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雪·寒霜·剑
一 拜寿
江南的山,老是给人一种静谧的感触感染,暮色中的山尤是如斯。前人常以“青黛”描画山的色彩,天然也是以其色之浓厚,生成沉寂、静谧之意境。然而山色愈是静谧,也愈能让人感应压造。有压造的情况,就会产生发作的潜量。江南天童山,似乎就是静谧意境的一个典型写照。酉戌之交时分,天色幽暗,整座大山无时无处不在向人诠释着压造的正解。
山腰有一片宽广地带,东侧横着一间陈旧的茅舍,显得甚是寒碜,只要屋外的几株槐树和一小块菜地,还颇有几分生气。
空地上,一条蓝色的人影正在使剑。此人身手甚为矫捷,前腾后跃,蓝色衣衫几乎已与夜色溶为一体,令人难以分辩;只要月光反射出的剑光时隐时现,较为夺目。长剑呼呼风响,中间间或同化着使剑者的一两声吆喝,自有一股威猛声势。估计一顿饭功夫,一路剑法已然使完。那人还剑入鞘,矗立本地稍事歇息。
不知什么时候,茅舍前已站了一位老者,年约五、六十岁,着一袭灰衣,头发已显花白。一双眸子固然精光犹在,却似乎隐约含着一种忧愁。老者目视空地上剑士的背影,几次口唇翕动,似欲出声号召,但不知出于什么原因,都没叫出声来。
“霜儿,你过来。”几次半吐半吞之后,老者毕竟发话了。
剑士听到号召,奔近前来,却是一个估计二十许的少年,固然脸上稚气尚未褪尽,倒也显得神采奕奕,双眼炯炯有神。因为刚练了剑,脸上汗水还有几处没有风干,在月光下若隐若现,颈下挂着的一块玉玦也是汗渍渍的。
“师父,您叫我?”那被唤做“霜儿”的少年一边容许,一边举袖拂汗。“下个月十四日是鄱阳湖玉龙庄庄主‘翻江玉龙’白绍的六十大寿。那白老爷子是为师生平的一个知交老友,为师想让你去对他道声贺。”老者道,“贺礼已备好了,你明日便下山吧。”
少年一愕,心道时日尚早,何以师父要我明日就下山?但随即迷惘的心思就被一阵狂喜所代替。自从他能记事起,就不断跟师父在一路。师父除了间或教他识字念书以外,大部门时日都是教他抡拳使剑,是以他的日子绝大大都都是在天童山上渡过的,即是一年半载不下山一步,也是常事。而他接触过的人,也是除师父之外几乎就没有几个。就连他的名字“巫天霜”也是师父跟他说的,他只晓得本身姓巫,却不知父母是什么人。虽有时向师父问及本身的出身,师父却不知为何老是讳莫如深。而且每次提到那件事的时候,师父眉宇间似乎都隐约显露出一层苦涩之意,后来他也就问得少了。
巫天霜正值少年,对全日价足不出户的生活自是颇为不耐,此时传闻能够下山,若何不喜,哪里还去细想其他枝节之事。
次日晨,巫天霜用过早点,拾掇好礼物之后,向师父问明旅程,便拜辞下山了。行了数日,已走过大半旅程,那日中午,感应腹中饥饿,便走到路边一小饭馆内打尖。他拣了个位置坐下,要了一碗面,刚吃到一半,忽见门帘晃动,走进来两个精瘦汉子。那二人都是一身皂衣,三十岁上下年纪,脸现疲态,显是连日赶路不曾歇息。两人找了个屋角的位置坐了下来,要了些饮食,一边吃一边扳谈起来。巫天霜常日少少分开天童山,那回下得山来,对外面的诸般物事天然也是甚感清爽,一路上目不转睛,见到人多热闹的处所,都一定要去凑上一凑,竟像是每个所在都要去瞧瞧,每小我都愿意去认识一下。那时有人一扳谈,他立时便留上心了。当时巫天霜下山已有数日,对一般闲人琐事究竟结果已经见了很多,若是两个汉子以一般声音扳谈,他未必就会在意。偏生那两人又似乎不欲被人听见,说得较为小声,巫天霜猎奇心起,反而凝思归元,非要听个大白不成。
