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人躲书]唤唤阿索林——兼及南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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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富贵
王富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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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来读到香港书话家黄俊东的旧文《西班牙老做家阿佐林逝世》,又一次勾起了我对那位亲爱做家的怀想。

   阿索林(又译阿左林、阿佐林;生卒年份有多种说法,似应为1875—1966),生于小镇,当过皇家学院院士,“九八年一代”的次要成员之一。“九八”运动是西班牙的文艺复兴运动,开西班牙现代文学先河,阿索林是该国漫笔体小说的开创者,也是一位评论家。不外,固然西班牙至今仍有以他定名的文学奖,但在世界文学史上,他并非第一流的;而固然他三十年代被介绍到我国后,曾一度遭到喜欢,但影响毕竟不算深远,不是广受推崇的名家,到今天更萧瑟无闻、几被遗忘了。

   我一贯喜好冷门的好做家、不为人重视的好书,他(它)们避开了世俗的鼓噪纷扰,连结一份清洁和平和平静,似乎是一个平静的角落,我独与幽人相晤、单独品尝享受,有一种“好肚量不要人知”的窃喜。但,假设萧瑟到徒闻其名,不见其书,则空自念想,是令人难耐的。阿索林做品的中译单行本最初一次面世,应是八十年代初的事,我无缘相聚于书房架上,常感难过。所以本文会用那么土头土脑的一个标题问题,即是在述说对那位孤单做家历年的私心偏心之余,更期看借收集之便,唤吁有心的出书家重印其著做,及好意的伴侣供给其旧书动静。

   与阿索林结缘,是一九九五年在《汪曾祺文集#8226;文论卷》里读到一篇《阿索林是离奇的》,一开头分红两段的两句话,一下就吸引住我:“阿索林是我末生跪拜的做家。阿索林是离奇的。”

   汪曾祺那标题问题就是阿索林本身用过的,此文也是用了与阿索林做品一样的短小篇幅、温静翰墨(那些当然是后来才晓得的),推崇其《塞万提斯的未婚妻》,说我们老是“把塞万提斯和堂#8226;吉诃德混淆起来”,而“阿索林笔下的塞万提斯才是实正的塞万提斯”——“在黄昏时分,在忧郁的平原间”,那位挖苦小说家回复为一个“温存的诗人”,“和他的未婚妻说着简单,普通,比他书中一切话更伟大的话”。

   我跪拜的汪曾祺如斯跪拜阿索林,并且从他此文的频频斑斓介绍中(上面所引在此短文中反复了两次),看出阿索林于平实人生的重视与温情,极对我的构想,使阿索林从此在我心里扎下了根。

   汪曾祺又曾《自报家门》,《谈风气》,说到那位西班牙人:“我很喜好阿索林,他的小说象是笼盖着暗影的小溪,安平静静的,同时又是活泼的,活动的”;“他是一个深思的、回忆的、静看的做家。他特殊擅长于描写平静……他的小说的戏剧性是发觉不出来的戏剧性。他的‘意识流’是明澈的,笼盖着清冷的暗影……热情的恬淡,进世的隐逸。阿左林笔下的西班牙是一个古旧的西班牙”。同样,后来不时发现另一些做家文人谈阿索林,说得也是如许合我的兴趣;并且,与阿索林有过连累的他们,大都仍是我本就亲近、赏识的,所以每一次那种发现,都使我悄悄有“友吾友”的欣慰和欢喜:

  戴看舒、徐霞村、卞之琳。他们是阿索林迄今的三位中译者(详细的书后另述)。可惜戴似乎未写过关于阿索林的文字,卞则有一篇一九三四年写的《译阿左林小品之夜》,谈到在烛影下译阿索林最合适。另沈从文三十年代写过一首小诗《卞之琳的浮雕》,最初带点调皮地模仿卞的口吻:“我厌恶一切,实的,除了阿左林”。(我没有找到沈与阿索林有联系关系的材料,但总感应他们应也是志同道合的。不知算不算侧面印证:沈是汪曾祺在西南联大的教师,而他那个“更好的学生”,就是在西南联大期间读了阿索林并喜好上的。)

