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解放到迷茫——中国时髦歌曲20年(转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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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人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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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解放到苍茫——中国时髦歌曲20年

  那时候四处是高音喇叭,那时候没有电视、没有磁带、没有灌音机。喇叭声从工场、机关、学校、队伍大院的围墙里传来,强大,响亮。那是很久很久以前,那是1978年。

  1978年,或稍早,阿谁老是传出决议、社论、讣告、样板戏、毛 赞歌的大喇叭里,有一天传出了《洪湖水,浪打浪》,传出了《花儿为什么如许红》,传出了《刘叁姐》,它们一天又一天在喇叭中反复着,百听不厌。大人们说,那都是些解禁了的歌曲。

  中国的新时代就从解禁起头了。那些因为政治斗争,因为不敷革命,或者仅仅因为恋爱的歌曲,从头回到了人们的生活中。大人们征服了戏曲的障碍,一遍遍往赏识越剧《红楼梦》、黄梅戏《天仙配》,一遍遍为林黛玉或者七仙女的命运痛哭流涕,暗中中他们的眼泪湿透了一张张手绢,湿透了中国的一家家片子院。就在那种哭抽泣声中,恋爱的知觉,久违了的俗世的感情,不再被看做那么可耻的工具了。

  80年代──一个片子插曲的时代在新的片子中伸延。半导体和晶体管,薄膜唱片和电唱机,人们坐在新买进家的收音机前,听着李谷一、墨逢博、关牧村、郑绪岚、关贵敏,听着《祝酒歌》、《吐鲁番的葡萄熟了》、《年轻的伴侣来相会》、《我们的生活充满阳光》、《雪白的羽毛寄密意》、《边陲的泉水清又纯》、《太阳岛上》、《浪花里飞出欢乐的歌》。充满欢乐和阳光的音符像雪后的泉水一样四处流淌,它们歌唱着生活的甜美,社会主义各人庭的甜美,不关涉详细,也与每一个详细家庭的生活无关。别种滋味的歌是借着片子剧情呈现的:《知音》、《雁南飞》、《心中的玫瑰》、《角落之歌》、《妹妹找歌泪花流》、《妈妈教给我一首歌》。与之同时,城市青年在宿舍里偷听台湾歌,喇叭裤戴着不撕商标的太阳镜、提着最时髦的灌音机,骑着车或者成群结伙地唤啸而过,把邓丽君和张帝的歌声一路洒在大街上。大人们看着他们的背影说:那些个小青年,那些个阿飞。

  是的,那些个阿飞。中国人起头期看通俗的日子,但极左时代的禁忌仍然在骨髓中浸透着。在核心的意识形态里,除非辅之以革命、事业等高尚内容,不然世俗感情、谈情说爱、小我悲喜,都是初级兴趣的、不道德的、以至是不正派的表示。邓丽君、张帝、刘文正只能在“地下”时髦,以至赏识者本身,都有一种道德上的不洁感:邓丽君唱的是黄色小调,张帝唱的是地痞歌曲,唱法自己就透着“黄”。不久,李谷一唱《乡恋》用了气声,苏小明唱《军港之夜》又柔又绵,立即招致痛斥和责备,责备者听出了那声音里的“黄”。

  那是中国歌曲汗青上的“片子插曲时代”,又是一个“中间腔时代”──那一时代的“唱将”,同王酩、施光南、谷建芬、刘诗召、王立平、付林那些最次要的歌曲做者一样,都是名门正派、正统身世,却共有一种向世俗感情过渡的倾向。洋腔洋调和土腔土嗓渐渐退出支流,听寡爱好的对象,是那些美声中带点天然色的歌手,那是80年代前五年大部门受欢送者的配合特征。很明显,我们能够从最重要的代表人物,例如从解禁时代的王昆、郭兰英、黄婉秋向李谷一的改变,从李谷一贯墨逢博─郑绪岚─沈小岑─苏小明的改变,从男女声二重唱两个时代的代表──张振富、耿莲凤向王洁实、谢莉斯的改变,看到美声、民族唱法的逐步下移。以至,1984年春节联欢晚会初次请来的两位香港明星──张明敏和奚秀兰,也是两个“中间腔”──奚是民歌“中间腔”,张是时髦“中间腔”。“中间腔”时髦的背后,有意识形态的守旧在黑暗收配着。此时,一方面意识形态从高调下移,一方面中心意识仍在起感化,那种感化以至是整个群众的,迷惘、失落、痛苦等生活中的一般感情,在支流价值中被视为资产阶级陈旧迂腐式微的情感,反映小我感情的时髦音乐则被视为靡靡之音,在承受上存在一种心理障碍。那时,群众意识处于一种政治中庸形态。稍后,台湾校园歌曲一会儿时髦了,《乡下的巷子》、《外婆的澎湖湾》、《踏浪》、《踏着落日回往》,它们被“中间腔”广为翻唱,非政治的内容既称心了人们潜在的人道需求,其天然情趣和安康明朗,又与正统价值无伤。“中间腔期间”的压轴大戏由唱着《军港之夜》的苏小明完成:它末于离开片子歌曲的拼合,而有了歌曲专辑的概念;主题布景固然不脱国度、集体、事业,但抒情角度却充满情面味和世俗性;歌手的声音不再昂扬,是中音的、松弛的,更大限度地接近了美声的底线,它陪伴着责备,也陪伴着欢送。积极、安康、正面等看念收配着歌声审美的情况,可能不断继续到1989年摆布,此前歌坛千变万变,好嗓子的看念不断稳定,始末以清澈、纯正为第一美学特征。

