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铁路沈丹线金坑站西行,便走上顺山弯曲的砂石路,前方是莽莽苍苍的大山,右侧是林木葱郁的山峦,左侧绿葱坡下是一条五六十丈宽的河床,浑黄的河水滚滚流过;河对岸蓊郁的山弯有一个庞大的黑洞穴,或黑或绿或红白相间色的列车如蛇似龙一般穿进穿出;砂石路上方悬着一条一二十丈高的高速路桥,威武的桥身斜插于二三里地宽的两山之间;涛声、汽车声、火车声稠浊一路,构成一曲浑厚、粗暴、强烈热闹的交响乐。
那就是大峡谷谷口,一块黄褐色硕石鲜明题刻“南芬大峡谷”。
转过一道弯,爬上一道缓坡,进入大峡谷。两山相距千八百米,中间是二十几丈深的沟壑,两侧沟坡乱石中层层绿树,沟底更是葱茏欲滴,绿隙间一条喘急的溪水流过奇形怪状的黄褐色石块,不竭溅起白亮亮的水花,从幽深的沟底阵阵传来浮泛的轰鸣声,好似欢呼的大鼓声。山道边,一座山头从浩瀚山头中探身世来,霸道地腆起黄褐色的巨大肚皮,一棵栽愣着膀子的苍松倔然独立于它的肚皮上,如黛如翅的松枝伸向道儿,像迎客松一样引领我们走进峡谷画廊。
浓重的绿荫像无边的毛毡一样盖在山梁上,盖在山坡上,但仍是盖不住所有的山岩,有的山岩从绿毛毡里拱出来,抬头挺胸地展现雄姿:道右侧一个硕高孤峰鹤立鸡群般耸于诸峰之上,头顶繁枝碧叶,身披兴旺草丛,脚踩密林绿荫,活脱脱的一个大棒棰;峡谷对面的山上兀立一块几十米高的岩石,大脑袋朴直,肩膀宽大,腰板笔挺,仿佛是天真烂漫的机器人,它在值班,目不转睛地搜索着坡坡岗岗的动静;再往前走,道右侧山顶上是屏风一样的风化岩,七八丈高,裂痕道道,水迹斑斑,凹凸纷歧,几乎就是五个长袍马褂、羽扇纶巾的古代贤士,一脸庄严、沧桑、悲壮的神气,似乎在娓娓道来昔时管宁智退司马懿围攻南芬大峡谷的惊险故事;一座凸起的山头盖住了道儿,道不能不打个弯儿,本来那山头上横趴着一条杂草包裹的巨石,偏偏一头风化岩不长草,呲牙咧嘴的,咋看都像一只卧虎,硕圆的虎头、硕长的虎身毛栖拉轰的,一副虎视眈眈、凛然不成进犯的凶相??????峡谷两侧的山头、山坡有许多如许的象形石,游人从差别的角度,以差别的阅历,都可能臆想出差别的外型来。
路边兴旺的青枝绿叶里,隐藏着一串串野樱桃,遮掩着星星点点的树莓:红蹬蹬的、黄豆粒大小的野樱桃吃进嘴里,清香甜美;小米粒一样大的果瓣密实地构成小指甲大的树莓入口,那是酸溜溜地甜牙。阔叶的橡树也挂满了果,绿皮裹着青白的果儿,掰开里面像鼓鼓的肚脐眼儿似的;高峻的核桃楸枝桠上缀满一嘟噜一嘟噜的野核桃儿,青绿绿的鸡蛋大的果紧抱成团,生怕谁分隔它们似的;还有一挂挂绿莹莹的山里红,一串串青皮翠的野榛子,一团团的带刺儿毛球儿一样的板栗…..若是秋天来峡谷,核桃熟了,山里红红了,榛子黄了,采摘归来,妻子孩子还不得美死呀。
青枝绿叶深处藏匿着无数的蝉虫,歇斯底里地“知了知了”地齐声括噪,仿佛都憋足了劲儿一口气比下什么似的,其声比下了峡谷里的流水声。我们一走近它,括噪戛然而行,仿佛它们窥探出我们要损害它们似的,一点声响也没有,鬼工具儿!靛蓝色的、土黄色的、豆绿色的、色彩斑斓的鸟儿在林间穿越翩飞,洪亮的歌声飘撒在大峡谷的青枝绿叶里,更添了大峡谷的妩媚和情趣儿,鬼灵性儿!小松鼠在松枝上上蹿下跳,不时地转过小脑袋,瞪起贼亮亮的小眼睛望一眼我们,然后消逝得踪迹全无,鬼家伙儿!峡谷右侧的山路除了我们几个驴友,没有他人,水声、蝉鸣、鸟叫非分特别洪亮悦耳,以至松鼠上蹿下跳于松枝的轻巧脚步声也都能听到。