   南星。对那位几已湮灭而为我私心倾心的诗人、做家、翻译家,本文“附记”将专述之。据姜德明《读〈甜雨胡同六号〉》介绍,他也喜欢阿索林,散文集《松堂集》有阿索林之风:“文字细腻,有点迷离和感伤;近于白描的风气,却充溢着抒情的意境”;另一本散文集《甜雨胡同六号》,更收有一篇叙写阿索林的《孤单的灵魂》,里头亲热地料想,阿索林有着“无视着不成挽救的哀痛的人世间而充满了爱心的目光”。

   金克木。在一九九О年写的一篇回忆文章中,他称许阿索林“文章很短,……又像散文,又像小说,……平平,详尽,不着批驳,天然见意,有些像阮籍、陶潜的诗”;“词少意多,文短情长,淡得出奇,又有余味。”(《小人物#8226;小文章》。按:正如金克木和此外论者都重视到的,阿索林的做品往往突破了散文与小说的边界,篇幅也很短,但西班牙以他定名的文学奖却偏是长篇小说奖。“离奇的”阿索林,死后之“名”都是那般离奇。)

   唐弢、傅雷。《晦庵书话》中的《阿左林》篇,说阿索林“文笔清爽,疏淡中略带忧郁,如云林山川。”还说他手头戴看舒、徐霞村合译的《西万提斯的未婚妻》一书,一些老友都向他借过,后来就痛快送给了此中的傅雷。

   曾卓。他前后买过好几本卞之琳译的《阿左林小集》,都送了友人,最初一本则是本身抗战流浪期间随身带的少数几本书之一。在一九四六年写的记此事的同名文章中,他推崇阿索林为其时世界上散文做者中“几乎是更好的一个”;说阿索林对那个世界有深厚的热爱和哀痛,但没有波德莱尔那种愤世者的冲动,“他天然不是一个战斗者,他在本身的六合间觅觅一点温热”。

   何其芳,李广田、芦焚(师陀)。曾文又指出《画梦录》时代的何其芳、李广田、师陀受阿索林影响,风气和气氛的接近,此中对师陀举了详细做品的例子。另唐弢说向他借《西万提斯的未婚妻》的伴侣,便包罗师陀。至于何其芳,经曾卓一说,我想起《画梦录》的风气、题材公然有点仿效之意,此中一篇《哀歌》,标题问题间接借用,内文也引用了阿索林。

   近人方面,有比来初识、人与文都让我亲热的黄俊东,在那篇因阿索林逝世而写的文章中,他说阿索林为人世的不幸、痛苦、磨灭、幻化感应哀痛,但也表示“应该胁制和工做,生命自会平静下来”;对文字逃求简洁,但对内容则务求准确和详尽(就是金克木所谓“详尽”了)。还有赵丽宏,他在高度评判卞之琳的译文集《西窗集》时,说到“书中有几位做家,在中国似乎不断没有成为明星,我认为他们同样值得一读”,首举阿索林,指“那种冷静和文雅”当今已难见到。(《重会老伴侣:〈西窗集〉》)

   但最令我注目的仍是周做人。一九三О年蒲月二十六日,他在《骆驼草》上颁发《西班牙的古城》(后收进《看云集》),说是“听了君培的保荐”,特意往买了戴、徐合译的《西万提斯的未婚妻》,读后“放下书叹了一口气:要到什么时候我才气写如许的文章呢!”周做人读书博识,对文章的常识、他本身的文字都是一等一的好,其做此袖手之叹,其实使人对阿索林憧憬,怪不得有论者谓因为周氏此文,使得一批京派文人(上举有数位皆是)起头重视并受阿索林的影响。

