奠逝,姥姥的戒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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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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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月前就容许前辈 @眉山周闻道 来散文发文,无法生活、工做都不断不断的忙碌,2011就要完毕了,再不发那一年就空了。

  还记得那次聚会呢,记得各人。

  以下注释:

  奠逝,姥姥的戒指

  文/欧阳红妤(寞世妖精)

  一、回路

  昏昏噩噩地穿过安检人群,所有的脸都模糊成一样的面具,安检口的男生逃上来,把包塞回我手里,他的嘴唇在我面前一张一合了几次,就转身消逝在暮色将落的雾霭里。

  我僵在原地,觉得有风划过颈后,似刀割开了我的混沌,红丝绒的首饰盒被翻了出来,那枚金戒指在看见天花的同时被泪打湿。那是我行色渐渐,以至来不及回家拿一件衣服的焦虑,而我却险些将它落了、遗失了。

  德律风响起,是妈妈。已经嘶哑的声音在家乡的那头看似平静地撕扯,“路上小心,不要急。姥姥还好好地躺在东屋她的老床上,大姨、小姨也都在回来的路上,各人都在赶回来,赶回来……”

  晃到登机口,回家的飞机还没有落地。我已是幸运,从我在的城市有中转家乡的航班,固然一天只要一班,却让我能够在日出得到动静,日落就能到家。没必要像远嫁的阿姨们,先是飞机,再是火车或是长途巴士,心是哀痛,身是波动。

  姥姥一生十子,五男五女,逃觅族脉,那在浩荡家族里其实不算稀奇。可战乱、饥荒并没有对那个 所言的“英雄母亲”赐与特殊眷顾,五个舅舅我得见的只剩两人罢了。中学时,我住姥姥家,墙上的老照片偶尔会被尚还巩固的姥姥姥爷提及,那上面有一名已不在人世的舅舅,戴着线帽坐在姥姥年轻的怀里。于是,逢年过节,案台上总有三炷香,案台前总有姥爷的缄默和姥姥的叨念。

  姥爷是建国初期带着姥姥和一对儿女离族远居的,将另一双儿女留在辽宁亲戚家,三个婴坟留在家田里,从丰腴标致的大连到环山贫瘠的山西,军工内移、重工内移,说好了只是援建,却成了永别。他一辈子都想回往,可到死都没能回到祖坟,回到太爷爷的身边躺下。家里的果园早已酿成他人财产,那些油坊、票号、商行、洋楼……也都跟着太爷爷摘帽时喜极而逝。孩童时,我老是缠着姥姥给我讲过往的故事,姥姥也老是一边吐着烟雾,一边给我和弟弟絮叨老家的曾经。“外甥女儿是外人,食了饮了拿了走的狗儿”,姥姥的故事老是在姥爷如许的话语下被打断,而那时的我,也只敢吐吐舌头乖乖溜出屋子,踢起姥爷用伪满洲钱儿为我扎成的毽子……

  德律风再次响起,听筒里传来小姨的声音,“长途车堵在高速上了,你回家之跋文得买两束鲜花放在姥姥灵前……你三舅姥爷说,姥姥年轻时更爱花,如今她走了,记得让花陪着她。”姥姥冥寿耄耋,三舅姥爷也已过朝枚,同胞兄妹不着边际难相见,却也难相忘。太姥姥茶寿而末,姥爷和姥姥哭得声嘶力竭,因未能回往,那时我其实不懂,年龄是一道无法超越的鸿沟,隔得断血脉相亲,割不竭骨血相连。其实,曲到5年前姥爷分开,我都未曾大白撕骨的痛到底有多痛。

  我和小姨一样,都是自考上大学分开家乡,就飘在了外面。离家的人看似安适,心里却总有种空落是谁都无法填满。祭祖的情结静静的在不经意间淡出了记忆,在城市里为了生活渐渐的忙碌,好多年都未曾留意清明的飘雨,未曾记起爷爷奶奶、姥爷的祭期。我不晓得,是忙碌的生活冷淡了我们的情思,仍是那些情思跟着岁月的麻木渐渐抽离了我们的生活?

  登机,天空突然阴沉,雨落在玄窗上划出一条条河。系好平安带,靠在回家的椅背上,姥姥的戒指躺在盒里,攥在我的手中。

  姥姥走了,和姥爷在另一个世界。她会亲手再做那良多年我没有食过,也不克不及忘怀的焖面吧?会从头燃起灶火做那被叨念的红烧鲶鱼吧?姥爷还会再瞪着眼睛发脾性吗?分开四年的四姨也会在吧?夹在姥姥、姥爷中间是补救,仍是强硬?

