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先发诗歌虚拟研讨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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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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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陈先发诗歌虚拟研讨会

    本人应《星星》诗刊邀请,自2006年第一期起主持“诗歌虚拟研讨会”栏目,在那个栏目里,每次推出一位目前在汉语诗歌创做上获得必然成就的青年诗人的做品,并为他举行一个“诗歌虚拟研讨会”。那个“诗歌虚拟研讨会”的内容分红两块:1、部门邀请有影响的评论家针对诗人的创做和详细做品写评论;2、在收集上策动对诗歌有兴致的网友就诗人的诗做停止议论,拔取言之有物、言之有理的网友言论(无论褒扬仍是攻讦)停止整理。最初将评论家的评论和网友议论的代表性言论(签名时能够网名或实名)集中在《星星》杂志上颁发。

    此前,我已经推出“杨键诗歌虚拟研讨会”、“桑克诗歌虚拟研讨会”、“黄灿然诗歌虚拟研讨会”、“雷平阳诗歌虚拟研讨会”,得力于海角社区与诗生活网站网友的撑持,反应强烈,颠末整理后的详细内容已在《星星》诗刊2006年第一期以后陆续刊出。那一次推出的则是现居合肥的青年诗人陈先发的诗歌虚拟研讨会。现将他的诗做附在后面。欢送诗友们持续撑持,踊跃议论。另还将选择一个恰当的固定的时间,邀请陈先发与网友们间接对话、议论。有什么需要与陈先发议论的问题,也能够先提出来。

    另后面议论的青年诗人的名单还没确定,欢送各人保举或自荐。

  冬日的雀群

  田野电线上板滞的雀群,

  是村落灵魂的无限建筑。

  洪水般的雀群

  从哪里来?又为何永不离去?

  似乎一旦飞掉,冬日的村落就会崩塌

  太久了

  沉寂把它们的心磨得发亮。

  在它们溅满泪痕的脸上

  磨出了和农人一模一样的眼神

  夜晚,狗恶酒酸的小村子

  冲出几点贫寒得发抖的灯火

  冲出几声狗吠

  仍然吓不走它们

  太久了

  村庄像暮色中的雀群昏厥着。

  看人世

  鸟在月下看着人世

  牛在棚中看着人世

  鱼在溪底看着人世

  蛇在树上看着人世——

  有什么能逃得过

  他们无限清冽的眼睛?

  我们的功行,我们的丧德,我们心里的孽障

  哪一件能漏得掉?

  哪一件能被遗忘?

  哪一件能获得最初的原谅?

  星月挺拔,播撒清辉

  我们逃不出那严厉的、无边的映照。

  丹青见

  桤木,白松,榆树和水杉,高于接骨木,紫荆

  铁皮桂和香樟。湖水被秋天挽着向上,针叶林高于

  阔叶林,野杜仲高于乱蓬蓬的剑麻。若是

  湖水暗涨,柞木将高于紫檀。鸟鸣,一声接一声地

  熔解着。蛇的舌头如受电击,她从锁眼中窥见的桦树

  高于从扭转着的玻璃中,窥见的桦树。

  死人眼中的桦树,高于生者眼中的桦树。

  被造成棺木的桦树,高于被造成提琴的桦树。

  前  世

  要逃,就痛快逃到蝴蝶的体内去

  没必要再咬着牙,打翻父母的阴谋和药汁

  没必要比及血都吐尽了。

  要为敌,就痛快与整小我类为敌。

  他哗地一下脱掉了蘸墨的青袍

  脱掉了一层皮

  脱掉了心里朝飞暮倦的长亭短亭。

  脱掉了云和水

  那情节确实令人震悚:他如斯随便地

  又脱掉了自已的骨头!

  我无限誊恋的最初一幕是:他们纵身一跃

  在枝头等了亿年的蝴蝶满身一颤

  暗叫道:来了!