   不外让我希罕的是,周的密切门生废名,同年九月二十九日也在《骆驼草》上颁发了一篇《阿左林的话》,说是在徐霞村编著的《现代南欧文学概看》里一篇讲阿索林的文章中读到阿索林一段话:“(小说)那种对话的顺畅和准确,不成耐的虚假……在日常的生活里一小我其实不如许说话,一小我只是用着简短的,不准确的,天然的句子,不联贯的,时断时续地说话……构造底子就不该该存在。人生是没有构造的;它是各色的,多方面的,活动的,矛盾的,完全不象它在小说里那样整洁,那样板然的朴直”。废名说:“阿左林此外我毫无所知,单就他那一节话而论,我可觉得他老先生不免难免有点儿诚恳”,“阿左林先生的话我其实不钦佩”——他认为那种“对话的顺畅和准确”的塞万提斯派小说才是写实派,“那里才实正没有构造”。

  我希罕的不但是废名对阿索林的立场(我不断认为其做品意蕴与阿索林有暗通之处,应也是一路的,没想到他是如许“无所知”、不买账的口气),还有他对阿索林那一写做看的立场。阿索林那番通豁的常识、踏实的理念——正如黄俊东指出的,他否认构造,是因为“不爱梦幻虚无的抱负”,憧憬现实生活——废名怎么会“不钦佩”呢?我就很喜好。

   有趣的是,周做人在《西班牙的古城》中还提到,他同时也买了《现代南欧文学概看》一书,并在回家的路上就读了里头一篇讲阿索林的文章,“觉得有意思”。废名所读因而发议论的,应该就是统一篇,何以那相契的两师徒观点如斯差别?我想,可能周做人和我一样,重视的是阿索林对人生与文章关系的熟悉,无视和尊重生活素质、反对与生命有“隔”的写做;而废名并不是从那个角度、只是就“文章做法”往解读阿索林此论,他做为一个体裁家,更重视文章运营,才会对阿索林的发乎天然、不事运营有所非议。但也正因而,废名的做品就毕竟不是阿索林、周做人那种“无法之法”的境域,虽则他的文风我也很赏识。

   不外,如许阐明始末仍是不圆满,废名也“是离奇的”,我到底不敢说理解他的实意。至于阿索林,固然身后几十年,还被他本国的后代、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卡米洛#8226;何塞#8226;塞拉描述为“十分希罕”,但他的“离奇”中有一种,我自惟理解、同情——不异的心绪。

   说的是阿索林的“转向”。关于“九八年一代”( 那个称号就是阿索林总结出来、起首利用的),金克木介绍,一八九八年西班牙被美国打败,失往了最初几个殖民地,国势一落千丈,一批二三十岁的青年文人出来要求西班牙“欧化”,意思是西班牙已落后于欧洲,应该彻底变革、迎头赶上;但那些激进青年没过几年就改变了,转过来又要求保留西班牙的“国魂”。我曾读到近年一西班牙记者说过,阿索林显示了西班牙人恐惧责任、动作、变革、改变、未来的心理。不外阿索林他们的由激进而守旧,并不是因西班牙的那种民族性而特具,金克木就指出此乃列国皆有,层见迭出,而我更感应那种“转向”几乎是人世间的一种法例了。阿索林在政治上最初成为守旧派,他的性格、他的文学,也都有那种守旧倾向,也有新旧稠浊的特色。“离奇”吗?毋宁说是人类的一种宿命,令人哀痛却也是安然正大的,恒让我默默的体味。

   以上大都是引述他人的话,固然我附和那些佳评妙喻,但本身又是如何看的?更重要的是,事实阿索林的做品是什么样子的?在二ООО年二月一些故人连宵进梦的春雨夜,我曾集中读了手头所有的阿索林做品,以下抄述当时读书条记,或能够详细地向读者展现一下。

   读阿索林之前的乱翻书中,曾读了俄罗斯做家蒲宁的名做《轻盈的气息》。文风、题材有点接近,在阿索林笔下,也尽是些轻盈的气息;当然也有差别:一者,他经常用句号断开急促的句子,更经常使意绪跳跃着,那些气息便几乎仅仅成为气息,而淡化了唤出气息的人物与内容——然而清楚又是在的。二者,他不是蒲宁那种俄罗斯冰雪般的哀婉,而是西班牙闪烁阳光中的忧郁——炎热、贫瘠的地盘上,愁伤的人与事,很低微(哪怕写“大人物”也是其细微的末节),但读了让人痛,好象为那阳光灼伤:

