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已随风去，山川仍相依
错放的人生，谁在喃喃自语
往来来往的你我曾笑看的风云
而今的大地空留一声叹气
月儿明明水清清
一曲清流翻飞弦外的音
来时花铺满路去时已荒芜
水自多情不懂月的阴晴
只留住那一刻凝动的脸色
缘尽的你我只剩下天意
只爱到伊人独行霜满的大地
脚下一空，我反手抓住岩石，可是一只脚狠狠踩下来，石一松，手一松，风在耳边吼叫，我向着那无底的天堂坠下去，坠下去，我往下看，爹比我更快地落下去，我离他那么远，我抓不住他，怎么也，抓不住，我绝望地昂首，我想见他——我想见童战最初一面，一面就好，只要再见他一面，我就认了，我毫不勉强地去死，可是山崖上空空荡荡，我看不到他，我看不到！所有的事都是一场空，无论是爹爹，仍是童战，我像良多年前一样，什么都抓不住，什么都留不住……
“天雪、天雪！又做噩梦了，那么多汗——”新月儿叹了一声，我睁眼，看见她满眼的忧愁，我勉强笑一下：我没事，你别担忧。新月“恩”了一声，起身道：“你躺着，药好了，我去取来。”“好。”我柔顺地笑，那一身的病，早已磨尽昔时的锐气，我不再是当初阿谁天雪，只不知他……可仍是当初阿谁如风的青涩少年，转眼，五年就那么过去了，或者那一生，就再没有碰头的时机了吧，也好，我的下落不明，总好过让他晓得，我在那永不见天日的天堂岩底，日日忍耐病痛煎熬，也好，也好……
我记得第一次见到他是在御剑山庄，那是在天奇接位大典后的一个晚上，我留了三花坊的珠儿陪我，在灯下做针线活，在外人眼中，我是御剑山庄皇亲国戚的大蜜斯，恬静，崇高，冷漠，他们所需要的，也不外是如许一个大蜜斯，就像御剑山庄四字匾牌，能够粉饰门楣，而除此之外，并没有太多用途——没有谁在乎我在想什么，也没有人在乎我需要什么，可是谁会去问一块匾牌你想什么呢？那实是太好笑了。我认为日子会永久如许持续下去，固然我练成了二叔的那一身功夫，固然我说过我会做给我爹看我会证明我其实不比须眉差，那也只是说说罢了，即使我证了然又如何，他实会转过来看我一眼吗？他实在乎我吗？我一度那么想，一度。童战在那时候闯进来，还有豆豆，童博，可是他们闯进来的那一刻我只看到了他——那么英气的眉，那么澄澈的眼睛，那是个没有心事的孩子吧，我想。然后童博和豆豆进了密屋，他就藏在桌子下，一把剪刀抵在我的膝上，我觉得到他的严重——他惧怕吗？无端地，我竟为他担忧。进入密石的童博和豆豆会有什么下场是能够意料的，那时我不信赖他们能逃出生天，私心里，我不希望阿谁眼眸像孩子般简单和热情的须眉去送命——他有那么英气的眉呢。我慢斯层次地绣花，唤他过来，他欣喜得问，想出来了么？我昂首来，笑道：“你说，你看到了是什么？”他怒，眸子里燃烧的是火——“我看到了什么——我告诉你我看到什么，我看到你底子就是在耍我！”是吗？我耍他，我见他的第一次我就耍了他，他的那番话触怒了我，我若无其事，略施小计就让他尾随二叔而去——尾随二叔的人从没有能活着回来的——我看他远去的背影突然懊悔。
我站在门槛上，吹了一夜的风。
那朵揉皱的花我不断留在身边，和血如意一样贴身安设，为领会救他冰封的族人我交出血如意，于是从那一刻起头，那朵花——那是极不起眼的杜鹃，俗气的红，放在通俗，我是正眼也不瞧的——成为我生命里最重要的工具。阿谁夜晚，阿谁眉眼英气的少年如何珍之重之地藏在怀里，又如何怯怯地不敢进来见我，只把花放在门槛上就分开了，那晚的风必然是沁凉的，空气里必然有幽香浮动，他走在路上，心里又是如何的欢喜呢？我看着纸条上的十六个字：“雁过漫空，影落留水，雁不留迹，影不留水。”十六个字，我已经晓得是他！本来他没有死，他还活着，我微微地笑，口上兀自强硬：“那也算诗吗？我看那人底子没什么文采……”有没有文采有什么关系，我认定他，我就是认定他！
他毕竟得知我的病，他逼着隐修——阿谁心爱的白胡子老头救我，我问他为什么？仅仅因为我是高屋建瓴的御剑山庄庄大蜜斯吗？想到那个问题的时候我心里会特很哀痛，可是他说不，他说，因为，我第一次喜欢一位姑娘，我不信赖老天会如许待我，我也不会让他如许看待我！他那么爽快，那么认实，隐修给我评脉的时候他就在一边看着我，我也看着他，不晓得为什么，就只是想笑——不为什么，就因为他在那儿，因为他说，我是他第一次喜欢上的姑娘，他说，他不允许老天如许待我，说得那样斩钉截铁，那样天经地义。
大哥来看我，问我是不是喜欢他，我低眉，说，不，我只是舍不得放下——只是如许吗？我也不晓得。
童博执意送我回庄，我不晓得他是什么理由，又是什么存心，我让他憎恨了吗？那个心思深厚的人，我看不透他。我贪恋童战的关切，或者那对我的生命是一种奢望吧，我必定得不到任何关爱，任何形式的爱，我都得不到。我那么想，在婆婆怀里痛哭失声，我想我是在乎的，我在乎的！
