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跑了40多年船的方万胜夫妇，又被困在江上8天。去年，他们刚拿出积存加上60万的贷款，换了载货更多的大货船，就赶上本年的干旱。因降雨量全年偏少，他们所在的文泾滩水位从8月起头下降，部门水域断流无法行船。
据官方数据，截至11月16日，湖南省更大河流湘江中的文泾滩航段水深0.9米，打破汗青更低水位。每到11萎水季节，水位下降招致河道变窄，那里就常有船舶搁浅。而本年9月就降到两米以下，萎水期提早了3个月，近期以至有200多艘货船堵在江中排起长龙。
方万胜夫妇的船在不确定的水路中穿越，有时因为搁浅被堵住前路，有时到了港口发现因疫情封锁，无法下船卸货，只能流落江中。裹足不前，油价上涨，载货量又因水位下降而削减，那些跑船人的生计在冬天变得愈加困难。
图、文、视频｜吕萌
剪辑| 沙子涵
编纂｜毛翊君
“0.7km /h ，0.6km/h，0.4 km/h……”
驾驶室的卫星监控显示，船速还在持续下降。方万胜手握船舵，加速引擎,脸色凝重地凝望着前方水域,整个船仓被策动机轰鸣声掩藏。在船头船面上，老婆马海荣频频用竹竿丈量航道水深，“右边水浅，往左！往左！”她紧挥手臂，用对讲机告诉丈夫快速调整航向。
货船通过文泾滩，马海荣用竹竿丈量航道水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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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在湘江跑船的老乡，用小船拖拽方万胜的货船前行。
同亲的船老板们驾了10余艘小型拖船，开足马力在旁边帮忙它向前。面临全长约4千米的湘江文泾滩—萝卜洲航段，所有行船人不敢有一丝松弛。
那航段位于湖南省岳阳市湘阴县，上游毗连长沙、湘潭，下流到岳阳城陵矶连通长江，是湘江航道上的咽喉要道。本年因降雨量整体偏少，文泾滩水位从8月起头下降，航道缩减招致许多重船无法通航，形成滞留。据湖南省水运事务中心公开数据，截至11月16日，文泾滩航段水深0.9米，打破汗青更低水位。
湖南省水上救援队的工做人员在文泾滩航道清理堆积的泥沙。
行驶了20分钟，方万胜的货船仍是没能顺利通过文泾滩。货船与水底沙石发作剐蹭，船体横在了航道中央。在文泾滩6天里，那是他的货船第2次搁浅，颠末4个小时的救援，货船又回到下流停留。
“实的怕了，如今我俩都是快60岁的人了，要自保安然，只要停到那里。”方万胜高兴此次搁浅其实不严峻。两天前，货船第一次颠末文泾滩时，水位降了6公分，船拖底搁浅，方万胜恳求水上救援，颠末一天一夜，3艘救援船仍是没能把他的船从浅滩中拖拽出来。为了不影响航道的一般运输，方万胜只好请了本地的拔锚船拖拽，18000元一次，那意味着要跑船3个月才气赚回来。
方万胜看着货仓里筹办运到湘潭的铁矿沙。
方万胜夫妇家在湖北襄阳，两人自幼随父辈跑船，有40多年水上经历。成婚后，他们一路在汉江上跑襄阳至武汉航段运输煤炭和沙石，起初是不到百吨的小船，去年拿出积存加上60万的贷款换了载货1300吨的货船。让方万胜没想到的是，刚换了新船就履历几十年未遇的干旱。8月，汉江退水，部门水域呈现断流情状无法行船，方万胜夫妇只能将货船开出汉江，去其他水域另谋出路。
马海荣和同亲伴侣一路上岸填补船上物资。
吃住在船上，关于跑船人来说，货船就是本身的家。
夫妇二人跑过长江、赣江，但在不熟悉的水域，也面对更多不确定性。一次，去赣江的港口运货，抵达港口时夫妇才发现因为疫情封锁了，卸不了货，十几条船停在了江中不克不及出港，船员也不克不及下船。
根据往常，马海荣会按期上岸筹办一礼拜的生活必须品和食物。那次事发突然，被管控的18天里，船上只剩半袋米、一袋挂面和半桶油，马海荣用油炒米放上盐水吃，没有饮用水，就在江里打水，放在水箱先沉淀，再用水壶烧开。“快1个月没有吃青菜，看到岸边的草都想搞一把来吃。”
干旱退水，购物归来的船老板要步行几百米路才气抵达江边。
在江边，马海荣和同亲安顿好买来的生活用品后筹办回货船。堵船的日子里，也成了同在湘江的船友们罕见的团聚时机。
文泾滩搁浅了许多类似方万胜如许的货船。湖南省水上应急中心的李盼从本年9月起头负责文泾滩航道救援工做，3个月里已救援过100多条搁浅货船。凡是，那些货船从下流岳阳城陵矶参照当天的水位线拆货，途中需要在芦林潭停留两三天，在接到海事局通知才可进入文泾滩水域，在此期间若是水位下降，良多船会因吃水深搁浅。
“有时一条船会在文泾滩搁浅两、三次。”李盼说，现在水位线低于1米，文泾滩航段施行单向通航交通管束，白日走上水（注：指下流往上走），夜晚走下水，只要船身和货物总吨量不超越1000的货船才允许通行，超出的船就要找适宜的处所抛锚，等水位线恢复。