   “假设人家要我把童年时那些阴沉暗淡的城市里所有的慨叹归纳综合的论述一遍,……我必然只写下三句话:‘多晚了!’‘我们能够干什么呢?’‘如今他就要死了!’……它们把西班牙民族的心理归纳综合住了;它们表白了任天由命,哀痛,逆来顺受,令人冷心的死感。”

   那一段话使我震动,后来读到曾卓那篇文章,谓阿索林描画的西班牙有一些处所与其时中国十分附近,举例,恰是《三宝盒》里那一段;但我想,那段话的涵盖应该还更深广,曲指着人类的、生命的素质。又金克木说阿索林“几乎不发议论,又像是带有议论。看来不动豪情,又不是没有豪情。……情动乎中而不发于外。论在文内而不见于辞。”确实,上引的差不多是我仅见“见于辞”的议论了,大大都时候,就象他在此篇中说的:“我绝不想成立任何模糊的哲学:不如让我们各自处置实中看出各自的看念吧”,他更情愿间接用形形色色的人物境况来表达:

   ——忧郁、厌倦的孤单者,离城索居于乡间,次要的乐趣是种树,在山顶上筑了间小屋预备在那儿等死——可他仍然在城里订了报纸,那是一个懦弱的爱结,象征他未曾完全厌弃人生。

   ——另一个爱树的白叟,病倒了,还关心着那些树。人们不敢告诉他:当局正派人把树砍了;而医生说,他快能够起床出门了。

   ——文雅、有学者风度的,忧郁、消沉、驯服的神父,以与古石像相对来消愁,似乎从中能“认得出一代代从嘲讽和期看中混过来的他的那些弟兄”。

   ——平静、悠徐的女住持,孤单、沉寂的生活。当她睡前解衣,可有“在镜子里看过了本身巩固的胸脯”。面临汉子的赞誉,含羞地“垂头俯就一丛玫瑰花”。

   ——驰驱的记者,生命已“衰了”,各类工作都漠不关心,有一种“深厚的怠倦”,有他“惯有的安命和冷漠的姿势”。后来末于能够回京处理生计了,那一夜,他“悄悄的遍吻了”熟睡的孩子。

   ——几个活泼心爱的小姑娘,快乐地讲着愿是一朵玫瑰、一朵百合、一朵剪边罗的心愿。就在她们家四周,有报酬了差别的原因死了:一个女孩,一个尼姑,一个年轻须眉,他们身边别离有一朵白玫瑰、一朵蓝百合、一朵红色的剪边罗。

   ——在求婚者到来之前,在一朵渐渐前进的白云倏忽渡过海峡的那点时间里,她突然而至的迷惘,“一霎时那个标致的女人捉摸不住了本身”。

   ——她驰念着远远的古城,渴盼再见到那块小方场;种种原因,使她回往看看的方案一再推延;多年之后,末于实现了,却死于骤来的不测——就象飞蛾征服含辛茹苦,扑向火焰,“往告终……那块充满了幽寂、和平、温馨的小方场”。

   ——黄昏, 在桌上,反照微弱的光线泛出了一小片白,“诗人在那块白上绊来绊往”,“房间里充满了记忆、慨叹、纪念、过往事物的觉得”。

   ——回忆一个诗人,相互“生命联合在一路的五六个霎时”,阿谁“热爱生命,老是欢笑”,充满光摘和期看的年轻人,象一颗流星,“在天空里光亮的一现”,“默默的过往了”,“没有了”,只剩下掘坟人向空中喷出的一口口烟……

   那就是阿索林的西班牙。

   可惜手头没有那篇《塞万提斯的未婚妻》,则假设要象汪曾祺那样专门举出一篇佳做,我会选《奥蕾丽亚的眼睛》:

   孤寂的疗养院,悠长、盘曲、绕来绕往相套着的门、厅、长廊、楼梯,野草味和药水味,一个苍白的女孩。“‘你做些什么事呢,奥蕾丽亚?’……‘什么事也不做’,她答复,‘我看河里的水……’”“奥蕾丽亚看河里平静的水,可是她出神而凝定的眼睛看不见河里的水。”有树林、草坡,若走倦了,能够在水边坐坐,看水蜘蛛在水面上溜来溜往,“可是夜来了。你得回疗养院往”。(那情味似乎梁朝伟吟唱的《水塘》。)有钢琴、舞会,人们临了跳着无精打摘的舞,“唱一收萎靡的、忧郁的、哀婉的歌”……