爹也晓得了我的病情，并没有太多的反响，我那个女儿，活着，是一件安排，死了，可能也不是太大的遗憾吧——他有一个天奇已经够了，够了！然而童战，他没有放弃我，改日日来看我，给我送药，难为他，把各类药的服法和时间分那么细——我晓得他不是一个细心的须眉，可是对我……我不由得问他，你大哥……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观点？他摇头，有几分为难。我诘问他到底为什么童博不准我留在他的身边，他期期艾艾地道：“没什么，大哥只是……过于疼我了。”我吃惊地看着他，我不大白，他阐明说：“他怕你对我……不克不及像豆豆对他……”他看着我的神采，吃紧地道：“可是我不在乎……实的我不在乎……”你怎么会不在乎呢，童战？若是你实不在乎，为什么我和你大哥成亲的时候你那么痛苦？
是的我嫁给了童博，不是童战。那要从爹诡计把我许配给童战说起，我不想嫁他，我那么希望成为他的新娘，可是我不愿嫁他，我怕他见到我发病时可怕的容貌，我不肯意他看到，我不肯意。我回绝他，他那么焦急地找我，从地底城到断魂林，我听到他唤我的名字，他再一次跟我说他不在乎，他不在乎我不嫁他，可是我晓得他有多希望我能成为他的新娘，我晓得的，可我刚强地不愿给他希望，然后他被二叔强行塞入春药，与豆豆同处一室……他和豆豆并没有发作什么，可是爹死了，我和童博发现二叔的可怕，我们决定驯服他的意思成亲以查探他的虚实，我没有嫁给我更爱的人，我嫁给了他最亲的大哥，以后，他要叫我“嫂子”，他要叫我“嫂子”！我晓得那一步走出就再没有回头的时机，那一生一世我可能永久不克不及成为他的新娘，以至可能等不到他大白本相的那一日。我惧怕的，我为守护我最亲爱的人做出那个决定，可是他澄澈的眼眸写满枯槁，良多个午夜醒来我望着窗外满天的星默然无语，我错了吗？我无法答复，我无法回头，于是答复毫无意义，可是我总不由得去想，他能否又站在高高的屋顶上看着天空发愣，夜风能否吹起他的长发，月光能否披满他一身，他能否逐步消瘦，他的眉能否不再意气风发地扬起，可是我只能远远地看着他，看着他，我不克不及说，我……力所不及。
我和童博起头了对二叔的方案，我施尽百宝让他信赖我们，可是即使如斯，对于神通高强而又疑心甚重的二叔我一点掌握都没有，童博下地底城去对于血蟒，我原来是要照方案去请二叔“品茗”的，他突然来了，我一会儿惊得神色苍白，我把他往门外推：“你来做什么！你快走、快走……”他急了：“我是来找大哥的。”是的他不外来找他大哥，他只来传个话，转身就走，我在背后看着他，看他就要走远，或者那一生再无碰头的时机，或者那一走，即是阴阳永隔，而我，还什么都没有跟他说过，他不晓得我愿意成为他的新娘，不晓得我在乎他，不晓得我——爱他！那一刻我突然再也不由得，我掌握不住我本身，我惧怕，我怕我再见不到他，我怕我到死他也不晓得我如何浓郁地爱过他，我怕他不晓得！于是在他离去的那一刻我毕竟放弃压造本身，我纵容了那一次，抢上前往，从背后抱住他，呜咽：“若是有下世，我必然会找到你，你会认定我，就像我认定你一样吗？他困难地没有叫我“大嫂”，他只问我“天雪……你怎么了，大哥他……”他认为童博欺辱我，他心疼我，他放不下我，可是我只呜咽着说不出话来，可是我们两个，只能必定如许面临面，天涯海角！
可是他不放弃，他不断不愿放弃，哪怕我不愿嫁他，哪怕我成了他的大嫂，哪怕我一次次绝请绝意地赶他走，但他执意不愿放弃，为了他大哥，他能够毫不勉强地叫我“大嫂”，可是他说，不管此生、下世，除你之外，童战不会再有其他女人了。那么坚决无悔，掷地有声。
“后来呢？”新月儿睁大眼，满眼羡慕地催促我，后来呢？
后来，我想那实是个绝望的词，因为谁也不克不及晓得后来会发作什么。
童站毕竟发现本相，毕竟晓得我和他大哥不是实的成亲，他说此生、下世、下下辈子、下八辈子，我能够不断等下去。我能够等，我能够比及日暮途穷，能够比及六合灭绝，我能够。他实的能够，实的，即使再困难些，希望再渺茫些，有他在我的身边，我的心会突然坦荡和自信。我们回到水月洞天，废除了水月洞天的冰封，童博逃进来对于受伤的尹仲，也就是我的二叔……本来一切都很好，很好……
我再说不出话来，本来一切都很美满，只一个转身，一切都只剩空，可是我毕竟晓得爹不断那么爱我，他只是不懂表达，我晓得哥那么关切我，也毕竟获得童战的原谅，得到他长生的许诺，我还有什么不甘愿宁可的呢，所有我想要的爱，我都曾经拥有，可是我想着阿谁日日枯槁的少年，我思念他曾经飞扬佻脱的眸子，我思念他英气俊美的面庞，我思念他深深凝睇我的神气，我再没有绝世的容颜，没有长生的生命，我没有再见他的希望，可是我那么想他，想到满身心的痛，满身心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