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九之殤】
蒼黃的古道,黃昏,殘陽,映照在無垠的曠野。
在淒厲的晚風中,萎敗的衰草無力地低伏著,嗟叹著,偶有幾片草葉隨風翻轉,騰空飄舞而起,隨著風的撕扯,不知將飄落何方。
李少白孤身一騎,白衣白馬,在古道了疾馳而過。他要前去襄陽城外的破馬鎮。做為大金國這次遠征元帥完顏不察手下的得力助手,他不在元帥帳中幫助完顏不察謀劃,而是到破馬鎮去做什麼?
因為他要去見一個人。
一個他一輩子都無法忘懷的一個人。
那個倔強而又驕傲的人影不断在他腦海裏縈繞了快二十年的人。
一個改變了他生命軌跡的人。
華君陽。
朝陽下,薄霧中,碎布花裙,嬌然而立,明眸皓齒,嘴角微翹,眼角帶笑。
快了,馬上就要到破馬鎮了。
李少白停下馬,瞩目望去,一個败落不胜,在屡次戰亂中幾經風雨的小鎮,就在面前。李少白半眯著眼睛,凝思注視著這個小鎮。
這次,他得到动静,襄陽城將彙聚多量江湖好手,協助文刀軍守城。第一批到來的就是龍笑癡、柳若萎、林霞夫婦、鄧甜兒夫婦,但是這些李少白底子不放在心上,他信赖他和華里駒及本身多年訓練出來的神風三十六煞必然能够將這些人像扯破一張破紙一樣撕得破坏。独一令他感应興趣的事,這群中多了一個人——華君陽,十多年了,竟然在這個時候有了她的动静。他興奮,他激動,激動,激動,很激動!
這些人從西夏返回襄陽,據說今天薄暮就可能到達破馬鎮。
所以他要先行到達破馬鎮。
在這裏等他們。
臨行時,華里駒想隨來,但是李少白拒絕了。李少白很自信,他信赖他的武功,他的膽識,他的判斷。
龍笑癡,那個略帶點傻氣,有點神經質的,先天不敷的,這些年來不断意志消沉,無什麼做為,這次來也怕是圖個熱鬧罢了。
林霞夫婦,林霞的丈夫陝南清風堡的堡主,功夫也就是二流。
鄧甜兒夫婦,守著他們在山東蓬萊山不住,要到這裏來送命,我也就成全他們。
独一值得垂青的柳若萎這小子。面若黑炭,心比萎竹,無人無我。這幾年在黑道上却是做了幾件大事,一夜間滅了祁連山九怪,和昆侖二老魔頭大鬥三天三夜,活活將二老魔逼得跳下昆侖山。這份功力,李少白心裏倒還是不敢小覷。
但是李少白還是很自信的。他信赖一切還是本身能够完全應付的。
只要能見上華君陽一面,這一切又有何妨!
佇立半晌,馬鞭一揮,李少白策馬奔向破馬鎮。
興,苍生苦;亡,苍生苦!
戰亂的年代,受苦的當然還是老苍生。那些帝王仕宦,依舊過著那錦衣玉食的生活,而老苍生的日子也只比往昔更苦了一些罢了。
醬油他要為生活驰驱。為了他的老婆,他的兒子,他要繁忙,雖然據說金國的軍隊就快要到襄陽了,但是他們也無處可去,只要留下來。
醬油,他就是叫醬油。
一個不晓得本身過去的醬油。
不晓得本身原來姓什麼,做什麼,從哪里來的醬油。
只晓得本身四處漂流,最後來到這個破馬鎮,被小翠一家收容下來的。小翠和她爹不但收容他,還教他在自家的醬油鋪裏若何打點生意。後來,小翠還嫁給了他,替他生育了一個可愛的兒子。
命運的安放,總是誰也逃不過。不差那麼幾分,也不多那麼幾分。
今天,醬油出鎮辦事回來,路上總覺得心裏有點拽拽不安的,心跳不服。
他想莫不是家裏會有什麼工作要發生,他的匆忙趕归去。本來要到夜裏才气到家的,黃昏時分已經到了鎮外。
到了鎮口,他看見一個人,一襲白衣,身邊一匹白馬,迎風佇立在那裏,衣角隨風翻飛,目光注視著這天進鎮的古道。
李少白站立在鎮口,一眼不眨的注視著進鎮的這條古道。龍笑癡他們必然要從這裏經過。但是,他沒有比及龍笑癡他們,卻先看見了一個人急渐渐地趕來。
灰布短衫上鋪滿塵土,頭上也撲滿了塵土。
本來,李少白對這個人士一點興趣也沒有,但是突然間他就對這個人感興趣了。
因為這個人的腳和手。
腳?