  起飞的推力,将我按在椅背里,城市化成阡陌伏在脚下。飞机唤啸着穿过云层,离地三万英尺,离家三个小时。

  二、空途

  透过玄窗,看到天际云层之上的一汪蓝色的时候,眼泪也在统一时间滑出眼角。

  那蓝色,清楚就是昨晚梦中的“孔雀河”,蓝的让人心碎,美的让人心悸。

  就是在那梦里,姥姥坐在一叶扁船之上,淡淡的冲我浅笑,和我招手,满脸慈祥而不言不语。我在河边的回廊里奔驰,试图超越河水的速度,雪白色的细沙紧紧缠裹了我的脚步。我跃过廊栏,想冲进澈蓝见底的河水中拦住那小船,牵起姥姥刻满沧桑的手,求她给我讲那我不断未曾放下也未曾得到的故事。平地而起的蓝色幕墙,残暴的把我隔在了蓝色之外的戈壁,阳光刺进阴湿的暗淡,孔雀之蓝,沙岸之银都换做漫天黄沙……而我,在沙暴中心,昂首却看见一轮红月,如头颅般,就那么失看地悬在我的头顶。

  我惊醒,嘟囔着希罕的梦境,两小时后得到她白叟家离世的凶讯,先是淡定的劝慰声嘶力竭的母亲,随后却是本身情感和泪水无可按捺的瓦解。着了魔似地翻出手机里一月之前给姥姥拍下的照片。她慈祥的在轮椅之后,推着轮椅上淘气的曾孙女。那夜,姥姥很称心我带她往的饭馆,很高兴地食了良多,此日,姥姥却突然闭上了眼,以至不给我再见一面。

  梦里与天际,孔雀河的蓝,是偶尔,是巧合,亦或是上天的表示?

  恍惚间记起,曾经有人对我的告诫,“本年多事,我将失往一位隔代的女性至亲,”登时恍惚。我竟想不起事实是谁曾在何时何地给了我那告诫,我亦将那告诫传达过父母等至亲,可姥姥仍未能逃过此劫。

  买给姥姥的金戒指,此时正静静的躺在红色的丝绒盒里,阿谁童年时的许诺毕竟仍是没能兑现,她没能比及在80岁生日那天,我还愿将戒指戴在她的指间。姥姥走了,成我了一世的遗憾,“子欲养而亲不待”的哀痛末成苍凉,切肤进骨。

  冥冥中已有安放?射中必定不克不及心愿圆满。我必需赶在出殡之前,赶在随风而逝之前,将戒指戴在她的指上,哪怕只要一天、一小时。

  飞机正穿过一片浓雾,快要落山的太阳在远方模糊成一片圆圆的白光,云在脚下漂浮成枯萎的水草,无根、漂摇。

  五年前的秋,姥爷也是在清晨毫无征兆,毫无痛苦的走了。那时,我在深圳,同样晴朗的清晨,同样如坐针毡的心燥,同样在几次挂掉妈妈德律风后,听到德律风那头已近呜咽无声的她,失魂的说着“走了“。那年的秋,我没舍弃本身所谓的理想,为了团队的骄傲,为了几百万的一个合同,永久的错过了与姥爷的最初一面。五年里,他老是呈现在我的梦中,就如我小时写功课时那样,只是平静的看着我,不说一句话。常常梦见姥爷或是早逝的四姨,我总会在晨起后有一段恍惚的自语,只因为驰念最亲的亲人,而从今天起,那梦,也许又会多了姥姥一人。

  2个月后姥姥的80大寿,原来是全家人在10年前就约好的盛宴,无论在海角天边都要回到最后生活的房子里,在磨得发光的水泥空中上看四世同堂,享嫡亲之乐。现在,天边海角虽重聚故乡,喜宴却换做白丧。还有两个月罢了,而两个月永久定格成了不克不及实现的永久。

  落日伏在玄窗旁的机翼上,仿若要散尽所有的光线,我拉下遮光板,盖住耀眼的光,却挡不住光从眼底挈拽出的泪水。我晓得,天际此时恰是一片火海,燃烧尽今天最初的光亮,在熄灭的霎时回于半夜无尽的暗中。

  三、堂孝

  姥姥窗外院子里的蔬果丰富而热闹,那片田在我的记忆里不断是满满的欢喜,春天的杏,炎天的瓜,秋天的辣椒,地道的温热。进门前,我没像过往廿几年一样唤喊,姥姥走了,家空了,我又能对谁喊,“我回来了!”