  是1983年仍是1984年?一个喊程琳的孩子出来了,稍后,一年更小的喊墨小琳的孩子出来了。孩子是无邪的,孩子是无邪的,“小螺号,嘀嘀地吹”,“妈妈的吻,甜美的吻”,同时她们会唱邓丽君。在幼稚的保护下,邓丽君公开化了。没有美声血统的时髦唱法退场。不是身世于正统的学院派,而是一批社会青年,女学邓丽君,男学刘文正,磁带流行,走穴流行,模仿港台歌曲流行,“翻唱歌曲期间”全面降临。张行弹着吉他唱:“你到我身边,带着浅笑,带来了我的费事”,因为爱不克不及分享,因为你比她“迟到”。哗,300

  万盒销量;哗,吉他成百倍地狂销;哗,吉他班在城市里展天盖地。谈情说爱不再是禁忌,“月亮代表我的心”不再是黄歌,“爱你在心口难开”不再是淫声浪语。各类新星不知都从哪里冒出来,都唱着港台歌,都有人买账。

  1985年,美国40多名歌星为非洲哀鸿义演,联唱《世界大同》,第二年台湾60位歌星联唱《明天会更好》,中国一位磁带编纂说:他们能做60名,我们能做100 名,献给世界和平年!100 名歌星,说聚就聚,还有良多没参与的,想想看,中国的歌星有多多吧。《让世界充满爱》,100 名歌星穿上整洁齐截的表演服(多希罕!),一方面亮出差别的声音,一方面凸起圣歌般的齐唱。中国人,甭管男女老小,都承受了,都冲动了。那是一个转折,那是1986年。因为一首大歌,白叟们不再尽觉得时髦歌“痞”,文化界不再对时髦歌围剿扫荡。

  1986年,时髦音乐获得官方一个折衷式的称呼──通俗歌曲。

  有两件轶事能够阐明中国那时的半就形态。一件是:1985岁尾英国威猛乐队在北京表演,劲歌热舞折腾一个大劲,台下的中国看寡均危坐着不动,威猛走了大半个地球,哪见过那架式?傻了,第一次觉着本身像山公。另一件是:郭峰初到北京,常抱着吉他在街边唱歌,人们喊他“小地痞”;百名歌星演唱会后,当他再一次抱着吉他在街边唱歌,路过的人不由对他指指点点:“瞧,那就是写《让世界充满爱》的做曲家,瞧人家多有艺术家的气派!”

  1986年之后,时髦音乐并行呈现了叁条脉络。崔健在百名歌星演唱会上唱出《一无所有》,从此摇滚在地下起头蔓延时髦,为首都青年所喜,为官方人士所骂;《信天游》引爆了“西冬风”,浩瀚歌曲创做均以北方民歌为素材,但是见歌不见人,各人都唱同样的歌,寥寥数首名做成了“全国粮票”;以齐秦、苏芮为初步,港台引进版大举登岸,原人、原唱、原做,使大陆的“翻唱歌曲”宣告消亡。

  1987年,《信天游》、《黄土高坡》、《我热恋的故土》、《心愿》,中国人非常耳熟的民歌调,唱着家乡、地盘、山沟沟,和着电声乐队、电子鼓击、大嗓唱法,满城轰喊。1988年,电视台每日播出《雪城》和《便衣差人》,“下雪了,晴和了”,“几度风雨几度春秋”,刘欢的声音每夜准时响彻街头巷尾。1989年,片子《红高粱》,“妹妹你斗胆地往前走,莫回呀──头”。呵,莫回呀──头:民歌加架子鼓加乡里腔加吼唱;之后“囚歌”──劳改犯的歌;之后俚俗调笑歌曲大众多。是谁在听它们?我不晓得。我晓得另一种时髦,港台、欧美歌曲的时髦。大学校园里在复造磁带,城市的陌头在兜销拷带。大街上能买到的公开引进版是《搭错车》,是《狼》,不克不及买到的便托人从海外购进、然后流进交换、翻录、拷贝的渠道。到1993年,引进版已经全面化,大陆时髦音乐市场全面开放。王杰的肉痛、姜育恒的忧郁、童安格的“其实你不懂我的心”,张雨生、庾澄庆、赵传、小虎队、郑智化、四大天王;MTV 、卡拉OK、逃星族,音乐越来越新潮,歌迷越来越低龄。稍后又有欧美打口带流进城市,中国,渐渐成为世界时髦音乐同一市场中的一部门。   

