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今书画艺术界“润格”小探
文:枯木
润格,又称润例、润约、润笔、笔单等一般指书画金石等艺术节的酬劳,大多明码标价,而且根据市场行情和名气凹凸对本身的做品标出的价码,如许的益处是让人一目了然,省却讨价还价的精神,是从古到今就有的传统老例。
润格起源很早,最早雏形,其实不喊润格,而是文人骚人的一种普及营生体例。次要是古代文人较少,许多底层苍生不识字,不会书写文章,因而就代人写文应时而生,常见的为往来手札、拜帖等,价格随行就市。而对一些比力有名看的文士来说,其次要营收并非那些琐碎的手札,更多的是诗词文赋、碑本寿悼等,一些家底殷实的富豪大户,往往礼聘闻名文人写做,借以抬高声看,煊赫势力。
西周期间邮驿轨制已趋完美,然而次要是官方律令的传达,小我手札尚未纳进,达官贵族次要是世袭而来,布衣苍生很难有时机承受教导,因而其时往往依靠口口相传。到了春秋战国期间,群雄争霸,诸子百家争喊,文士们“学而优则仕”,纷繁依靠本身的文章辩才列国游学,期看能得到当权者重用,也有很多人得到显露才调的时机。
就润格一说,记载最早的估量是《史记·吕不韦传记》,此中有:“吕不韦以秦之彊,羞不如,亦招致士,厚遇之,至门客三千人。是时诸侯多辩士,如荀卿之徒,著书布全国。吕不韦乃使其客人人著所闻,集论认为八览、六论、十二纪,二十馀万言。认为备六合万物古今之事,号曰吕氏春秋。布咸阳市门,悬令媛其上,延诸侯游士来宾有能增损一字者予令媛。”。详尽记载了吕不韦为了显名,广揽文人,书写《吕氏春秋》,而且号称能“增损一字者予令媛”的酬劳,固然人们迫于吕不韦的势力不敢增改,可是如斯兴师动寡对文章公开标价,可能是汗青上第一次。
到了汉代,全国同一,邮政驿道十分齐全,人际交往,往来手札的增加,给知书识字的文人儒士来说,除了能够通过征辟轨制和举孝廉轨制当官,还能够通过替身书写文章谋生,于是润格的雏形起头闪现。
最闻名的润格事务当属“长门买赋”典故。司马相如是汉武帝期间的辞赋各人,依靠辞赋获得汉武帝的喜爱和恩赐,被召为郎,升孝文园令。汉武帝第一任皇后陈阿娇失宠后,派人给司马相如献上黄金百斤,于是司马相如做了那篇《长门赋》给汉武帝,汉武帝看了以后十分冲动,因而陈皇后又从头得到了帝王的宠幸。《长门赋》在南朝(梁)萧统编著的《昭明文选》中收录,然而此中呈现了汉武帝谥号,因而被人思疑是后人伪做,那里就不做争论,然而“长门买赋”成了闻名典故多被引用,宋代大词人辛弃疾的闻名词做《摸鱼儿》中“令媛纵买相如赋,脉脉此情谁诉。”就是用的那个典故。
润格呈现最早的记载在隋代,其时俗称润笔。《隋书.郑译传》记载:“上令内史令李德林立做诏书,高颎戏谓译曰:“笔干”,译答曰:“出为方岳,杖策言回,不得一钱,何以润笔。”,上大笑。”。是说郑译是隋朝开国功臣,深得隋文帝相信,有一次隋文帝让李德林做诏书,宰相高颖和郑译开打趣说笔干了,郑译说我出为刺史,拄着手杖回来,没得到一个钱,用什么给你润笔?,于是杨坚大笑。于是润笔成了稿酬的称呼。
到了唐代,润笔已经成了文人约定俗成的写做收进,唐代重视文学,文人学士很得重视,地位较高,社会上也对文人也青眼相加,所以“润笔”一般较高,上到宰相大臣,下到文士骚人,大多通过替身写做创收。南宋洪迈的《容斋漫笔》记载:“文字润笔,自晋代以来有之,至唐始盛。”,又说:“做文受谢,晋宋以来已有之。”。
好比唐代行书碑文各人李邕,《旧唐书》记载,“邕尤长碑颂”,“中朝衣冠及全国寺看,多赍持金帛,往求其文”,“受纳馈遗,以致巨万。时议认为自古鬻文获财,未有如邕者。”皇甫湜是唐代闻名散文家,《承平广记·褊急》记载,东都留守裴度重修福先佛寺,欲请白居易书写碑文,皇甫湜大怒,“近舍某而远征白,信获戾于门下矣。”,于是裴度请其书写,裴度赠他以“宝车名马,缯摘器玩,约千余缗”,皇甫湜嫌少,声称“其碑约三千字,一字三疋绢,更减五分钱不得。”,裴度只得答谢绢九千匹。
“唐宋八各人”之首韩愈,文摘出寡。宪宗皇帝点名让韩愈撰写《平淮西碑》碑文,韩愈文中凸起了裴度和另一将领韩弘,韩弘一次寄给韩愈500匹绢。固然也褒扬了李朔,然而遭到李朔部将石忠孝不满,于是“长绳百尺拽碑倒,粗沙大石相磨治”(李商隐《平淮西碑》),将碑拉倒。李愬的老婆是唐安公主(宪宗姑母)的女儿,在她的撺掇下(“谗之天子言其私”),宪宗命令磨往韩愈的碑文,让翰林学士段文昌从头撰写。到了宋代,又有功德者把“倒置的汗青再倒置过来”,磨往段文,重刻韩文,但是已经不是韩愈的手迹了。
