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仆人死了，小仆人逃荒去了——乌鸦是黄昏的时候，或拂晓的时候才飞过去的

　　蒲月一过去，六月农忙就来。

　　　　 其实四月农忙就来了，不外没有六月那样多。

　　　 蒲月的晚霞红的怪怪的，像火。那些云彩，一到六月就没有了。

　　　 六月的天空静暗暗的，一丝不挂，四月的黑云，蒲月的红云，都没有了，一进七月，风也没有了，雨也没有了，白日是金色的太阳，晚上是白色的月光。

　　　 乌鸦是黄昏的时候，或拂晓的时候才飞过去的，不晓得乌鸦什么时候来，飞到什么处所去，但那一群遮天蔽瓦，吵着叫着，仿佛一大片黑云似的从远处飞来了，来到我头上，也许大人晓得，孩子们是不晓得的，我也不晓得。

　　　　 乌鸦

　　　 它觉得那世上，它必然要生根的，要长的牢劳的，他看看他人也都是如许的，它觉得应该如许。

　　　 烟地旁，那黄瓜三月种下，四月瓜蔓，蒲月开花，蒲月里就吃大黄瓜了。

　　　 十河那小村落，以前住着我的祖父，如今埋着我的外公。

　　　 我生的时候，祖父已经逝世了十多年，我长到快七岁时，祖父快逝世二十年了，我还没有到二十岁时，祖父就逝世四十年了。

　　　 畴前那后花园的仆人，而今不见了，老仆人死了，小仆人逃荒去了。那园里的蝴蝶、蚂蚱、蜻蜓、也许仍是年年照旧，也许如今照旧年年萧条了。

　　　 那每天早上的露水是不是还落在花架上，那午间的太阳仍是不是照着向日葵，那黄昏时的红霞是不是还一会儿的功夫酿成一只狗来，一会儿的功夫变出一匹马来。那家里的哥哥是不是已经老了，仍是在庭院里吸着汗烟。

　　　 那一些不克不及想象了。

　　　 传闻大伯死了。

　　　 老厨子活着年纪已不小了。

　　　 东临西舍也不知怎么样。

　　　 至于碾米房里的铁馔至今事实若何？则完全不晓得了。

　　　 以上充满我童年的记忆，忘却不了，就记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