並不是長得有多奇异,而是在他跑步的時候,兩隻腳不断都连结著相當的距離,一尺,只要一尺,不多很多,很多不多。跑步的頻率也连结的相當好,不断沒有改變過。
手?
左手不断停放在約胸部稍低的位置,右手半握虛拳至於腰部略上的位置。
一個人這樣跑步,難免就會引起李少白的留意了。
所以當李少白看見他快要經過本身身邊的時候,他沖他笑了。
醬油看見李少白對他笑了,也路出一口黃牙,嘿嘿一笑.。
醬油很天然的停下來,對李少白說了句:“你好!”
李少白道:“你叫什麼名字?”
醬油答复:“醬油。”
李少白問:“你會武功?”
醬油答复:“不會。”
李少白“哦”了一聲,不在說話,目光又轉向進鎮的古道。
醬油見李少白不再說話,看了看李少白一眼,有一種很奇异的感覺在腦海中一閃而過,但是又不晓得是什麼感覺,低聲念了句“实是個怪人”,便又準備向鎮裏面走去。
突然,李少白体态一閃,手中的馬鞭像一道閃電一樣飛向醬油。
“噗”的一聲,血花飛濺,像初夏裏飄落的紅色玫瑰,灑落在鎮口的萎草,亂石上。
只見醬油的腦袋像一個崩裂是石榴,裏面的夾雜著白的腦花、紅的鮮血、黑的發絲、粉的皮肉,還有黑灰的塵土,渐渐地吐穀出來。
"噗"的第二聲,醬油踣然倒地,連一聲慘呼都沒有來得及喊出。
“怎麼會!”李少白也是一聲驚訝!
李少白很吃驚!大吃一驚!大大的吃了一驚!大大大的吃了一驚驚驚驚驚!
他实的沒有想到醬油竟然連這麼一鞭子都躲不過,受不起!
因為他覺得醬油是會武功的,并且是很有根底的。從他的步法、手勢,并且應該練的還是上層名家武學。何況本身當時利用的還不敷一層功力,竟然醬油就這樣死了!但是怎麼會是這樣呢?
吃驚之後,李少白又有點绝望。
实的很绝望!
但是人畢竟還是死了。應該處理一下,他不怕有人來找他麻煩,但是他怕驚動了那群現在還有到達的人。
於是,他走上前往,拾起鞭子,鞭子上還沾有些許血跡,輕輕滴落在黃沙塵土中。
突然,“媽呀,殺人啦!”一聲驚呼從不遠處傳來。李少白頭都沒抬一下,鞭子在地上一卷,一塊石頭隨著鞭子的卷勢,疾飛而去。只聽見,一聲悶哼,接著是啪的一聲,像是一個沙包重重的掉落在地上。李少白嘴角輕起“找死!”,便鞭子一卷,卷向地上的醬油。
李少白將醬油的屍體卷起,拋向遠處的山溝,突然從醬油身上掉落下來一件物什,在夕陽的照射下,泛出要到亮光,正好映照在李少白的眼睛中。
李少白瞩目一看,那是一柄小劍。
小劍已然脫鞘,亮光的劍身反射出的陽光正好照在李少白的眼睛。
似乎中,劍身上刻有幾個小字。
李少白心念一動,一種不成知的感覺遊走腦海。突然身子疾飛,飛向已經脫鞭而去的醬油,只見仿若一道白色的閃電,掠過,啪地一聲,將醬油的屍體卷住,拋回原地。
李少白鞭子一卷,將地上的那柄小劍卷住,收回,左手接在手裏。
陽光下,劍身上刻著的四個小字鲜明映入李少白的眼簾——
紅------葉------江------九
四個字,突然間好像四柄劍同時刺入李少白的身體,心窩!
痛,
驚痛,
恨痛,
狠痛!
“怎麼可能是他!”
一轉身,李少白掠向醬油的屍體,一手扒開醬油的上衣,只見醬油胸口中間三粒胡豆大小的肉瘤鲜明向芒刃一樣刺入李少白的眼睛。
李少白仰天一聲長嘯!
悲嘯!
苦嘯!
恨嘯!
哭嘯!
“紅葉江九——江中劍,我白二今天竟然殺了你!”