那就是大峡谷腹地。
溜达了四五公里,砂石路沿着一座大山阴面盘桓向西北,山脚下分出一条西南小岔道,岔道斜插进峡谷。一水从山之阴流来,一水从山之阳流来,都会聚到峡谷里。岔道穿过山之阴的溪流,拐过山脚去了山之阳,耳边的水流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响。了望大峡谷尽头是黑黢黢的山崖,立陡立隘,四五十丈高,山崖上有一个垭口,奔涌出一股水流,水星儿四溅,扎眼的阳光照出一圈圈红色光环儿来,跳下断崖的水流摇身一变,魔术一般地挂起上窄下宽的瀑布,三四十丈长,底部被茂密的青枝绿叶遮掩,四分五裂的。离瀑布七八十米,寒气袭来,湿气劈面,白而藐小且亮堂的水颗粒儿明晰可见,我们顿觉神清气爽,跨过溪流,爬上南坡,从树荫裂缝里惊现瀑布缠绕着道道霓虹,如画如梦境,屏息静听“哗哗”水声犹如大珠小珠落玉盘,抚心安神。
不由得三步并做两步跑到瀑布前,霓虹消逝了,洋溢的水烟弄得一头雾水,从明澈见底的碧潭掬一捧水,洗把脸滑溜清冽,仰望白花花的水流仿佛三级跳似的,刚出垭口时水流如柱奔驰凶猛,一跌石坎儿被无形的手拉宽放大,构成六七米宽水帘,二跌石台儿大块白玉被摔成美酒玉液,沿石台儿漫延开来滑落下去,拉起一幅玻璃一般的幕帏,十几米宽,曲垂于水潭,青幽幽的碧水上洒落了一片片银光闪闪的花瓣。潭满水溢入峡谷,与无数条水流会聚成一条溪流,流进峡谷口的河流。
水潭北侧绿树婆娑,掩蔽了一个幽黑的山洞,洞里供奉着不雅音娘娘,没等进洞,便闻悠悠的檀香味儿。据说上千年来,垭口从没有干涸过,水柱变瀑布的奇迹从没有消逝过。也许是不雅音娘娘的经年庇佑吧?抑或是本地人忠厚如一使然?
那就是大峡谷的尽头。
瀑布南坡乱石杂陈,树大根深,遮天蔽日。爬出南坡,再上一道山梁子,沿断崖边就走到一个深潭边。潭水打远处的西山流来,流到叫解放的小村前,流进村前的深潭里,然后从垭口流下断崖,构成瀑布奇迹。潭边有位妇女洗衣服,村街上没人影子,一探听才晓得:年轻人耐不住山里的孤单到城里打工去了,种地、收秋、过年时他们回来几天,村里只剩下妇孺白叟了,常常是静暗暗的。
那就是大峡谷顶部。
垭口北坡是一片兴旺的玉米地,穿过玉米地,立于崖前,深不成测的大峡谷全在眼里。舒缓的青山猛然塌陷开去,不断塌陷到天边去,仿佛被谁凶恶地掏出一条庞大的沟壑,沟上沟下蜂拥着勾肩搭背的青枝绿叶,汇成滚滚绿流向东一泻开去,与湛蓝湛蓝的天边绸缪在一路,绿和蓝,蓝和绿,简洁而清洁,明丽而遐远。浩瀚的绿海中斑花白点,,那即是喘急的溪流白花花的容貌,它们在阳光下跳舞,在绿荫里歌唱。峡谷两侧的青山就像庄庄严穆的列兵一样摩肩擦踵地与远山缠绵一片,蹦着高儿地和蓝天接吻,浓绿、淡绿、蓝汪汪的绿,由近及远,由深及浅,由暗及明,过渡幻化,六合之间雄壮、澎湃之气昭显于目。
遐想公元238年夏,司马懿刚平定襄平城(今辽阳),得知城里巨商富贾窜匿到此,先派哨骑刺探,随后率大军奔袭而来。被杀死的哨骑驮在马背上回来,司马懿及同僚见其嘴脸熊瞎子啃过一般恐惧失色,大军深切峡谷遇“滚马坡”石碑,听鬼哭狼嚎声,不由毛骨悚然。司马懿不晓得那是管宁设的计谋,不战而退守襄平城。
至今本地苍生还传播着一首歌谣:“大峡谷美,大峡谷奇,大峡谷吓退司马懿。”
字数2707
写于沈阳2013/9/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