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东超
在世纪之交的青年文坛上，摩罗、余杰等人的呈现构成了一道亮丽的光景，为老派文人供给了一个借鉴，为年轻的目光供给了一个焦点，让活力了了的文坛闪现出一些活力和朝气。他们象一群以笔为马的骑手，正驰骋在星光寥寥的文字草原上。不管他们的思惟实力、常识实力若何，至少他们传递出现代青年人仍在思惟的信息。当然，在汉语学界有实力远远超出跨越摩罗等人的思惟者，但因为他们是在纯学术空间中活动，所以较难进入通俗学子的视野。只要摩罗等人用带着光辉的语言，为汉语世界的青年学子“雕”出了一群明显的思惟者的形象。从现实中看，既使我们不考虑那些形象背后的实在若何（可能崇高也可能低贱，可能深入也可能浅薄），仅仅那些形象的呈现就有益于现代中国社会。那是因为从物量到精神层面的深入市场化使中国社会表示出了强烈的感性化症状，思惟者形象的展示对那一症状的救治或缓解是需要的，关于青年学子在必然水平上制止传染是有意义的。也恰是因为市场化的布景凸显了他们的价值，所以能够对他们停止那一布景上（当然还有许多布景）的察看和思虑。现实上，摩罗、余杰等人以本身的文字和公家形象书写了一篇相当典型的寓言，在现代中国青年思惟范畴，那颇值赏识且需解读。本文便想对摩罗的《羞耻者手记》（内蒙古教诲出书社，1998年）停止一些解读。
余杰曾说：“摩罗的文章是20世纪末中国最触目惊心的文字之一”，（《羞耻者手记》余杰序）若是仅就语言到达的水准来说我根本附和那一断语。确实，打开摩罗的文章，一股大气澎湃、酣畅淋漓的文风劈面而来，使人天然而然地被吸引进他的语言之河。非常明显，摩罗的文字具有一种不多见的磁力，那种磁力不只来自他文笔一泻千里的的畅流之势，也不只来自起伏跃宕的迁变之态，更次要的来自文中饱含的血性和激情。而那种血性和激情还不单单是有勇无谋、少年之气，此中尚积淀着某种思虑和理念。正因而，摩罗的文章具有一种极强的传染力，不管读者赞成不赞成他的大旨和倾向，也不管承受不承受他的论断和不雅念，但都愿读下去，都愿沾染文中弥漫出的浩大气息。在我看来，摩罗的文章之所以遭到许多青年的喜欢，就是因为此中放射出一种吸引年轻目光的光辉。那种光辉次要发自他的语言。
透过摩罗流光溢彩的语言，我们读到他的思惟。说实话，固然他的思惟中包罗着一些准确的责备意向，但恰与他的语言构成明显比照，他思惟的荣耀远没有如许耀眼。那不只因为此中有许多通俗浅近以至让人觉得似曾了解的内容，更次要的在于此中有一些使人不克不及不辩的偏颇成份。畴前一方面来说，那是因为摩罗的思惟仍然深入遭到八十年代启蒙思潮的影响。好比，《羞耻者手记》对奴性的鞭挞、对威严的张扬、对良知的吁求就其实算不上什么深入的事理，而只不外是在各式文章中不时见到的陈词滥调（在现实中能否需要那一“常谈”是另一问题）；还有，从《羞耻者手记》对文革的深思中我们能够看到北岛“恶劣是恶劣者的通行证，崇高是崇高者的墓志铭。看吧，那镀金的天空中，飘满了死者弯曲的倒影。”之类表述的影子；从它对常识分子的责备中我们能够看到王朔小说对常识分子冷言冷语的判然不同的另一种持续。
从后一方面来说，摩罗的思惟偏颇可能和他的感情、个性等主不雅因素有关。在我看来，那种偏颇次要表示在他的民族责备和常识分子责备两个问题上。在《羞耻者手记》的几篇重头文章（例如《巨人何以成为巨人》、《良知的弹性》、《羞耻是我们的精神资本》等）中，摩罗曾比照了中华民族和俄罗斯民族，他关于前者的贬抑和对后者的褒扬构成了明显的落差，而在如许的批驳中充盈着他明显的爱憎。关于后者，他说：“任何一个伟大的人都是凭着他的族群并代表他的族群成为伟人的。所以，那些产生了巨人的民族必是像巨人一样可敬可仰的民族。”（该书6页）关于前者，他说：“中国的优良人物却未曾得到赫尔岑式的前提和幸运，无论是谭嗣同、陈天华、秋瑾、徐锡麟，仍是李九莲、遇罗克、王申酉、顾准，他们无不在欠缺精神滋养和力量源泉的绝境中无望地死去。中国要想降生实正的精神巨人，遥矣远矣。”