李少白從本身懷裏掏出一塊玉牌,白玉打造的玉牌,上面刻著也刻著四個字“紅葉白二”,與剛才那“紅葉江九”同種字體,同種筆法!李少白將玉牌和小劍放在一路,目光注視好久,一滴晶瑩的淚,像從清晨綠荷上滴落的晨露,掉落在玉牌上,碎了,破了,散了,飛濺了。
半晌,李少白想到,醬油(下文開始稱號江中劍)為什麼會在這裏出現,按他剛才的打扮和現狀,應該是就住在這個鎮子,那麼這裏必然有他的住所,或者還有他的家人。於是,李少白將江中劍的屍體抱起,左手夾起,向鎮中掠去。一進鎮口,就看見一個人臥倒在一棵萎樹下,李少白飛掠過去,只見那人已經了無氣息。李少白鄙棄地眯了一下眼,說了聲:“沒用的人,活著也是沒用!”轉身又向鎮子裏飛奔。
在戰亂中後,這個鎮子的人已經人不多了,大部门的人都已經背井離鄉,內遷江南,只要一些實在無處可去的人才依舊留在這裏。所以,這個鎮子的人也只要原來的三四成了,李少白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個人,詢問江中劍的的住所。那人本事見慣戰亂傷亡,但是他卻是第一次看到李少白這樣一個,那眼中憤怒、狂躁、灭亡的戾氣讓他從腳底到頭頂都生出一種恐懼的戰慄,結結巴巴良久才說出江中劍的住所。李少白等他說完後,一腳將他踹飛數丈,便向江中劍的住宿飛奔而去。
只見一間败落的瓦房,破舊的門板上用炭筆扭曲的寫著“醬油鋪”三個字。一個不施粉黛,碎布花襖,依著樸素的女人站在門口,雙眼望著鎮口,在期待著什麼。
但是她這次比及的是什麼?
是她牽掛的有點傻,有點呆,但是又很能幹、誠懇的汉子。
可惜這個汉子已經不克不及再對她說一句“妻子,我回來了。”
那是一具冰凉的,血跡斑斑的,讓人心膽欲碎的屍體,是她汉子的屍體。
她還沒來得及問是為什麼,也似乎不敢問,李少白的一個眼神就像讓她看見了地獄中的死神,一個痛苦的死神。只是呆呆地麻木地看著李少白將江中劍的屍體抱進屋子裏,擺放在一張長桌子上,渐渐地擺弄著,整理著。
過了許久,她才鼓足勇氣問:“他是怎麼死的?”
李少白頭也不回,卻反問了她一句:“你晓得他是誰嗎?”
她道:“他是醬油。”
李少白厲聲道:“不是,他不是醬油!他是江中劍,紅葉江九,我的兄弟!”
她愣住了,十多年了,她突然間覺得本身沒有面前這個魔神一般的白衣汉子那樣瞭解本身的汉子,原來他叫江中劍,并且還與一個這樣的兄弟。
終於他是誰弄清晰了,可是他已經無法再做回本身。
這就是他的命嗎?不断懵懵懂懂地開心的活著,只要死了的時候才最後清醒本身是誰?
她又鼓足了勇氣問:“是誰殺死他的?”
李少白轉頭看著這個女人,他突然覺得這個女人的膽子越來越大了,冷冷地淒厲地道:“誰殺了他?是我殺的,是我殺了我的兄弟!”原以為這個女人會突然像個餓狼一樣撲向本身,向本身扯破般的吼叫,哭叫。但是沒有。
只是淡淡問了一句:“你為什麼要殺他?”
“為什麼?”李少白也陷入了一片苍茫,本身為什麼要殺江中劍呢?到底是為什麼呢?
突然,女人身子一斜,似乎要暈倒的樣子,李少白見狀,匆忙伸手過去,想要扶住。但是就在他扶住女人的那一刹那,他心口突然一陣劇痛,強烈的痛苦悲伤感,使他憤怒地將女人拋起,甩出。
只見一柄短劍斜插在李少白的心臟部位,絲絲血跡已浸透李少白的衣衫。
李少白左手握著短劍劍柄,右手食指點住本身心臟附近幾處穴道上,行住流血,左手用利巴短劍拔出,移步走出門口,只見女人已經癱倒在地上,地上一塊破木板穿胸而出,胸口正汩汩地往外留著鮮血,眼神中望著不遠處,眼神中有充滿了恐懼和痛苦。
李少白順著女人的目光看去,只見哪里蜷縮著一個五六歲是小孩,眼神裏充滿了恐懼和絕望,消瘦的身子不住的戰抖著,咬著牙痛苦的看著躺在地上的女人。他被面前的突然气象嚇得不知該怎麼辦,連痛哭和驚叫都還來不及。
李少白看著這個孩子,覺得他和以前孩童時候的江中劍是多麼的相像,就像是一個模型裏出來的一樣。他走上前往,問:“你叫什麼名字?”
孩子從戰抖著的牙縫裏吐出了兩個字“馬…..童……”
“她是你娘?”李少白彎腰抱起孩子,指著女人問。
小孩子不敢抗拒地,順從的窩在李少白的懷中,點點頭,怯怯地說了聲“是的”。
李少白用右手托住小孩的下巴,讓小孩看著本身,目光突然變得無比溫柔地說道:“你爸爸死了,你媽媽也不在了,從此以後你就跟我了。但是你要記住你以後就叫江童了,不再是馬童。”小孩呆呆地看著李少白,只是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