“秦老迈,你说此次是不是碰了鬼了?偏是在江南出事多的时候,教主着我两个来处事。”一个神色微黑的汉子先启齿。“怎么出事多了,吴兄弟那般不快?”秦老迈问道。
巫天霜暗忖,那两个看来都是江湖中人,还口称“教主”,却不知是什么教的,那教主又是何许人物?看他们谈话时鬼头鬼脑的容貌,谅来不是去干什么正经勾当,且听他们说些什么。
“嘿嘿,老兄江湖阅历颇丰,莫非就没传闻过‘黑雪剑魔’之事?”姓吴的汉子反问。“老兄我目光如豆,请教其详。”秦老迈似乎对黑雪剑魔其实不晓得。“上个月苏州金刀门的冯浩天老儿突然不知若何接到一枚黑色的雪花标识表记标帜,半月后便遭到一个武功奇高之人的袭击,寿终正寝。数日后,苏州铁威镖局的洪总镖头又收到一枚同样的黑雪标识表记标帜,十天后亦被那人找上门来。洪老头与他交手之后,不敌而死……”姓吴的连说了几件案子,过程都非常类似,都是被害人先收到黑雪标识表记标帜,数日后便被人所杀。秦老迈道:“那么说,那个魔头就是阿谁什么黑雪剑魔了?他提早去送标识表记标帜,就没一次被人发现?”姓吴的道:“天然没有。每次被害人发现标识表记标帜的时候,都是摆在自家客厅里或是卧房内,却不知他是何时进来,若何进来放在哪里的。如斯身手,当实惊世骇俗。只是不知他为什么要杀那些人。”秦老迈道:“我们此次来是对于纪老头,办完事便回总坛去,却是无妨。我们原也没必要在此多惹事端。”姓吴的点了点头,道:“秦兄说得是,不知白堂主他们到了没有……”
接下来两人说的都是一些江南市侩之事。巫天霜听在耳里,索然无味,便不再去细听。两人用完饮食后,会了钞便投东而去。巫天霜回想适才的一番谈话,却得不出个所以然来,也就不再去想,只是对他们提到的黑雪剑魔一事隐约觉得有些不安。
此时距鄱阳湖已仅剩一小半旅程,巫天霜正值年少,脚力又健,几日后便到了鄱阳湖。向人问明道路之后,巫天霜找到了玉龙庄,举步向内走去。把门的庄客见他满脸风尘之色,上前拦住,问道:“那位令郎来我庄上,有何贵干?”巫天霜一抱拳,道:“鄙人是天童山逍遥仙门金广门下门生巫天霜,奉家师之命特来为白老爷子拜寿。相烦引见。”那庄客上下端详了他一下,道:“令郎请稍候。”遂转身入内。半晌之后,庄客出来道:“老爷在大厅相候,令郎请。”闪向一边,放巫天霜进去。“天霜贤侄光临舍间,老朽其实是蓬荜生辉啊!哈哈…”巫天霜刚进大厅,白绍已经一边号召,一边迎了上来。那白绍虽已年当六旬,却仍然是满面红光,精神丰裕,颔下一蓬长须早已全白,更映托出头具名颊红润。巫天霜见他起身来迎,慌忙下拜,却早被白绍一把扶住。“门生奉家师之命,特来为前辈拜寿。那是一点儿薄礼,望前辈笑纳。”巫天霜取出礼品呈上,说道。白绍命人收下后,携了巫天霜的手,徐行归座。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扳谈起来。
“令师一贯可好?”“他白叟家很好。只是和前辈多年不见,言语之间颇有些顾虑,还说过些时日便亲身来访。”“令师江湖威名远胜老朽,理当老朽登门拜访才是。”“前辈过谦了。”应酬之下,一老一少谈得甚是投契,不断谈到了天黑,白绍刚才安放晚饭招待巫天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