邝课的风流韵事(中篇小说)
◇凌鹰
一
礼拜五的下战书,我带学生刚从岳麓山写生回来,就接到了邝课的德律风,他说他今晚请我品茗。我问去哪里?邝课稍稍游移了一下,就说,仍是去桔子洲吧。我一传闻去桔子洲就不由得笑了一下,我说你是不是又勾到了什么女人啊?邝课说,江宇你别说得那么难听好欠好?然后他告诉我,他晚上8点钟准时在桔子洲口子边等我们。
7点40分我就赶到了桔子洲口子边。那个时候,桔子洲的湘江已经酿成了一个彩灯世界。那里有良多用竹篾拼起来的水上茶庄,它们从桔子洲的河堤下不断延伸到湘江水面,然后同样用篾搭子组合成一个个“之”字形或“凸”字形的水上茶庄。你一走进那里,浪漫就会像洒了催生素的豆芽菜一样,力争上游地在你的心里一篷一篷参差不齐地疯长出来。 那繁衍“豆芽菜”的水上茶庄也是邝课告诉我们的。我后来才晓得,邝课对我们那座城市任何一个好玩的处所都洞若观火。他仿佛就是为了寻找那些好玩的处所才来到那座城市的。
邝课第一次约我们到桔子洲的湘江吊桥上品茗时就带了一个女伴侣。那是一个只要一点点月色的夜晚,挂在夜空上的弯弯的月芽就像在向我们预示,一切浪漫和美妙的事物才刚刚起头,要不了多久它们就会一件一件地变得圆满起来。如许的夜色给了我们许多不实在际的想象和等待。
那天晚上,我和我老婆赶到邝课指定的茶庄时,我在用篾条搭起来的过道上一眼就看到了坐在临河的一个角落里的邝课,他的旁边坐着一个女孩。迷朦的月光下,他们的身影被茶庄上的彩灯照得花里胡俏,就像我的学生们画的那些极具模仿性的印象派油画。
邝课带到我们面前的女伴侣叫杨柚柚。那是我跟邝课认识之后他带到我面前来的第一个女伴侣,当然对邝课来说必定不是第一个,那是我从邝课后来频繁地改换女伴侣得出来的结论。
按事理说,在湘江吊桥上品茗确实是一个十分安好的好处所,那里只要晚风清月和湘江轻缓的流水声。可是,那里的安好很快就被搅乱了。我们刚刚喝了几口茶,正在心怀叵测地将邝课当做谈话的焦点,说了他无数个实实假假的长处,就过来了两个背着吉它的小女孩,她们手里拿着一大把玫瑰。她们将手中那些在朦胧的夜色中显得其实不艳丽以至有点暗淡的玫瑰花递到邝课面前,像是撒娇又像是哀告地缠着邝课买她们的玫瑰花。杨柚柚一个劲地说不要不要,邝课看了一下杨柚柚又看了一下我,显得十分为难。我老婆说,邝课,你就给你女伴侣买一枝吧。杨柚柚像听见我老婆说要邝课给她甩两耳光一样用恐惧的腔调连说了一串不要。最让我感应不测的是杨柚柚还说了我不是他女伴侣的话。听到那句话我马上看了邝课一眼,邝课拆做看远处的湘江夜景没有听见,虽然在如许的夜色中我无法看清邝课的脸色,但我似乎已看见邝课的神色比卖花的女孩手里的玫瑰还要红。
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杨柚柚了。但两个月后,我在邝课再次请我到桔子洲品茗时,又见到了他的新女伴侣。
我所见到的邝课的第二个女伴侣叫周晓秋。据邝课介绍说,周晓秋仍是一名在校大学生,学的是计算机专业,不外马上要结业了。周晓秋长得很标致,很丰裕,皮肤很白,个子大约在一米六摆布。此次品茗我没再带我的老婆,我带上了我的学生席焱。因为前次带我的老婆在桔子洲品茗后,邝课第二天就打德律风来,用调侃的口气说,那岁首能带老婆进来品茗的汉子已成稀有动物了,你实榜样啊。后来我大白了,邝课是不想让我老婆看到他频频地换女伴侣。如今,邝课将如许一个都雅的女孩子带到我和席焱面前来确实有点出我们的不测。我如许说是有一些根据的。邝课可能最多只要一米六高,并且又黑又瘦。他第一次带到我面前的阿谁杨柚柚是个不丑也欠好看的女孩子,显得很普通。那么一个普通的女孩子做他的女伴侣都显得那么不情愿,他如今将一个那么亮丽的女孩子带到我和席焱面前,我能不料外吗?我看见周晓秋坐在他身边笑得出格高兴,并且,当一个卖玫瑰花的小女孩又来到邝课身边时,邝课迫不及待地掏出钱从小女孩手里买了三枝,然后双手递给周晓秋。周晓秋接过玫瑰花就将头低下去闻了闻,仿佛要吸吮邝课给她的恋爱芬芳。她还不断轻巧地笑着,笑得比玫瑰花还要绚烂。
邝课的新女伴侣周晓秋一共在我面前呈现了三次,两次是邝课请我和席焱品茗,一次是我请他们吃饭。可是,大约三个月后,邝课就像临河的山坡上滚落的一块石头一样,扑通”一声掉进了失恋的冰河里。
那天邝课突然打德律风对我说,江宇你今晚请我喝酒吧。我说是不是又换女伴侣了?邝课说也许是吧。然后他就将德律风挂了。
我觉得邝课说话的腔调怪怪的。曲到我在一家酒店坐下来,他单独一人走到我身边,我才大白他掉到河里去了。
失恋的河水已将他呛得晕头转向。
那天,邝课显得出格伤感,只是闷头闷脑地喝酒,差不多一两一杯的白酒,他老是一口一杯,仿佛他有股火焰需要用水来浇灭一样,于是就稀里糊涂把酒当水喝了。曲到我强行抢了他的酒杯,他才把头伏在桌上,发出了类似于破屋子的破绽往屋内滴水一样断断续续的抽泣声。
那以后,一般都是两个月或最多三个月,我就会见到邝课新的女伴侣。一般的情状是,他此次带个女伴侣来同我们品茗,下次再带来的女伴侣我们就不认识了。那就比如一个菜农的菜地,前段时候我们看到种的是我们还熟悉的蔬菜,可过一段时间,菜地里新种上的动物我们就不认识了。
我们不认识邝课新交的女伴侣当然其实不重要。他必定会十分满意地向我们介绍的,就像一个菜农津津有味地对走进他菜地里的人喜形于色地介绍他新引进的蔬菜品种一样。
此次,邝课带到我们面前来的,又是一个什么样的女孩子呢?
