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是一场奇遇
(一)
17岁的时候,我带着两箱行李,两个背包,风风火火地远走异乡肄业,关于其时的我,三十多个小时的火车,已经是一段漫长的征程。
20岁的时候,我带着两箱更庞大的行李,两个更繁重的背包,头也不回地上了去法国的飞机,我不晓得阿谁国度会不会像传说中浪漫,也无法揣测我会在那里有如何的奇遇,但我信赖,那里的天空和大海,会给我带来一种别样的颜色。
然而,当我已经在地中海边起头渐渐运营出一份湛蓝的时候,我又不由得要再次动身。在伴侣们的感慨中,我只身去到柏林,阿谁曾经被繁重的汗青和双重的政治紧紧包裹的城市。在那里,我渡过了第22个生日。
对我而言,远方只是一个点,间隔只是一条线,而让我不竭去穿越那些点点线线、时间空间的,即是我那种认为能够拆得下整个世界的轻狂。
我没有意料到的是,世界很小,柏林却很大。北回归线以南一个热带城市中长大的我,在柏林渡过了雨雪不竭的三月。而当四月的阳光还没来得及蒸发人们心里的郁气,满城的樱花却又早已在寒春的阴霾中凋尽。每一天,当我在切确的时间踏上切确的城市轻轨坐在切确的位置上时,我觉得到生命在那个蜘蛛网般的城市中渐渐流失。
轻轨和地铁关于柏林人来说,是一个重要的生活社区,虽然良多时候人们在车上老是沉寂。有时候会有卖艺人上车演出,部门乘客会礼貌地给他们几枚硬币;有时候会有报纸小贩上来推销当天的晚报,不管乘客买与不买,小贩总能尽更大的勤奋去向各人浅笑,因为,在欧洲,浅笑也是工做的一部门。
有时候,我看着车上的人,那些每天和我上统一班车去统一个站的人,会不由得地想晓得,在他们的生射中曾经有过如何一段路程,而在他们如今的路程中,他们又将走向何方?
在柏林的时候,我的此中一个练习使命是,要整理和总结出德国新教的一些汗青名人的档案。有一些人的介绍,洋洋洒洒近百页,也有一些人的介绍只要几行字,但无论多长或者多短,我总会看到在他们的人生中,永久有那么一种光华,可以穿越时空。基督教的人,信赖对峙他们的崇奉就能到达长生。那没有宗教崇奉的人呢?在他们的梦想世界中,也会有某种永久吗?
我很想晓得,在我身后,我的人生,会被总结成几个字。
(二)
6月的时候,我认识了一个骑自行车环欧的台湾人,叫忠辉,他到柏林的时候,正好是路程的一半,因为受伤需要歇息一段时间。我其时住的公寓很大,并且有两个房间,就让他在我家过夜几天。
他20岁的时候就单独背包在印度流离了两个月,22岁去当兵,两年撤退退却伍,决定在重返校园之前和他的自行车一路来到欧洲万里长征。
我给他介绍柏林的汗青,柏林的景点,他却其实不热心。他说,他对欧洲一无所知,也不介意带着那种不领会而分开,因为那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在旅途中能碰到什么人,履历什么事。
忠辉很喜欢睡在青年旅店,并非因为它们比酒店廉价几,而是因为在那里能够碰见良多人。欧洲的青年旅店没有严酷的年龄限造,有时以至会有许多已经退休的人在里面留宿,而那些上年纪的人凡是城市很热心。也许因为他们的生射中已经有过太多故事。
例若有一次,他在芬兰认识一位白叟,同为旅客,但白叟对本地十分熟悉。他还热心带忠辉一路参不雅了良多处所。几天后,白叟渐渐地说起本身的事,说起他以前在美国的生意,说起他曾经驰驱的生活。15年前的一天, 50多岁的白叟被医生告知他得了癌症。那天,他起头回想本身疲于奔命的生活,营营役役,到了最初他不晓得本身得到了什么。于是,他和老婆离婚,分了财富之后决然决然地把他那部门身家全数变卖,然后背起包,起头漫游世界。那15年来,他只是持续吃药,没有做出格的医治。每天关于他来说都是别致的一天,即便生命就要在那一刻完毕,他也无怨无悔,他其实不执拗地匹敌癌症,于是,癌症不断陪伴了他15年。他始末是病人,始末活着,每天还毫掉臂忌地吃薯条和炸鸡腿,喝可乐。
我不由地为那个故事惊讶,若是我们没有留意,我们永久不会晓得每天在身边檫肩而过的小人物身上有着如何伟大的故事。
我突然想起别的的故事。我认识一个基督徒,她为人不断很乐不雅,然而,四十多岁的她得了癌症。当身边所有人都为她担忧的时候,她浅笑着说,天主自有安放。当她在病魔的股掌中周旋,在洗肠、化疗的痛苦中挣扎的时候,她仍然能带着安然的心境说,那是天主的试炼。我不克不及大白天主为什么总爱对忠诚于它的人开打趣,更不大白那些处于如许的窘境中的人怎么还能对峙崇奉。我不大白,但是有人大白了。不久之后,他的丈夫也成为了基督徒。看到他丈夫泪流满面参与洗礼的那一刻,我突然大白了。关于基督徒而言,事业能够放下,生命能够放下,唯独是他们没有信主的亲人最放不下,因为他们希望,主也能带着那些亲人进入长生。既然如许,本身的一场疾病能让亲人走上邪道,那莫过于最美妙的结局。