   它象阿索林的大部门做品一样,没有了了的情节,整篇只就象一幅剪影:阿谁恍惚、抑郁、水边的奥蕾丽亚,“一幅剪影衬着黄昏的灰天。”然而他的风气和他要表达的,都已在那剪影里。

   出格是最初一段:“当你走开的时候,你的灵魂里拆满了一种莫明其妙的豪情。长廊沉寂。你也许听到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咳嗽,急促而干涩,或冗长而固执。你上床往睡觉;梦想奥蕾丽亚做梦似的大眼睛,自认为觉得到了更大的荒唐,更大的迷惘,自认为略微的觉得到了爱。”

   ——没有比他本身那段话更好更贴切地描述我读阿索林的感触感染了:当我走开的时候,灵魂里也拆满了他带来的那样一道长廊、那样一声咳嗽、那样一双眼睛。那样一个西班牙,那样一些人的生命和命运。那样一种阿索林的感情和觉得。

   我所读的阿索林,次要是卞之琳所译,收在《西窗集》里的二十七篇。

   译文集《西窗集》,原于一九三六年三月由上海商务印书馆出书,分六辑,傍边有阿索林十一篇。据黄俊东介绍,此书一九八一年十一月曾重版,收进江西人民出书社“百花洲文库”;该新版卞修订过,校阅和润饰了译文,从头编排了内容,有所增删,计分七辑(《卞之琳修订他的〈西窗集〉》)。又抗战时,卞之琳抽出原版《西窗集》中阿索林的内容,另加一些新译文,共二十七篇,辑成《阿左林小集》,于一九四三年蒲月由重庆国民图书出书社出书。(按:《阿左林小集》收二十七篇,其时的曾卓就是如许说的;北京藏书楼编、书目文献出书社一九八七年四月出书的《民国期间总书目#8226;外国文学卷》,谓《阿左林小集》收文十九篇,估量是因为把此中两组做品算是两篇,而做了不敷科学的统计。贾植芳和俞元桂主编、福建教导出书社一九九三年十二月出书的《中国现代文学总书目》,就详列了那二十七篇细目。)

   以上三个单行本我都无缘见到,手头所有的是中国工人出书社一九九五年八月出书的一本《紫罗兰姑娘》,是该社“中国翻译名家自选集”丛书中的“卞之琳卷”,里头收进《西窗集》。查对一下,那个版本的《西窗集》分七辑,篇目与《中国现代文学总书目》所载旧版《西窗集》差别;中阿索林二十七篇,篇目与《中国现代文学总书目》所载《阿左林小集》不异而部门译法差别。然则能够揣度:卞之琳修订、重编,于一九八一年交江西社重印的新版《西窗集》,是把《阿左林小集》的全数内容(即将旧版《西窗集》所收阿索林由十一篇补充到二十七篇)编进了的,而加以校阅、润饰;工人社的《紫罗兰姑娘》,所据即是江西新版(黄俊东指江西版译者署“编译”,今工人版亦然,可为干证),只是它省略了那三个单行来源根基有的“题识”、“卷首小识”等。

   《西窗集》选译了西欧现代主义文学的一批名家佳做,今天看来一点都不外时,反而见出卞之琳昔时先立潮头的独到目光;所选大都为我所喜,有些更是别处难觅的,遂愈加珍爱。赵丽宏二ООО年写的那篇文章盛赞之余定见重印,实则之前的工人版等于已重印了(只是没有交代清晰罢了),且卞之琳的译文全集近年也已出书。当然,小书是可喜的,阿索林也配有独立的面目,假设将《西窗集》,进而将修订润饰过的《阿左林小集》抽出再零丁印行,也是应份的功德,不外相对以下的三种,我的心绪还不那么着紧就是了。

