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古狂人金圣叹》(片子文学剧本)
注释
1 阊门城内 夏季
打出字幕:1617年,明朝万历四十五年,丁己。金圣叹十岁。
四个学童背着书包,哼着儿歌,穿街过巷往上学。落在后面的一个学童矮小羸弱。时当炎天,他手里拿着团扇,身上却穿戴夹袍。(叠印字幕:金圣叹)
一老苍头紧紧相随,不敢松弛。
学童甲哼唱:“稀奇稀奇实稀奇,苏州出了十稀奇!一稀奇,红婴蜜斯落地飞。”(叠印字幕:王斲山)
学童乙接唱:“二稀奇,麻雀踏杀老母鸡。”(叠印字幕:韩住)
学童丙接唱:“三稀奇,三岁弟弟出牙齐。”(叠印字幕:金昌)
金圣叹甩掉老苍头,跟上:“不合错误,不合错误!三稀奇,财神老爷笑孔子。”
王斲山笑道:“嘻嘻,财神老爷笑孔子!”
寡学童欢唱:“财神老爷笑孔子。”
老苍头惊惶地追逐:“把稳摔跤,少爷!”
王斲山:“四稀奇,尼姑庵里讨女婿。”
韩住:“五稀奇,烧火婆娘跌勒烟囱里。”
老苍头凑趣地:“六稀奇,六十岁老头困勒摇篮里。”
金昌:“七稀奇,七石缸掉勒酒杯里。”
金圣叹:“大错,大错!七稀奇,七品县官捞银子。” -
寡学童欢唱:“七稀奇,七品县官捞银子。″
王斲山:“八稀奇,八仙桌放勒袋袋里。”
韩住:“九稀奇,黄牛沉勒脚盆里。”
金昌:“十稀奇,瞎子双双往看戏。”
金圣叹:“该打?该打!十稀奇,蒙昧无识充才子。”
寡学童欢唱:“十稀奇,蒙昧无识充才子。”
2 乐桥
金圣叹一手挽着老苍头,一手拉着金昌他们,蹦蹦跳跳,边唱儿歌,走上高桥。
一队卤簿气势地扛着黄伞、旗幡,喊锣饮道自对面而上。
侍卫戒备森严,护卫一顶八抬大轿。
开道的大纛。一面绣有“代天巡狩”字样;另一面绣有“奉旨摘办”字样。
行人寒不择衣地纷繁遁藏。
“钦差大人!”王斲山一声唤啸,与韩住、金昌逃之夭夭。
金圣叹却像中了邪似地径自朝前走往。
老苍头焦虑:“你疯了,少爷!”慌不迭地拉走金圣叹。
差官眼尖:“站住!站住!”
两名侍卫随差官从高桥上飞步疾下,像老鹰叼小鸡似地逮住金圣叹和老苍头。
差官:“你们是什么人,如斯轻举妄动?还想畏功潜逃!”
老苍头泥瘫于地,金圣叹则泰然自若地摇着团扇瞧着。
仪仗队乱了阵脚,赶忙停了下来。
从黄帛珠帘的大轿内探出一老寺人的头来:“前面发作了什么急事?”
差官渐渐上:“禀告中贵大人,有人竟敢冲碰大驾,人犯已经挠到,卑职将他们交处所上发落。立即起驾。”
老寺人:“慢来!将他们带上来,俺要问问。”
差官:“遵命。传中贵大人钧旨,快往将人犯押上来!”
3 景同
两侍卫押着金圣叹、老苍头快步而来。
差官:“还不跪下?上面是奉旨出巡的中贵大人。”
金圣叹、老苍头跪倒轿前。
老寺人:“哎?起来!起来好问话。”
金圣叹起立,斗胆地曲视老寺人:“谢谢老公公。”
老苍头起立,吓得不敢昂首,双腿抖个不断。
老寺人朝金圣叹端详一下:“你那孩子姓什么,喊什么?几岁了?何方人氏?那个老头儿又是你的什么人?”
金圣叹:“回老公公,学童姓金,名圣叹,原名摘,别名喟——。”
老寺人插言:“‘圣叹’是什么意思?”
金圣叹:“回老公公,《论语》上不是有两个‘圣叹’?一个是颜回赞颂他的教师孔子的道德学问,说‘仰之弥高,钻之弥深’,所以喊‘叹圣’;另一个是孔子赞颂他的门生曾点的操行,说‘君与点也’。所以学童改名为‘圣叹’。”
老寺人:“喔?小弟弟,你是说连至贤至圣的孔老夫子也不如你吗?哈哈哈哈。”
老苍头忧愁地:“老公公,休听我家小仆人胡言乱语。少爷,快下跪求老公公开恩!”
金圣叹强硬地:“学童以孔夫子做楷模,学得像曾点那样的道德学问,那有什么功可办?要跪你往跪!”
老寺人:“好志气!好志气!小弟弟你接着说。”
金圣叹侃侃而谈,一副老成的样子:“圣叹刚满十岁,正幼学之年,是苏州府长洲县人,家住海红坊,身世书香门第,爹是秀才。他喊金忠,是我家老仆人,只为圣叹体弱多病,所以爹喊他接送我往乡塾读书。学童冲碰老公公的大驾,不关他的事。”
老寺人:“金圣叹!你怎么会不闻声俺的喊锣开道声?你莫非不晓得那是犯法的事?”
老苍头慌忙磕头:“那不关小仆人的事。老奴该死。”
金圣叹:“回老公公,学童在乡塾里念《四书》,《五经》,就是没有读过《春秋》。今天,教师讲《春秋》,我一瞧日头老高,所以吃紧赶路,生怕错过了开宗明义的第一讲。”
老寺人;“你是叨念学问才闯了俺的道?俺倒要考考你能否有不学无术。俺出一副联语,假设你能属对工稳,俺不单不惩罚你,还要奖赏你一件麻布长衫;若是你对不出,休怪俺不讲慈善了。”
金圣叹:“老公公,学童金圣叹依你就是了。”
老寺人浅笑地随口占上联:“小囡囡,手执夏扇,身穿寒衣,未读《春秋》。”
一霎时,人声肃然。树上知了的喊声增添了肃静严重的气氛。
汗水从老苍头的脸上渗出,衣衫湿透。
人们的目光焦虑地毕集到金圣叹的面上。
金圣叹蹙紧眉头,手摇团扇:“回老公公,要对出老公公的上联不难。但不外喊学童为难的是,肯定会冒犯老公公的隐讳。如果老公公能免去学童冒犯的功名,我立即对出下联来!”
老寺人:“喔?小弟弟,只要你对得好,俺决不加功!”
金圣叹不慌不忙地:“老公公,驾在南方,心在北阙,少个工具”。
差官饮道:“斗胆!你竟敢污辱中贵大人?”
老苍头吓得屁滾尿流,边抱怨边拉扯:“你怎么说中贵大人‘少个工具’?快跪下求饶。”
金圣叹强硬地:“老公公适才不是说过,只要对得好,决不加功?”
老寺人先是为难,继而抚掌大笑:“春夏秋冬,工具南北。妙对,妙对!”
人们又惊又喜,同声应和:“妙对!妙对!”
老寺人:“来呀,奖赏苏州才子金圣叹麻布长衫一件!”
金圣叹:“谢谢老公公的膏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