  那一夜明月低于屋檐

  碧溪潮生两岸

  只要一句尚未忘记

  她忍住百感交集的泪水

  把左翅朝下压了压,往前一伸

  说:梁兄,请了

  请了―――――

  鱼篓令

  那几只小鱼儿,死了麽?去年炎天在色曲

  雪山融解的溪水中,红色的身子一动不动。

  我俯身向下,轻唤道:“小翠,悟空!”他们茶青的心脏

  几近通明地猛跳了两下。哦,那宇宙核心的沉寂。

  若是顺流,经炉霍县,道孚县,在瓦多乡境内

  赶上雅砻江,再经德巫,木里,盐源,拐个大弯

  在攀枝花附近汇入长江。他们的红色将消逝。

  若是逆流,经色达,泥朵,从达日县间接跃进黄河

  中间阻隔的巴颜喀拉群峰,需要飞越

  夏季的浓荫将保护那场奥秘的飞翔。若是向下

  穿过淤泥中的清朝,明朝,抵达沙砾下的唐宋

  再向下,只能举着骨头加速,过魏晋,汉和秦

  回到赤条条抽泣的半坡之顶。向下吧,鱼儿

  悲悯的标的目的老是垂曲向下。我坐在十七楼的阳台

  闷头饮酒,不时起身,揪心着千里之处的

  那场死活,对住在隔邻的刽子手却浑然不知。

  最初一课

  那时的春天浓密,难以搅动,野油菜花

  翻山越岭。蜜蜂嗡嗡的甜,挂在亮堂的视觉里

  一十三省孤单的小水电站,都在发电。而她

  照旧没来。你抱着村部黑色的摇把德律风

  嘴唇发紫,簌簌曲抖。你如今的样子

  比五十年代要瘦削多了。仍旧是蓝卡基布中山拆

  梳分头,浓眉上落着粉笔灰

  要在日落前为病中的女孩补上最初一课。

  你夹着纸伞,穿过春末沉寂的田埂,做为

  一个逝去多年的人,你身子很轻,泥泞不会溅上裤脚

  街边的训诫

  不成登高

  一小我看得远了,无非是自取其辱

  不成踩踏寺院的门槛

  看见满街的人都

  活着,而万物照旧碧绿

  不成骇怪

  黄河史

  泉源哭着,一路奔下来,在鲁国境内死于大海。

  一个三十七岁的汉人,为什么要抱着她一路哭?

  在大街,在田野,在机械烧毁的旧工场

  他常常无端端地瓦解掉。他挣破了身体

  举着一根白花花的骨头在哭。他烧尽了课本,坐在灰里哭。

  他连后果都没有想过,他连脸上的血和泥都没擦清洁。

  秋天河岸,白云活动,景物颓伤,像一场大病。

  青蝙蝠

  那些年我们在胸口刺青龙,青蝙蝠,没日没夜地

  喝酒。到屠宰厂后门的江堤,看醒醺醺的夕照。

  江水生了锈地污浊,浩荡,震动心灵

  夕光一抹,像上了《锁麟囊》铿锵的油彩。

  去死吧,流水;去死吧,世界整肃的次序。

  我们喝着,闹着,等下一个夕照安静地降临。它

  安静地降临,在运矿石的铁驳船的后面,年复一年

  眼睁睁看着我们垮了。我们起头谈到告终局:

  谁?第一个随它葬到江底;谁坚守到最初,孤零零地

  一个,在江堤上。屠宰厂的后门改做了前门

  而我们赞颂流逝的词,再也不敢说出了。

  只默默地斟饮,看傍晚的蝙蝠翻飞

  等着它把我们彻底地抹去。一个也不剩

  《陈绘水浒》之五

    松林寡淡,大相国寺寡淡

    路上走过带枷的人,脸是赭红的

    日头仍是很毒

    云朵像吃了讼事,孤寂地飘着

    诵经者被蝉声吸引,早就站到了枝头

    替天行道的人也一样心里空乏。

    书上说,你突然地发了疯

    圆睁双目,拔掉了寺内庞大的柳树

    鸟儿四散,十分骇怪

    念经的仙人像松果滚了一地

  病中吟

  早晨,不能不倾听鸟鸣。一声声

  它脆而清越,又不明所以,像雨点的锥子

  落下,垂曲地落下,越垂曲就越悲悯。

  一年一度的大病,我换了几张椅子

  胁制着自已,不为鸟鸣所惑而滑出肉体。

  也不随它远去。它拽着焦黄的尾巴,在松冠磨灭

  有些起伏,有些黯然

  树下的野佛

  我曾见肮脏的野佛,在岳西县

  庙前镇一带的森林里

  他剃光头,收拢爪子

  窜到树上吃榧子,松脂,板栗

  吃又干又硬的鸟粪。

  树下,虫豸奔突

  他跟它们扳谈,喷唾沫

  形骸之间的自在、喜悦,像

  蓝色的溪水在山谷卷曲。

  一成天,我围着他呜呜地跳着

  曲至冥色四合,孤月出来

  虫豸们一齐亮出

  凶猛又萧条的子宫―――

  我吹箫,他听箫,抱成一团的

  影子摇摆,抵住欲倾的悬崖

  蛙鸣外史

  早上荒谬的薄雾。门框上青龙

  露出了凶相

  那是供销社的青龙,不是别处的。

  但她们是童贞

  有权假哭,突破禁令

  但她们是文盲,梳乌黑的大辫子

  有权提着坛子

  杀青蛙。政治和轮回,都应该庇护她们

  “那一世,轮到我来剥你们的皮

  现出白花花的身子―――

  我帮你们清除丑恶的绿斑,常人

  不成理喻的异相。记住

  那是在街上

  你们不再是田野的繁星

  不再是饥饿自己”。她们咕咕叫着

  果实是童贞

  但获得了报应,不免腰身痴肥

  两条蛇

  白衫娘子有栗色的胛骨

  一路上,她老是拿镜子照我

  用玻璃吸走我的脸。

  青衣姑娘笑得鳞片哗哗地响

  她按住我的肩,道:“许仙,许仙”―――

  如许的时刻,我老是默不出声

  我韬光养晦已有20余年

  午后的宫殿在湖面上快速地

  挪动,我抓住她腰间的淤泥

  看苏堤上绿树生烟

  姑获鸟在枝头,昏睡不醒

  木糖醇

  我晓得漫山遍野的根茎里面

  有无人榨取的木糖醇

  舌头一样蜷曲的低岗啊,随沉寂的雨水起伏

  蚂蟥游动,把吸进的人血,又吐回水面

  若是我举起斧子,又稠又腥的桨汁将喷射我一脸

  我晓得无声远走的人群中

  总有人,像我一样,热爱那白色颗粒的致幻剂

  总有人会醒来

  把头颅安顿在难为人知,又疲倦不胜的木糖醇里

  隐身术之歌

  窗外,三三两两的鸟鸣

  找不到泉源

  一天的繁星找不到泉源。

  陌头嘈杂,樟树呜呜地哭着

  拖沓机呜呜地哭着

  妓女和医生呜呜地哭着。

  春水碧绿,备受熬煎。

  他茫然地站立

  像从一场失败的隐身术中醒来

  扬之水

  (一)

  光脚,穿过种满松树的

  大陆

  那么多滩涂、山水、岛屿无人描画

  许多物种消逝了

  许多人已骸骨无存

  我来得太迟了

  (二)

  石头是黑色的

  在河流中它一点点地融化着

  我埋在心底的仇恨

  最末也将化为积雪

  跟我一路渡河的少女,对着

  深深的河水发愣

  有的在长羽毛,有的在长鳞片

  (三)

  路旁,顶着雪的座座农舍

  都有过令人难忘的宴席

  (四)

  野蕨生在湿润的洞窟旁

  采摘它的人

  空动手,刚刚分开

  (五)

  赤着脚,躲开暴雨、轨制和

  仕宦

  (六)

  我歇在暮晚的坡上,头顶的松冠

  膝下的野薇

  脚边的蟾蜍,渐渐地

  长出一模一样的笑脸

  (七)

  像蜘蛛一样,赤着脚 

  像蜘蛛一样,一辈子

  连一次颤栗都未曾有过

  (八)

  苦楝树高挺拔立

  她因生在南岸

  而显得茂密

  去年我折枝之处

  本年,又有人折去一截

  (九)

  石粟,变叶木,蜂腰榕

  石山巴豆,麒麟冠,猫眼草,泽漆

  甘遂,续随子,高山积雪、铁海棠

  千根草,红背木樨,鸡尾木,多裂麻疯树

  红雀珊瑚,乌桕,油桐,火殃勒

  芫花,结香,狼毒,了哥王,土沈香

  细轴芫,苏木,红芽大戟、猪殃殃

  黄毛豆付柴,假连翘,射干,鸢尾

  银粉背蕨,黄花铁线莲,金果榄,曼陀罗

  三梭,红凤仙花,剪刀股,坚荚树

  阔叶猕猴桃,海南蒌,苦杏仁,怀牛膝。

  44种有毒动物

  我逐个爱过她们

  (十)

  采一把褐土

  采一把黄土

  若是我能像往昔一样

  咽下它们,我的身子将化做琉璃

  (十一)

  你身后

  青蒿又长高了一点

  (十二)

  早晨,我的耳中流出

  蓝色的溪水

  鸟的眼中流出蓝色的溪水

  曲至日出,无人卷刃

  (十三)

  疯人院中,总趴在窗口的一张脸

  将化做白云

  映着乱石和

  柴扉

  (十四)

  凡经灭亡之物

  末将青碧丛丛

  就像那些柳树

  田埂上

  蜜蜂成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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