  陪伴着那一同一化历程,中国本身的造星运动慎重开幕。1992年,唱着甜歌的甜妹子杨钰莹通过中心电视台一举倾国,成为大陆第一位便宜偶像。随之,中国呈现第叁次新人辈出场景:上电视、拍MTV

  ,推歌打榜,文字轰炸。潮水,潮水。歌曲越来越多,歌手越来越多,相互间越来越相象。同期,摇滚乐唱片准许出书,不断藏匿在地下的摇滚乐起头全面出头,摇滚不再是崔健一人,摇滚不再是禁忌,汉子能够留长发,长发能够上招贴。

  《无地自容》的黑豹火了,《梦回唐朝》的唐朝火了,新音乐的春天的张楚、窦唯、何勇火了。铁杆摇滚乐迷像戈壁中渴求水源一样渴求着、觅觅着摇滚乐。但当各路出名乐队和更多不出名的乐队成批成批浮出空中,摇滚乐迷不再狂热了,摇滚乐迷起头深深地失看:摇滚乐不是卖着愤慨,即是卖着青春期的躁动(多简单!),各人都太想快快成名。跟着中国全面进进市场经济时代,意识形态的对立场面被消解。潮水,潮水。摇滚乐的潮水也一拨连着一拨,跟着世界整洁地左

  转、右转,齐步走,然后金属了,然后另类了,然后朋克了。

  1992年,《小芳》,常识青年和假常识青年在怀旧。

  1993年,《涛声照旧》:那一张旧船票,能否登上你的客船?

  1994年,《同桌的你》,大学生未老先衰,感伤而回忆。

  1995年,《艳阳天》,摇滚乐像花朵缩进琥珀里,怀想;《露天片子院》念起童年风光不再。

  1996年,……

  1997年,《心太软》:OH,算了吧,就那么散了吧。

  与那几首最时髦的歌曲相伴,是青躲题材的长盛不衰,似乎是另一个世界的唤唤:《回到拉萨》、《阿姐鼓》、《青躲高原》、《央金玛》、《雪域光线》;是俗歌的连连胜利,似乎在城市的幻化中安定着稳定的旧色彩,接续着“西冬风”和“囚歌”的余绪:《大中国》、《纤夫的爱》、《天不下雨天不起风天上有太阳》、《九月九的酒》、《大花轿》、《豪杰歌》。在感伤怀旧、西躲情怀和大旧大俗的后面,则是整个社会的快速变迁。从整体上看,城市情歌的众多已使时髦歌变得腻味,北京乐队的全面露脸已使摇滚乐的号召力彻底崩溃。那不再是一个欠缺的时代,同时也不再是一个因为政治压力而产生表达激情的时代。时髦音乐的低潮随之到来并延续到1998年。思惟和感情禁区的不复存在,使表达实正成为一个问题。中国时髦音乐末于露出初级、稚嫩和虚弱的本相,那时我们发现,新的、城市的、丰富的、亲身的生活,竟然还没有得到几实正的表达。业已存在的唱片商在狭隘的贸易逃求中老化,陈旧见解的恋爱只是一些虚假的套词,摇滚的对抗只是一些标语和鬼话,浮泛、浅薄而老套,它们是“我们的生活比蜜甜”的另一面的虚拟。

  过往是政治的一统全国,如今是贸易的一统全国。你已有多久没有听到刺痛你心肺的歌?迷惘。但迷惘只是暂时。只要有生活,就会有生活的感触感染,就会有表达感触感染的歌。民间的多种音乐型态已经发作,民间创做人士的各处繁殖已经成现实。你看过小我网页吗?你听过小样和自磁带吗?你读过乐友之间交换的自办杂志吗?你晓得你们阿谁城市的乐队和表演吗?假设你没有听到丰富的声音,那么你听。而丰富的声音那20年来不断没有停行过生长,比来一年的生长是:朴树、尹吾、清醒、花儿、胡吗个、《盘王之女》、《无能的力量》……还有许多我不晓得的。假设那些声音还不克不及让你称心,那也是那20年给你的捐赠,你遗憾了,你开阔了,你自在了,你有福了。

  -----------转载于华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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