再如白居易给元稹写的墓志铭,元稹生前指名道姓要求白居易写,元稹的儿子为给父亲增光添彩,不吝拿出银马鞍、玉腰带、马车、绫罗绸缎等,折合铜钱六七十万。堪称其时更大的润格,钱泳《履园丛话》载:“白乐天为元微之做墓铭,酬以舆马、绫帛、银鞍玉带之类,不成列举。”。后来白居易把那些都捐给了佛寺。
然而那些得到巨额润笔费用的事实是少数,很多文士的润笔费用其实不高,好比大诗人杜甫,有《闻斛斯六官未回》诗云:“故人南郡往,往索做碑钱。本笔耕墨耘,翻令室倒悬。荆扉深蔓草,土锉冷疏烟。“。斛斯融为人做碑,稿费无着,要运河江陵索取,所得甚微,以致锅镬无烟,那也是其时另一种写照。
到了宋代,延续唐代的润格,《宋朝事实类苑》记载,宋太宗为了奖励宫廷文人,设专款“润笔钱”,并“降诏刻石于舍人院”。宋代官俸较薄,皇家有此之设,也算是对文人的人文关心了。北宋名臣寇准拜相时,杨亿撰写造书,此中称寇准“能断大事,不顾外表”,寇准认为“正得我胸中事”,于是,“破例赠百金”。《陔馀丛考》还记载,宋代王寓在宣和七年(1125年)八月二十一日,一晚上写了四道造文,宋徽宗恩赐给他很多堪称无价之宝的御用之物。然而同样也有的润笔费用十分微薄,好比欧阳修请蔡君谟为其《集古录序目》做字刻石,赠给他的只是鼠须栗尾笔、铜绿笔格、大小龙茶等物。
明代文人骚人有许多依靠润格生活,而且起头明码标价,随之成为一种普及的社会现象。阅读明代很多官员的文集,像严嵩、海瑞、张居正、汪道昆、王世贞等,无论是倾朝显贵,仍是清正官绅,文集中都充溢了应酬性文章,此中相当一部门是收了费的。即如海瑞,其闲居在家,有薄田四十余亩,却也为人做文,承受捐赠。而关于民间文士来说,润笔当是谋生的手段,闻名的江南才子唐伯虎,就是因为科举连累“徐经科场案”下狱,后被免除为吏,只好依靠书画为生,他的《卖画》诗:“不炼金丹不坐禅,不做商贾不耕田。闲来写幅青山卖,不使人世造孽钱。”就是阐明。
清代的润笔之风更盛,呈现了润格。清初钱谦益,原为东林党指导,后投降清朝,病危后,操纵黄宗羲的文笔与本身的名气,三篇文章(墓志铭、诗序、庄子注序)所得的润笔竟达三千两白银。而另一类文人书画家,则以特殊个性标榜,好比“扬州八怪”之一郑板桥,屡次明码标价,自定润笔费原则、拒收礼品,更写了妙文《板桥润格》:“大幅六两,中幅四两,小幅二两。书条、对联一两。扇子、斗方五钱。凡送礼品、食物,总不如白银为妙。公之所送,未必弟之所好也。送现银则心中喜乐,书画皆佳。礼品既属纠缠,赊欠尤为赖帐。年老神倦,亦不克不及陪诸君子做无益语言也。画竹多于买竹钱,纸高六尺价三千。任渠话旧论交接,只当秋风过耳也。乾隆己卯,拙公僧人属书谢客。”,且做诗说:“画竹多于买竹钱,纸高六尺纸三千,任渠话旧任交接,只当秋风过耳边。”。在润格问题上,六亲不认,只认现银的姿势确实是惊世骇俗的,倒也表现得淋漓尽致。
民国期间,书画家金石篆刻家等更是延续先前老例,好比一代宗师吴昌硕,年代差别,润格各不不异的,1922年的《缶庐润格》比1913年的《缶庐润目》涨了近一倍。齐白石更是以脾性强硬出名,定居北京后,自定润格,在他客厅里,持久挂着1920年写的一张告白:“卖画不管交情,君子有耻,请照润格出钱。”,卖画卖印,从不讲人情,除极个别亲朋外,不管是谁,都要照价付酬,不克不及赊,不克不及减。齐白石有时请他人写序文、题辞或纪念文章,也都按照对方的润例付酬,所谓“好伴侣,明算账”,一点也不模糊。
上世纪建国后,艺术界人士大多有了平稳工做,润格润笔逐步消逝,艺术做品即使是有酬劳也是象征性的。到了变革开放后,润格又起头时髦,随行就市,越来越火爆,近些年收躲热,于是艺术界便起头攀比润格,再加社会风气急躁,使得润格更是骇人听闻,然而整体和过往比拟,价格高了,价值往不值一哂。时不时有报导某某润格几,某某做品被拍卖几万万上亿之类的话题不停于耳,然而,认实往看察,发现良多都是小我炒做罢了,或者是用来送礼取利凑趣谋求之手段,头衔多官职高,价格就高,一带“家”或“长”,立即价格飞涨,一旦事发,便掷之厕所,人们只存眷名气,不看做品的价值,岂不是莫大的哀痛?!
2019/5/5榆木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