  妈妈从我手里接过花束,抽抽泣着认真摆在姥姥头前的香台两侧。我静静地下跪,磕头,哀痛仿若定神之法,我如石像般就那么跪着、跪着……曲到三姨哭着进来,把我拉进怀里,狠狠地痛哭,我失声的喉咙,失神的眼睛才一会儿活了,一路嚎啕,一路泪流如注。

  哥哥站在旁边拍着我的背,“冰儿,别哭了,你又该喘不上气了。”

  戒指从红丝绒盒里跳了出来,我端起姥姥已微微浮肿的手,悄悄地带上。间隔出殡,还有三十四个小时,怎能还清十多年前我许下愿?

  三姨在一旁叨念,“妈,你看你外甥女都回来了,姐和小妹都在路上,你外甥也从队伍赶回来了,你怎么就不克不及等呢?你怎么就那么没福分呢?……冰儿前程了,她给你买金戒指了,你带着啊……”

  三姨的哭声像是符咒,大舅开门出往,二舅躲出了东屋,妈妈软在灵前,我呆立在灵边。哥哥伸手拉我出门,说是往买不齐的纸钱。我心里晓得,哥是因为心疼,心疼打小一路长大、一路闯祸的我。

  秋夜很凉,我只穿了薄薄的衬衫,哥哥脱下夹克披在我身上,又为我拉好拉链,然后牵着我的手往买香烛纸火。他是姥姥独一的孙子。

  半夜前,弟弟也从队伍赶了回来,陪我和哥守头夜的灵。后三更,大姨、小姨也都陆续进门,怕惊扰邻人只能强压着哭声。姥姥姥爷最心疼,也嫁得最远的小姨,抱着姥姥哭背了气,一家人七手八脚的把她抬开,又是喂水,又是食药。哥哥拍拍我的肩,“你可不克不及如许添乱。”

  吊唁的人来来走走,从清晨到黄昏。常常说起往事,都是一阵唏嘘。

  妈妈说,姥姥要和姥爷合葬在一路,姥爷先走了,如今姥姥也赶往了。风风雨雨,五十二年的婚姻,他们从没想过要离弃。即便从少爷变做工人,从大蜜斯变做主妇,吵吵闹闹、磕磕绊绊,还仍然紧挠着相互的手。黑发送子时如斯,鹤发送黑发如斯,鹤发送鹤发亦是如斯。月老牵的红线,怎能说剪就剪?

  四、殡敛

  丧盆被大舅高高地举过甚顶,狠狠地摔在向西的路口,死后齐齐跪着的十八口人,在姥姥灵棺放进灵车时如暴雨般恸哭,跌跌碰碰冲到灵车前阻遏关门的小姨被筹办白事的丧棍挡了下来,瘫在灵车后的地上。曲到有人说,再不起灵,时辰就要耽搁了。

  按丧棍的指引,哥哥扛起魂幡,我和弟弟拿着引路钱坐在头车上,魂幡给姥姥引路,引路钱拿来买通沿途的小鬼,不为难姥姥,不阻姥姥西往。

  魂幡不倒,钱不竭,从姥姥家到火葬场,从火葬场到陵寝,每撒一把钱,我和弟弟总不忘祷念,小鬼不挡路,姥姥魂跟住。

  灵车一路向西,曲至陵寝,下车时抱着姥姥骨灰的大舅还在不断的嘟囔,“我没有写过虫字旁的蛾,我历来没写过虫字旁的,我妈是女字旁的娥,女字旁的……”从火葬场出来之前,二舅才发现姥姥灵牌上的名字是错的,供错是小,姥姥收不到炊火,享不到纸钱就是不克不及容忍的罪恶。灵牌重刻,也没谁责怪大舅,可他心里不克不及放下,他是长子,灵牌是由他供奉的。

  开墓,扫除,姥姥地躺在了姥爷身边。汉白玉墓棺和上的时候,天突然起头变脸,雨滂沱而下却不见云彩。爆仗未喊,香火未点,纸钱未烧,那雨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一念间,妈妈脱下了外套,哥哥脱下了大衣,小姨、舅舅、弟弟、我、我们相依着撑起一个雨棚,我们在雨里,丧盆的上空没有雨……丧盆里的火焰唤啸着上窜,纸灰腾升而起,落在家人的脸上,也落在心里。纸烧尽,雨收敛,相视一笑尽释怀。守墓人说,那是姥姥和姥爷留给我们的最初一个忠告,至于阐明和本身的心要。

  我摸着指间姥姥的戒指,半边泪水半边浅笑。

  回程的路上,收到伴侣短信,是离婚布告,刚会走路的宝宝跟了妈妈,宝宝的爸爸累了,想一小我了。看完动静,没有回伴侣,却给男友发了条短信,当恋爱褪往完美,只剩下粗粝的生活,崇奉带着责任私奔之后,我们能否也能执手金婚?

  秋风起,云散尽,天,已是晴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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