东汉风云：耿恭死守疏勒城，班超东归无法行
永平十八年（公元75年）秋月，汉明帝患病不起，在东宫前殿告崩，享年四十八岁。遗诏不起寝庙，只在光烈皇后更衣别室，庋藏神主。光烈皇后即阴皇后，前时所筑寿陵，椁广一丈二尺，长一丈五尺，不得逾限，万年后，只许扫地为祭，四时设奠，若有违命，当以擅议庙造加功。故宫廷遵照遗言，未敢加饰。汉明帝在位十八年，谨守建武轨制，不稍超越。外戚不得封侯干政，馆陶公主系汉明帝的妹妹，为了求郎官，明帝不准，惟赐钱万万，并语群臣道：“郎官上应列宿，出宰百里，一或失人，民皆受殃，所以未便妄授呢！”群臣齐称帝德，苍生亦安身立命，共庆承平。不外，明帝好尚刑名，察察为治，所有楚王刘英及淮阳王刘延狱案，连累多人，不免难免冤滥。至如求书天竺，也觉多事，反启邪说诬民的流弊，那也是美中不敷，隐留遗憾。话说太子刘炟已将冠，本日嗣位，是为汉章帝。奉葬先帝于显节陵，庙号显宗，谥曰孝明皇帝，尊马皇后为皇太后。迁太尉赵熹为太傅；司空牟融为太尉，并录尚书事；进蜀郡太守第五伦为司空。第五伦在蜀郡时，政简刑清，为各郡之最，所以汉章帝擢自疏远，俾列三公。忽由西域迭传警报，乃是焉耆、龟兹二国，保持北匈奴，攻没都护陈睦。北匈奴亦收兵柳中城，围攻汉校尉关宠。朝廷方有大丧，未及时出兵救急。车师亦为北匈奴所诱，叛汉附虏，与匈奴兵共攻疏勒城。校尉耿恭督励军士，登陴拒守，好几月不得得救，储粟已空，没奈何煮铠及弩，取食筋革。耿恭与士卒推诚相与，誓无贰志，所以寡虽饥疲，仍然死守。北单于知耿恭已经窘迫，必欲生降，因遣使招耿恭道：“如肯降我，当封为白屋王，妻以爱女！”耿恭佯为许诺，诱使者登城，用手格毙，焚磔城上。北单于大怒，更增兵围耿恭；耿恭再接再厉，坚守如故，一面遣使求援。柳中城亦求助紧急万分，再三乞救。有诏，令公卿会议，司空第五伦谓嗣君初立，国是不决，不宜劳师远征。独司徒鲍昱进议道：“今使人置身危地急即相弃，外增寇焰，内丧忠臣，岂非大失？若使权时造宜，后来得无边事，尚可自解；倘匈奴鄙视朝廷，入塞为寇，陛下将若何使将？望彼效忠？况两部兵只要数千，匈奴连兵围攻，尚历旬不下，可见他军力有限，不难击走。今诚使酒泉、敦煌二太守，各率精骑二千人，多张旗号，倍道兼行，出赴急难，臣料匈奴疲敝，必不敢当，大约四十日间，即可还军入塞了！”汉章帝依议，乃使征西将军耿秉出屯酒泉，行太守事；即令酒泉太守段彭与谒者王蒙、皇甫提，调发张掖、酒泉、敦煌三郡人马，及鄯善骑士，共得七千余人，星夜赴援，末因道途辽远，未能遽至。时已改岁，下诏以建初纪元。适值京师及兖、豫、徐三州，连月不雨，变成旱灾，章帝令发仓赈给，且下咨消灾弭患的办法。校书郎杨末上疏，略谓近时北征匈奴，西开三十六国，苍生频年退役，转输烦费，怨苦所积，郁为戾气，请陛下速行罢兵，方足化戾成祥如此。司空第五伦亦附和杨末之议，独太尉牟融与司徒鲍昱，上言，征伐匈奴，屯戍西域，乃是先帝遗政，并不是创行，前人有言，三年无改，方得为孝，陛下没必要因而加疑，但当勤修内政，自可回天。鲍昱又专名上书，谓臣前为汝南太守，典治楚狱，逮系至千余人，或死或徙，窃念大狱一路冤累过半，且被徙诸徒，骨血别离，孤魂不祀，更为可悯；今宜一切赦归，蠲除锢禁，能使死生得所，当必上迓休祥！章帝乃诏令楚案连坐，及淮阳事连累，流戍远方，尽可回里，共计得四百余家，相率称颂。不久接酒泉太守段彭捷书，报称进击车师，攻交河城，斩首三千八百级，获生口三千余人，北匈奴骇退，车师复降。章帝阅毕，当然心慰，不再出兵，但交河城与柳中附近，同在车师前庭。段彭等所得胜仗，只能救出关宠，未遑顾及耿恭。适值关宠积劳病殁，谒者王蒙等欲引兵东归，独耿恭军吏范羌时在军中，固请迎耿恭同还。诸将不敢前进，惟给范羌兵二千人，从山北绕行。途次遇着大雪，平地约高丈许，还亏范羌不辞艰险，爬山过岭，吃尽辛苦，方得到疏勒城。城中夜闻戎马声，思疑是虏骑凭陵，登城俯瞰，互相惊哗。范羌忙遥呼道：“我就是范羌，汉廷遣我来迎校尉哩！”城上闻言，起头欢呼万岁，开门出迎，相持涕零。越宿，耿恭与之俱归，只挈亲吏二十六人出疏勒城，余寡任他逃生。耿恭行未里许，后面尘头大起，虏骑陆续逃至，当由耿恭率范羌等且战且走，颠末许多危险才生入玉门关。亲吏已死了一半，只余一十三人，统是衣履穿决，窘迫不胜。中郎将郑寡守关，乃为耿恭等具汤洗澡，并出衣冠相赠，一面上疏，奏陈耿恭功略云：耿恭以单兵固守孤城，当匈奴之冲，对数万之寡，连月逾年心力困尽，凿山为井，煮弩为粮，出于万死，无一生之望；前后杀伤丑虏，数千百计，卒全忠勇，不为大汉耻。恭之节义，古今未有，宜蒙显爵，以厉将帅，不堪幸甚。
汉章帝得奏，尚未回答，耿恭已驰入洛阳，司徒鲍昱复奏耿恭节过苏武，应加爵赏。乃拜耿恭为骑都尉，耿恭部司马石修，为洛阳市丞，张封为雍营司马，范羌为共丞，余九人皆补授羽林军将。耿恭母先殁，耿恭逃行丧造，有诏使五官中郎将马严赍赐牛酒，劝令释服夺情就职。不久，又迁升耿恭为长水校尉，耿恭只得授命莅任去讫。章帝不欲再事西域，诏罢戊己校尉及都护官，召还班超。班超尚寓居疏勒国奉诏将归，疏勒国全体惊惶，手足无措。都尉黎弇流涕道：“汉使弃我，我必复为龟兹所灭，与其后日灭亡，不现在日魂随汉使，送与东归！”说罢，即引刀自刎。班超固然叹伤，究因皇命在身，未敢迟留，便启行至于置国。国中贵爵以下，闻知班超越境东归，并皆号泣，各抱班超马脚，相持不舍。班超大为打动，留抚于置，越旬日复至疏勒。疏勒两城，已投降龟兹，与尉头国连兵背汉。班超率吏士斩捕叛徒，击破尉头，疏勒始得复安。于是拜本陈状仍请留屯西域，章帝才收回前命，准班超后议。 （本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