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夏至,须一场惊蛰的大雷雨,蝉儿震醒了,纷繁爬出空中。此际,我们循迹而来,起头了每一晚的抓捕。收成时多时少,在幽凉的树林里窜来窜去,捕捉时心头的喜悦又化成脚底生风的动力,早已忘了驰驱的劳累。既有了甘旨的牙祭,又逃出了屋子的闷热,何乐而不为呢?在乡里,大人们也放不下那份童趣,时常领着孩子在树林里游荡。
最后,从书里晓得一种夜间会发光的虫豸——萤火虫。可我从未见识过,或许我们那地儿不生长那般美妙的虫儿吧!但外出捕蝉时,仍是希翼着它的呈现。留意处,常见到一种尖头,萤绿硬壳的虫豸,人们都叫它“瞎碰儿”。曾认为它就是萤火虫的替身,但从未见它发出一点亮光来。在黑漆漆的树干上趴伏着,远远地误认为是一个金蝉,近前看了却是它,一动不动,电光下翅上有幽幽的绿泽。虽说沮丧,却从不损害它,心里一厢情愿地把它当成萤火虫的远亲近邻。它们到处乱飞乱闯,因不是人类的一盘菜,而逃过劫数。只是间或见到,外出溜达的母鸡啄认为食,就再无从晓得其它用处了。它何处来,何处去,以何为生,时常在夜间里瞎碰什么?亦置之不理那天然之谜。只要我每回碰见,还萌发它肚腹发光的拜托,聊慰与那萤火虫相知恨晚的不服之意。
只是人世无常,总认为盼的无缘一见,不想见之物却从野外急巴巴地闯进房间里来。在我未得以一睹萤火虫的风度之前,萤火虫的样子仍是拖曳着瞎碰的影子。轻罗小扇扑流萤,萤火虫也像美人一般,闭锁深宫几重,却是那不入诗话,自由自在的末流小虫儿,渐成座上常客,天真烂漫,永久无辜的摸样,亦让人心生几许怜爱了。
全日里飞来飞去,想碰着什么?是诗人灵光的额头么?你的俗名怎能入诗?是画家的眼睛么?他摹仿的出你的淘气与本实么?它俗常的让人视而不见,却又无处不在。飞蛾忙于扑火,炼造永久之美的宿命。蝉儿三年五载的沉寂,然后悟道似的在浓荫里高歌,它阐释着一个浅薄与深邃的悖论。还有点亮我思念的萤火虫,名人似的物以稀为贵。却是那无名的俗常之物,能够自生自灭,不喜不惧,在大天然的怀抱里知天命,颐养天算,看尽生生灭灭的悲喜剧。
确实,人的苦恼都是自找的。有时实的很羡慕那些动物,动物,不管存亡,不问意义,不苛求运命,只随四时之季节,同荣共萎,没有凹凸之分,无名分之扰,率性于六合的化育。因为不懂尘凡为何物,从而漠然休摄生息,在大天然的明丽自若里。
年复一年,岁月无痕,人岁徒长,悠悠记适当年好猜疑,那萤火之光倒像一个轻灵而飘忽的梦,给了我希望的力量。寻来寻去,那一点子亮光,又一度灿然故意口的一种痛。再好的梦能消几番风雨,亦有做倦的时候。世生万象万物,各行其事,孤单无主。常常与那瞎碰默然的相视,仿若俯拾着庸常落寞,剪裁六合间无我的枉然。
流萤之光,若寒星在望,可是更上的孤单么?在望尘莫及里,诉说着工夫的拂远。鱼在渊,何苦拼那一跃,莫若在寒潭照影的花树下,衔落花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