去年水情好的时候，方万胜一个月就能跑6单，现在在湘江跑不到两单，航道持续变浅，船舶拆货量也要严酷的掌握，本来载货量1300吨的船，只能拆载300吨的货物。方万胜算过一笔账，去年油价是每吨4000元摆布，本年涨到每吨9400元。每跑一次至少消耗6000元的燃油，按更高运费每吨60元来算，每个月剩下的钱只可以维持一家人的生活。
江水退去后，表露的滩涂延伸至岸边数百米。
在文泾滩，列队期待通行的货船。
在文泾滩下流，货船依次在狭小的航道迟缓前行。而百艘货船还在连排停着期待，两岸表露的滩涂延伸到岸边数百米。何军在堤坝凝望着它们的飞行情状，他曾在湘江跑船10余年，几经周转在2011年做起了船舶物流运输工做。8月28号，他从江苏赶到湘阴文泾滩，每天协调货船过泊，对接救援船，和客户现场交涉。
在湘江，何军的物流公司有200多艘船在为上游湘潭钢铁厂和电厂运输铁矿和煤炭。目前运力不敷的情状只能确保电煤、钢材等民生物资优先运输。去年文泾滩11月才进入萎水期，那时的水深有1米6，而本年9月水位线就降到了两米以下，萎水期提早了三个月，大船只能将货物卸到城陵矶，再由小船分运到湘潭。
“本年运输压力太大了。”湘潭钢厂要包管每天1万吨的原料进港才气维持一般消费，干旱期间，每天只能上行20至30艘货船。“我们和船老板一样都盼愿着涨水。”
在湘江庐林潭，货船错落排放。
江水退去，表露的泥沙不竭掉落江中。
等了5天，韩青华的船毕竟从船队的末尾到了前排。一大早，丈夫史代好便开着小船去文泾滩试探水情，韩青华则在船上查抄机舱。来湘江跑船两个月，每到庐林潭和文泾滩水域，夫妻总会非分特别小心。
两个月前，他们的货船在庐林潭发作碰碰，让她不断心有余悸。那时，200多条船停放在江中，听到通行指令后，良多船老板为了赶时间，把油门拉到更大，抢着走。韩青华从没见过那种排场，她让丈夫快速将船停靠一边，不意仍是被后面冲上来的船碰了，货船一侧被碰出一个大洞，夹板上的护栏也坏了。同在湘江跑船的哥哥上前往狡辩，对方是当地的船，人多势寡，把哥哥船上的玻璃砸了，韩青华只好报警处理。
动身前，船老板开着筏子在文泾滩丈量水位。
韩青华在船舱里查抄策动机。
午饭事后，韩青华用打上来的江水洗碗。
45岁的韩青华是河南南阳人，从小在船上长大。她和丈夫也是在水上了解，成婚后有了3个孩子。丈夫认为本身没有文化，儿时父母在外跑船终年不回家，本身体味过没有陪同的味道，为了让孩子遭到更多教诲，2004年夫妻俩把船卖了，花了10万块在新野县买了房子，毕竟有了岸上的家。
挂在驾驶舱里的安然扣。
每跑一单，韩青华会在簿本上笔录详细的日期和地点。
丈夫做起出租车司机，让她在家带娃、赐顾帮衬白叟。一家五口人的经济来源次要靠丈夫，常日里韩青华十分俭省，除了日常开销，根本不怎么花钱，每个月生活费维持在2000块钱摆布。跟着孩子们陆续上了学，那笔钱也变大了，她找了个皮鞋销售做，工资几百块。每天朝九晚五让她很不适应，“没有在船上自在。”
他们学历不高，很难在岸上找到适宜的工做，颠末再三考虑，仍是觉得要从头跑船。固然辛苦，韩青华更习惯水上的生活，赚钱也会多一点。
期待通行时，常日里不爱打扮本身的韩青华起头在卧室画起妆来。
在船舱中，韩青华养了一只小猫来消解跑船无聊的日子。
2018年，韩青华夫妇和伴侣合伙贷款100万买了货船。为了节省成本，船上没有再雇其别人，韩青华和丈夫轮着开船，次要在汉江运输沙石和玻璃。韩青华觉得本身没有赶上船运市场的好年代——2017年前，汉江采沙昌隆，油价低，运输价格高，跑船赚钱。而他们买船时，汉江也制止采沙了，运单量随之下降。韩青华试着去长江跑船，但比拟长江上的万吨货轮，韩青华的小船没有优势，“长江的运价低，小船跑不起，油钱都不敷。”
眼下，对韩青华夫妻来说，更大问题就是船贷。每月跑船赚的钱，还完贷款后所剩无几。11月18日，文泾滩下起了细雨，水位也随之回涨了一些。那让韩青华吃了一个定心丸，颠末了30分钟的飞行，韩青华的货船通过了文泾滩，渐渐消逝霭霭晨雾中。
方万胜的货船孤零零地停放在文泾滩岸边。
暮色中，方万胜因为滞留寝食难安。
在岸边，方万胜夫妇船还在期待通航的动静，他们已经滞留了8天。前两次的搁浅，让常日里少言寡语的方万胜变得愈加沉寂，有时候会站在船面上看一艘艘船从旁边驶过。马海荣晓得丈夫心里焦急，安抚他，“大风大浪都履历了，再等等吧。”
马海荣记得和丈夫刚跑船时，航运治安差，每天都过得心惊胆战。一次夫妻俩在外埠跑船，碰到了几个年轻人劫船，拿刀威胁，他们只能花钱消灾。现在，马海荣不会再为那类工作而烦忧，只希望和丈夫在水涨后多跑几单，过年回家时给家人一个交代。
“城市过去的。”马海荣说。
夜晚，马海荣站在船面上看着下行货船的运输情状。
风起云涌处归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