（该书9页）说实话，我怎么也想象不出俄罗斯民族能够产生精神巨人而中华民族就只会扼杀精神巨人，无论在事实层面仍是在逻辑层面我都得不出如许的结论来。现实上，因为汗青开展程度和程序的大致附近使那两个民族的人才机造也大致附近，二者产生精神巨人的情况前提（尤其是此中的体系体例前提）应该没有量的区别。即便因为各自的民族传统和各自的汗青偶尔性而招致一些不同，也不该归诸民族自己的好坏。可我们在《羞耻者手记》中看到一些关于我们民族及其精神空间的严厉责难，恐怕那是相当多的人所不克不及承受的。二十世纪中国舞台确实上演过各类各样的惨剧，以常识分子为配角的尤其惨绝人寰。但那应该从汗青深处寻找原因，而不该归咎于民族自己。而二十世纪俄罗斯舞台上的戏剧可能比中国还要残酷得多，同样也不该归咎于其民族自己。还有，《羞耻者手记》关于常识分子停止了带着憎恨的责备。摩罗说：“持久以来我对本身可能会成为一个文化人怀着莫名的恐惧……那种恐惧的次要根源就是我关于中国文人的极度憎恨。在我和伴侣的扳谈中，用来指代最丑恶下贱的物事的概念便常常是‘中国文人’。那是因为中国文化中最丑恶的工具老是在文人身上得到集中表示……”（该书209页）我仍是不晓得他的事实根据和逻辑根据是什么。在我看来，固然常识分子因为做为常识载体而与处置其它职业的人有些主客不雅不同，但那些不同不敷以招致他们在道德上的出错和灵魂上的丑恶。现实上，道德上的善恶好坏与职业间接相关的推论无论若何也是没法在逻辑上展开的，更为重要的是也没有任何事实根据。常识分子中当然也有道德松弛者，那好不奇怪，那跟工人、农人、政治家中有道德松弛者事理完全不异。但我们不该因而就把常识分子归为道德松弛的一类人，那应该是一个相当简单的事实和事理。因而，摩罗关于民族和常识分子的责备于情于理都是相当过火的，他的那种思惟显然是较为偏颇的。
当然，若是透过那些偏颇的思惟层面，我们仍是能够看出摩罗攻讦指向中包罗的某些准确之处，那就是对近现代中国专造虐政及其形成的国人的某些心灵畸变的责备。那里，摩罗的责备既指向残酷的轨制，也指向其在思惟层面的恶果（他将那一恶果次要归结在常识分子身上）。那种责备关于我们深思汗青、认识现实是有某些意义的。但那种责备完全能够用切确的语言表达清晰，也已经有许多学者停止了类似的表达。可是摩罗却以偏颇的思惟语言来停止那种责备。在他那里，对特定社会体系体例的责备被提拔到民族责备的高度，对那一体系体例形成的某些心灵异化的责备被转化到常识分子整体人格责备的标的目的，那无疑是不当当的，既分开汗青事实，也不契合根本的思惟逻辑，以至也违犯我们的常识经历和基准的生活信念。摩罗之所以接纳那种偏颇的责备体例，我思疑和他语言形成的惯性有某些联络。也就是说，为了维持语言的彻底性和强烈性便不能不逃求思惟的（过火的）“彻底性”和“强烈性”。
别的我留意到，摩罗对民族和常识分子的责备并非总表示得如许偏颇，也有相对全面和公允的时候。好比他必定中国过去曾存在过良知的弹性（该书16页），必定二十世纪仍有少数中国常识分子坚守社会责备的职责和对常识分子本身深思和责备的职责（该书61页）。而那刚好阐明他的民族责备和常识分子责备在理由上是不完全足够的。
恰是因为上述关于《羞耻者手记》的思虑和觉得，我才用“语言的光辉和思惟的偏颇”来归纳综合对那本书的掌握。而那本书之所以表示出如许的特征，能够从精神产物已经深切地卷进现代市场化大潮的角度来解读。既做为市场化的产品和构成部门又做为它的反动和填补，即便是带思惟性的做品也必需契合消费者的口味。目前青年学子需要的做品既要有漂亮诱人的语言又要有利落索性淋漓的观点（准确与否却是第二位的），欠缺此中任何一者都不成能普遍遭到欢送。恰是因为摩罗的文章契合了那两条（至于他主不雅的动机能否如斯则是另一问题），所以才遭到普遍的存眷，才有解读的需要。当然，我的解读能否切确则是需要摩罗先生和诸位方家斧正的。
（原载《博学多才》2001年第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