   前面提到六、七十年代唐弢写的那篇《阿左林》,其一开头便说,“许多伴侣都关心着一本绝版已久的书,那就是戴看舒、徐霞村合译的《西万提斯的未婚妻》”。按此书一九三О年三月由上海神州国光社出书,是阿索林第一次被集中介绍到中国,中戴译十五篇,徐译十一篇。从《中国现代文学总书目》所载篇目看,似乎与卞之琳所译没有反复;不外唐弢提到,里头徐霞村译的一篇,后来戴看舒曾重译过。又据金克木的说法,《西万提斯的未婚妻》是译者改的名,此书原题《西班牙》;八十年代初曾从头出书,其时徐霞村写了小序,又改名为《西班牙小景》。我曾在百花文艺出书社近年的“外国名家散文丛书”书目中见过一本阿索林《西班牙小品》,可能就是那本然后来又刊行过吧,归正不断都缘悭一面,想起汪曾祺那些标致的好话,常自念念不已——象唐弢的伴侣们那样关心着,却没有他们、特殊是傅雷的好命运。

   不外,《西万提斯的未婚妻》和《阿左林小集》事实都出书过,也末于能在“绝版已久”之后幸运地重印过。还有两本阿索林的译稿,却不断未有出书动静,是更值得关心以至令人焦心了。

   介绍阿索林到中国来的开路者戴看舒,钟情之心稳定,十多年后又曾译过阿索林。曾卓一九四六年写的《〈阿左林小集〉》说,戴译《西班牙的一小时》曾在施蛰存主编的《现代》上连载,未竟而行,现戴困居香港,不知还记得那本未完成的小书否如此。此书后来是译毕了的,黄俊东指戴看舒还诡计在香港公费出书,后离港而弃捐,不久戴就病逝了。(也是据黄文,戴看舒昔时的协做者徐霞村竟也不约而同地选译过此书。)令曾、黄念叨的那份译稿现在安在呢?它连同戴译的另一部阿索林做品《小城》,保留于其老友施蛰存手上。

   一九九О年,施蛰存写了一篇《诗人死后事》,中记还在他那里的戴看舒译稿有四部,此中的《西班牙的一小时》和《小城》,“所收各篇固然大多颁发过,但始末未印单行本。看舒极重视那些散文,颁发后还经常修改,写成定本”;那四部遗稿,“可能是看舒最认实处置的翻译工做,却偏偏至今未能印行,令人沮丧。我期看在我有生之年,末于能使它们出书。”

   然而引项久看,到今天仍还未见其书,实是“令人沮丧”!施蛰存对戴看舒有一份深挚、动人、差别流俗的友情(拜见拙做《有一些记忆无法写下》),就算仅为了成全他的心愿,也期盼有识之士能替他出书那几部亡友遗稿——且如许的好事之举,该在他“有生之年”为之才算圆满,时日奄忽,施先生从说那话到现在,又老了十多年了,是以我此文标题问题的“唤唤”,出格包罗了无力的旁看者对此的迫切之意。

   当然,四部译稿中我最眼热的始末是阿索林。战争的情况下曾卓说过,“在目前的中国”,阿索林“不为一般读者重视”“是应该的”;然而不行是“目前的中国”,在那之上他还无情地指出:那“不为一般读者重视”起首“在中国”就“是当然的”。然则,我也不敢奢看有时下的新锐之士,往从西班牙原文把阿索林的做品都译过来;况且让人思疑的是,现在的翻译家还能否象戴看舒、徐霞村、卞之琳几位那样,本就与阿索林有相通的情味、相契的心灵。但愿有心人把从法、英文转译的那几本旧书,《西班牙的一小时》、《小城》、《西万提斯的未婚妻》和《阿左林小集》集中印一下,构成一套“阿索林旧译文丛”,也够好的了。因为,在鼎沸、匆促的“目前的中国”,在同样过去到极端的悲与欢之外,我们生活中更多的,其实仍是阿索林的那份藐小与幽微——

