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笋(瓜蔬小品之四)
中国食笋已有三千多年的汗青,《尔雅》一书里就有“笋,竹萌也,能够为菜肴”的记载。《诗经》里哪句“其簌维何维笋及蒲,(啊!拿什么来敬神,只要竹笋和新蒲。)”可见竹笋在人们心中的地位。《周礼》亦云:“加豆之实,筍菹魚醢。”《吕氏春秋》也有:“和之美者,越籍之菌。(菌,竹笋也。)”别的中华典籍如《隨园食单》、《闲情偶寄》、《养小录》等书中,均有大量食笋的记载。笋的別名良多,《尔雅》称“竹萌”,《说文》称“竹胎”,苏东坡戏称其为“玉版”。清人李漁更好食笋,尊为“至鲜至美之物,蔬食中第一品”,“肥羊嫩豕,何足比肩?”因为竹笋“凡食物中不管荤素,皆当用做调和,菜中之笋与药中之甜草,同是必须之物,有此则诸味皆鲜,食笋而遗肉。”竹笋又有“逢人配”和“百搭菜”之佳誉。
晋代的戴凯著《竹谱》,此中介绍了竹子的七十多个品种和竹笋的差别风味。宋代僧人赞宁还编了一部《笋谱》,详尽记述了九十四种竹笋的形态、习气、散布和用处,总结了历代传播摘笋、煮笋的体味。如他说:“凡食笋者,好比治药,得法例益人,反是则有损。採之宜避风日,见风日则本坚。进水则肉硬,脫壳则失味,生著刃则失柔。煮之宜久,生必损人。”确为体味之谈。
竹笋,古时亦称“竹萌”、“竹胎”。竹笋冬季躲于土中的喊冬笋,春天破土而出的喊春笋,地下茎长出的侧芽喊做鞭笋。冬笋肉量细嫩、滋味鲜新;春笋量嫩味美、松脆爽口;鞭笋清香量脆,微苦而鲜。人们往往把刚出土一尺来长的春笋往壳削净,煮熟;然后用山涧溪水浸泡,晾干,经特造的木夹压扁,再由炭水渐渐烘烤。如许的春笋,颠末严格的水煮火烤,历尽了脱胎换骨般的磨砺,最初酿成小巧剔透、雪白清香的干笋片,于是竹笋又有一个美妙的名字喊“玉兰片”。“冷泉落涧佩珊珊”,“龙孙春土一尺芽”讲的就是它。
竹笋蓬葆于春雨之后,蕴育于春冷之中,以它那峻拔的神姿,清香的风味,清洗俗怀,开畅胸襟,给人以恬澹宁和的无尽遐思。唐诗人李贺写的《昌谷北园新笋》诗“箨落长竿削玉开,君看母笋是龙材。更容一夜抽千尺,别却池园数寸泥。”唐诗人杜甫的“青青竹笋迎船出,白白江鱼进馔来。”李商隐在《初食笋呈座中》一诗中写道:“嫩笋香苍初出体,于陵论价重如金,皇都陆海应无数,忍剪凌云一片心。”那些造语精丽,发想别致的诗句,于油腻中别见斑斓之美,抒发着难以豁然的志趣和难过。
“笋蕈初萌拘摘纤,燃松自煮供亲严,人世玉食何曾鄙,自是山林滋味甜。”竹林中的几间茅舍。柴炉上的饭熟笋香。生活的艰苦,经世的理想却面临时代的暗中和世道的荒唐,那些怀才不遇的名流冷儒只好走向山川田园,往逃求心灵的安慰。两盏淡酒,一盘笋丝,养逸人心的慈柔沉寂,繁殖诗情的舔美恬淡,虽令人憧憬,但此中的凄怆也必然非分特别深长。宋诗人曾几在《食笋》一诗中写道:“花事阑珊竹事初,一番风味殿春蔬。”固然品出了“笋”的深厚意蕴,其实还有着一种如有若无的激愤和微微的忧伤。
历代文人骚人更是对食笋偏心有加,吟咏竹笋的诗句屡见不鲜。唐代大诗人杜甫有诗云:“青青竹笋迎船出,白白汀鱼进馔来。”陆游在《苦笋》诗中说:“藜藿盘中忽眼明,骈头脱凝白玉婴,极知廉洁种性别,苦节乃与生俱生。”白居易《食笋》诗写道:“置之炊甑中,与饭同时蒸。紫箨拆故锦,素肌劈新玉。每日逐加餐,经时不思肉。久为京洛客,此味常不敷。”宋诗人杨万里在《煮笋》诗中写出了“顿顿食笋莫食肉”的绝句。郑板桥《竹笋》诗也道:“江南鲜笋趁鲥鱼,烂煮春风三月初。分付厨子休斫尽,清光留此照摊书。”诗人们在品尝竹笋甘旨的同时,还以竹咏志,道尽的也有人生慨叹,写尽的也有人世滋味。
从古到今,“诗中品笋”的好文字太多了,但象“可使食无肉,不成居无竹”的老先生苏东坡那般的潇洒轻灵,奔放乐看,如泉水叮咚,月上高岗的诗人能有几个?“长江绕郭知鱼美,好竹连山觉笋香”,“久抛松菊犹细事,苦笋江豚那忍说。”妙语解颐,实实食出了高洁脱俗的节操,食出了随缘自适的情怀。连他的老友黄庭坚也调侃他:“公如端为苦笋回,明日春衫诚可脱。”官能够不妥,竹笋不成以不食,豁达酣畅,无以伦比。竹影袅袅,挥之情不往;竹笋青青,余香将长留。从他饱经沧桑的内心里流出的,却是一曲月色如水的田园歌吟,即使找得着忧伤的影子,那忧伤也是躲在一片密意的背后。他的诗中还有一种别人难以企及的静美、澄旷、寂悦。竹影不改,婆娑照旧,洗澡着竹园的清爽,春雨微冷中,似乎能闻声竹笋拔节的声音,可我们清高孤傲的诗人又在哪里?
“未出土时先有节,到凌云处总虚心。”竹子朴实无华,宁折不平;清拔凌云、坚韧向上;柔韧清幽,油腻秀吉,是中国传统文化的根本精神,还表示了中国传统的文化中如琴棋书画,花鸟鱼虫,品茗饮酒一样的通脱超然的神韵,空灵悟彻的意境。
竹笋做菜,其色泽也青绿黄亮,其香气也清馥芬芳,其滋味也鲜嫩可口,所以品尝竹笋其实是养心怡性,体味人生的快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