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出生在河南洛阳东边一个小村。
河南出易术，也出骗子。
我爹说那是实话。90年代，大陆掀起气功热时，村里良多年轻报酬了糊口，跟着爷爷学起易术。学了一年多，刚沾了外相，那便拾掇行李，到外面冒名行骗去了。
老头晓得那过后，撂下一句：“做孽”，昏了三天三夜。
等他醒来，我问他既然会算，为啥没算出那成果？
他抖着胡子大笑一声，故弄玄虚地说：“道法天然。”
我爷爷年轻时是个浪荡子，四处游山玩水。太爷爷留下的二百亩地，被他挥霍一空。二十六岁那年，他在五台山玩耍，看见一个石壁旁的山洞里泛着红光，一闪一闪地，邪的吓人。我爷爷壮着胆走进去，走了估计半里路，那红光突然熄了。洞里黑压压的，啥都看不清。四周静的吓人。我爷爷总觉得暗中里，有一双眼睛在曲愣愣瞪着他。我爷爷毛了，拔起腿就跑。说来也怪，爷爷进洞口时，并未看见什么。跑到洞口，地上却生出一个石埂，硬生生的把他绊倒在地。
我爷爷四脚朝天，半截身子在洞里，半截身子在洞外。刚要喊叫，就看见一架石壁内侧写着几个大字：“有缘人在此一跌。”
爷爷自觉被人捉弄，气从心出，刚要张嘴大骂，却看见另一侧石壁写着：“浪荡子破口大骂。”
爷爷那才醒悟，那定是前人推算天机后留下的翰墨。但那人程度不高。爷爷心想，我是浪荡子不错，可我并未破口大骂啊。
爷爷嘿嘿笑着，走到石壁前细细不雅摩时，形神一震，发现那石壁上“骂”字的两个“口”部，都没有最下面一横。
那意思是说，想骂，但是你的口还缺着一横，骂不起来。
爷爷通悟后，心里生出各式敬畏，双腿不由一软，扑通对着石壁跪下了。膝盖落在地上，被一个坚硬的工具咯的生疼。爷爷把膝下土扫尽，露出一个石板。石板上刻着一陇小字：“天机赐缘，地道藏金。”
爷爷第一次讲那个故事，就是听到那里，我迫不及待地站起来，卑躬屈膝的喊道：“石板下面有一本破烂不胜的古书。根据书上所教，爷爷成为功震千秋、威震算林的绝世高手。”
我说完那话，爷爷爸爸都不说话了。他们齐刷刷地盯着我看了一会。先是爷爷的眼睛红了。后来，老爹的眼睛也红了。
我还在游移，要不要陪他们哭一会。
爷爷叹了一口气，拂衣而去。
父亲嗷的一声，把我从桌上拖下来胖揍一顿。
我立誓，我再也不敢站在桌上对爷爷说话了。
等屁股消肿后，父亲告诉我，根据八卦属象，我是少男属于艮卦，桌子是坤卦。组合起来就是一个大艮卦。家里要么有人生大病，要么有人进坟。
话说没几天，公然就来事了。三叔进山采药，到了晚上还没回来。老爹和二叔带人到山里找。一进山，猎狗就疯了般狂吠。二叔说，狗只要闻到血腥才叫的那么紧。三婶听了当场晕过去了。我爸踹了我二叔一脚，要村里人把三婶送归去。跟着便进了山。
我那天本想跟着一路去。可爷爷说山里阴气太重，小孩子去不得。我只好守在床前。
我家在村里人缘好。传闻爷爷的三儿子出了事，村里各家各户都派了汉子进山。到了后三更，狗吠声漫山遍野，震的我脑袋嗡嗡曲响。山林里尽是星星点点的火把，蜿蜿蜒蜒像一条火龙，盘住大半山岳。一想到漫漫长夜，三叔还不知在哪个角落受冻，我心里就犯起堵。
爷爷也没睡。一双萎瘦的手按在藤椅上，青筋毕露，一副随时就要起身的容貌。
我叫了一声，爷爷。
他点点头，眼睛却不断望着天。
我说，爷爷，你算算三叔吧。
爷爷点点头，眼睛仍是望着天。看了一会，他问，天一，你看山上的火把像什么?
像龙。一条巨龙。叔叔被龙吃了？我吓出一身冷汗。
爷爷说，你见过龙吗？
我摇摇头，心想爷爷是不是痴了，那个关头还提什么龙啊？我说，爷爷，我如今不想见龙，只想见我三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