二
邝课本来是一家告白公司的美术总监。
也许是因为如今各类阴阳怪气的告白公司差不多跟推拿院一样多的缘故,所以,对在告白公司混的人,我一般都不太当回事,我最多把他们当做一名手法还算比力好的推拿师一样对待已经就很不错了。我如许自命非凡当然与我是一名大学美术教师有关。我在大学教的是油画,像我那种具有职业优势的人,一般城市有那种浅薄的清高。
但邝课却突破了我那种自认为是的傲岸。他就像抓起一只空酒瓶随手扔在一块石头上一样,将我的心高气傲砸成了一堆玻璃碴。
那是一家电信部分请邝课的公司为他们做一个大幅户外告白。电信部分要求邝课所在的公司必然要将他们新上市的手机用特写的镜头展现在那座城市来来往往的人眼中。
当那两个告白设想人员将一个告白创意拿到到邝课面前时,邝课一看见那几款手机就像一头头花奶牛蠢头蠢脑地站在一片花草丛里一样,似乎随时要将那片花草一口吃个精光,心里就很别扭。那片花草当然是某个室第小区的草地,它与新款手机的组合实有点让一个穿超短裙的女子穿一件冬天的太空服一样风趣而又令人不明不白。邝课看了之后没说好也没说欠好,他只是对两个同事说,先放我那里吧,然后坐在那里起头沉寂寡言。
两天以后,邝课的告白创意出来了。
邝课画的是一泓流水,那流水被他画得荡气回肠,舒缓而又急越。在流水的微波或急浪上面,飘着一行行温情的句子。流水的泉源画着几款似有若无的手机,并且画得很小,而流水却很有动感地占据了整个画面。
可那幅告白创意却并没被那家电信部分通过。电信部分找到邝课公司里的老总,要求按他们的想象从头设想。老总找到邝课,要他从头构图设想,邝课却不肯意。老总原来是很赏识邝课的,就压住怒火频频向邝课强调了顾客就是我们的天主之类的大事理。
邝课仍是不改。
邝课说,天主也有蒙昧的时候。
老总一听就火了,他说我们那是在做生意,不是你玩艺术的练习场合。你是不是不想干了? 邝课满不在乎地对老总笑了一下,说我想干,但我不想如许干。
老总忍无可忍了,他指着邝课说,那里到底你是老总仍是我是老总?你算什么玩意你,你明天就给我结帐走人!
邝课仍是面带浅笑地对老总说,我觉得你蒙昧起来的时候连玩意儿都不是。你要我明天就走?你错了,我如今就想走。
然后,邝课下战书就分开了那家告白公司。
我是通过我老婆晓得那件工作的。
我老婆就在那家电信部分的办公室上班。
那天,我老婆回到家里突然不明不白地对我说,你们那些搞艺术的怎么都那么自认为是啊。我说怎么了?我怎么又自认为是了?
她说我此次倒不是说你。
然后她就把邝课的事跟我说了。
我老婆说完我就问她,你有邝课的德律风吗?
我老婆说,他仿佛给过我一张手刺。然后她就翻开了小背包,从那些像烂树叶一样零零星散的手刺中找出了邝课的手刺。
在与邝课成为伴侣之后,我有一次曾与邝课谈起过那件事。我说邝课,站在生意的角度,你老板并没有错。
邝课说,我也晓得我那样刚强是没事理的,以至很幼稚。我也其实不认为我那种创意就出格的好,我原来是能够改的,但我最痛恨那种老板,动不动就用叫你走人吓唬人。
可你那一走就很难找到待遇那么好的单元了。
可是我若是不走我就活得他妈的没一点威严了。
我被邝课后面的那句话击败了。
大约是一个礼拜以后,邝课就打德律风叫我去桔子洲品茗,当然他同时也请了我的学生席焱。就是那一次,我见到了他的女伴侣杨柚柚。
我给邝课认真算了一下,若是从杨柚柚算起,邝课已经带了11个女伴侣到我面前来了,他今晚若是又换了新女伴侣,就应该是第12个了。 邝课一贯是很守时的,可是已颠末了8点,还没见到他的影子,我打他手机,却已关机。
我没比及邝课,而一贯不太守时的席焱却是在8点过5分赶到了。 席焱问我,邝课呢? 我说还没来,也不知到底是怎么回事。
席焱说,也许是临时有点急事吧。我们再等等他。
于是,我们就在桔子洲出口边等他。可比及8点半,仍然不见邝课的影子。打他的手机,仍然是关机。我说邝课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
席焱那一会儿也被邝课搞含混了,她说那个邝课,怎么能如许不讲信誉呢?他不会闯什么大祸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