关于癌症,还有另一个判然不同的版本,那是我在某个电视节目里看到的:“期待灭亡的六年”。故事的仆人公被告知癌症晚期,只要三个月命。于是,他万念俱灰地在家里期待灭亡的降临。三个月之后,还活着。医生说那是药的奇效。于是,他从头有了自信心,持续吃药,又三个月过去了,还活着,于是持续吃药。三个月又三个月,半年又半年,他不断在家里等了4年。那四年来,每次去病院复诊,都等于一次死刑的宣判,他在希望和绝望中挣扎,他从平易近人变得脾性浮躁,他老婆提早退休赐顾帮衬他,他儿子结业了不找工做在家里尽孝,他们家从小康酿成贫无立锥。四年了,毕竟有一天,他因为别的一种疾病到另一间病院看病,那才发现,本来他历来没有得过癌症。四年的期待,四年的圈套。得知本身身体安康的他,第一反响却是要他杀。从那一天起头,他意志愈加消沉,毕竟,又过了两年,他病死了。
听到那个故事我不由得地想,那是如何一个悲剧,悲剧不只是阿谁荒唐的误诊,仍是仆人公的万念俱灰。我不由地想,若是他有那么一点积极的信念,不管他是心里有一个神,仍是有一种即便今天分开也无怨无悔的扩达,也许,他那4年就不会是痛苦的期待,他晓得本身安康之后也不至于那么生无可恋。
我并非要责备他的那些消极的反响,因为换做是我,我也很可能无法积极面临,但我十分希望,若是有一天我的生命将要走向黑洞,会有某种信念不断光照我到最初一刻。
(三)
在外国才晓得,华人确实遍全国。
在巴黎度假的时候,我寄住在13区(亚洲区)的一个伴侣家。在那里,我看到了在国内用英文招牌而在外国却用中文招牌的“麦当劳”,找到了良多在家乡都找不到的“中国特产”,还十分尽兴地广东话去砍了价。
那是一种只能领悟不克不及言传的感触感染。当我们在国内气呼呼地看《别了,温哥华》和《爱在哈佛》的时候,我们想象到本来外国有如许一个华人世界吗?在那片曾经住着贵族、庄园主、蓬蓬裙贵妇的地盘上,许多人每天仍然喝着他们的龙井,吃着他们的麻婆豆腐——中国在他们心中会有着如何的味道?也有良多人,他们糊里糊涂地遗传了一身黄皮肤,却从出生到生长,始末没有踏足过他们父母口中那一个故土——中国在那些人心里又会有哪般的颜色?
那就说到了一个问题:为什么我们要出来?
我认识一对夫妻,他们其时借遍了所有亲戚伴侣,才筹到足够的钱来法国。之后,不断在餐馆打工。我问他们上面阿谁问题的时候,丈夫开打趣说,因为老婆想来,而他,只要天天能吃到老婆那厨师级的饭菜,海角天涯也愿意。而她的老婆,却认实地跟我说,他们襁褓中的孩子还在中国老家,有一天她看着家里的四堵墙,突然想到不克不及让孩子在如许的处所长大,于是,她决定出国打工,若干年之后,就能申请让孩子来到法国生活、生长。在孩子还没起头记事之前,她要让孩子忘记本身曾经穷过。
也许,远走异乡的人,心里老是存着某种偏执,只是各人的水平差别。
我还见识过一段说得上轰烈的恋爱故事。那是柏林的睿姐和占鳌。睿姐是某大学一位年轻的传授,三年前,她做为拜候学者来到欧洲,有一天,丘比特顽皮地射了一箭,她和占鳌在柏林狭路相逢。一年察看完毕,睿姐回国了。从此相思难当,毕竟,睿姐放下国内所有事,在柏林机场给占鳌打德律风说:“我回来了。”
有时候睿姐会自嘲说,多年前,她为了事业,不能不放走家人,离婚之后儿子由丈夫抚育;而多年后,她却为了恋爱放下了事业,以及她在中国的一切。决心,能够是你那一秒、那一分、那一刻的力量;而自信心,却必需是你每一个分分秒秒年年月月的对峙。当睿姐放弃她的传授身份,来到异国和土耳其大妈们一路在语言班学德语的时候;当睿姐放弃她优胜的生活成为全职主妇,天天为爱人费心柴米油盐、锅碗瓢盆的时候,她也会不住问本身:“我到底有多爱他?”
睿姐没少给我们指摘过,她素性好动,爱玩,天主让他爱上木讷的占鳌,几乎是一个庞大的打趣。良多时候我们城市看到瘦小却精神充沛的她在后面推、在摆布打、在前面拉,占鳌却毕竟腼腆地笑一笑,挪动一小步。我们觉得有趣,而睿姐却只能生闷气。
我到过睿姐和占鳌家,听到过他们收藏的古典音乐CD,看到过他们详尽而温馨的安插。占鳌爱摄影,在布拉格的广场上,在希腊的海边,在德国村落宽广的田野上,睿姐的笑容如斯甜美。我还料想,身为柏林自在大学中文教师的占鳌,再木讷,也必定给睿姐写过很多斑斓的情诗。
有一次,睿姐又向我“指摘”丈夫太“笨”,笑本身冲昏了思维才来到柏林。我给她回讯息说:
“若是没有那场相遇,你的生活也许会有另一番漂亮;
但若是没有那场相遇,你的生命就会少了那一番光景。”
我想,在德律风另一边的睿姐必定会叹口气,笑一笑,持续边听她的古典音乐,边为占鳌筹办甘旨的饭菜。
没有人能预知未来天主会把我们的手交在谁的掌心,也没有人能估量前面的路程将会有风雨荆棘仍是柳绿桃红。我们所能做的只是,带上决心和自信心,去履历生射中那一场又一场的奇遇。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