   淡淡的忧郁、愁伤、哀痛;短涩的厌倦、孤单、迷惘;细碎的深思、回忆、慨叹;委婉的温情、平静、天然;深厚的安命、踏实、爱。

   我们纷繁的书海,实应该有一个“热情的恬淡,进世的隐逸”的角落,让那西班牙小镇上的一小片阳光、一小片地盘,再度温热和孤单着读者的。

  附记:

   似乎是天意,我在那百合、茉莉、栀子、白玉兰四种白花芬芳的四月来写阿索林,翻看旧书、旧条记时,觉察本来以前不行一次也在四月与阿索林相晤,出格是一九九五年读汪曾祺《阿索林是离奇的》,竟与如今的动念写,都刚巧在四月十三日那统一天。

   那份冥冥必定的喜悦也落在文中提到的南星身上:往年因得温源宁《一知半解》那一心仪已久的好书,暗里顺笔而记南星,也恰是四月的事。那么由阿索林瓜蔓所及,兼而“唤唤” 那个同样为我存眷的“孤单的灵魂”——他写阿索林的那文章标题问题,正可用以自况——也是适宜的四月之缘了。

   对南星的深入印象来自张中行的《诗人南星》。十余年前读《负暄续话》此篇,一下就爱上了那位“世说”式人物:老是心不在焉不以为意,不在意世间事;生活与读书写做都毫无方案;不朝上进步,有才而不善用才;因那随意散漫而名气与建树都不大,生活困窘;但却“不粘着于世俗,不但用笔写诗,并且用生活写诗……是跳过旁看的知,径曲到诗境中往生活”;某次张中行往探看退居村落的他,回城后感慨:“我呢,也‘话回耕’,至于行,仍是出门挤公共车,进门写无关紧要的文章,在人生的路上,远远落在南星之后了,羞愧羞愧”。

   然则,他实是一位诗人。那既是实情——他写过诗;更是憧憬的赞誉——不是每个“写诗的人”都称得上“诗的人”,南星却正配。张中行写记前辈友朋,标题问题一般就用其名号,对南星却少有地加了那必然语,是慎重而切当的。

   他也实是一位蓬菖人。那既是写实——固然,金克木所谓:“温(源宁)能隐于官场,南星只能隐于乡下”(《代沟的底层——读温源宁〈一知半解〉》),那高低之别我也很是认同,但南星那种实正的乡下之隐,老是今人难及而使我倾慕的;更是难过的比方——他在文坛不显山露珠,今更寂寂无名,隐掩藏匿了。

   我喜好不为世俗逃逐的“隐美”,然而南星之“隐”、之萧瑟,比阿索林还更甚,敬慕多年,留意搜刮,但除了一些诗文零篇外,所得其成整的书却只是两本译做:温源宁的《一知半解》和古罗马奥维德的《女杰书简》。固然二书都是做者、内容也均极合心的“二美俱”之选,可我更渴盼能见到他的:被张中行誉为文笔近于庾子山和晏小山、姜德明指具有阿索林风味的散文集《甜雨胡同六号》、《松堂集》、《蠹鱼集》;张中行称为“情深意远,扣人心弦”的诗集《石像辞》、《离失集》、《春怨集(集应淡句)》、《三月#8226;四月#8226;蒲月》;以及译做《唤啸山庄》、《吉辛漫笔》(就好像与阿索林的著、译关系,南星与吉辛那一我同样极喜欢的做家也都在际遇、脾气上有类似之处,由他译出的此书,当别有情味)。

   以上都是他的旧著了。姜德明介绍,半个世纪以来国表里都未曾印行过南星的书,在他病逝(一九九六年)之前,曾有人,包罗其老友张中行筹措着为他出本较齐全的诗文集,后来也没有了下文。也许出版如许的事,那位实正的诗人、蓬菖人其实不会锐意逃求,可我俗心难了,总仍是不时顾虑、为之可惜,象阿索林一样,南星也成为本身拟购聚书目“欲摘的海上花”中特殊垂青的一朵。籍此也略尽绵意——当然也是为了本身——向出书界一并做微弱的一唤吧。

   二ОО二年四月——文成前方知,曾推崇、深爱阿索林的曾卓,已在那个四月往世。

   二ОО二年十二月下旬略修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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