원굿은 '마이어탕·기러기추'에 대해 연(年)과 어심(語心)의 재절충을 물었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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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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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学争喊】

做者:雷恩海(兰州大学文学院传授)

近期,《光亮日报·文学遗产》刊载两篇文章《元好问〈雁丘词〉是写情之做吗》《元好问〈雁丘词〉确为写情之做》,予以讨论。问题似尚未处理,此词义旨何谓,实有进一步切磋的需要。

词前有小序,论述写做原委。金章宗泰和五年(1205),元好问十六岁,将死亡的双雁葬于汾水岸边,累石为塚。同业举子竞相赋诗,好问亦做《雁丘辞》,且曰“旧所做无宫商,今改定之”。宫商,指音律。词重宫商,音乐性乃第一属性。由此可知,原做应是一首诗,后来才改定为更具抒情特量的词——《迈陂塘·雁丘》;小序亦改按时所做,以逃述的口吻叙其颠末。那么,何时改定呢?

要考证《迈陂塘·雁丘》之切当时间,文献缺如,实为不容易。联络其时与之唱和的李治、杨果所做二词以及相关时事,而予以推论,庶几得之。金哀宗庸弱,不克不及励精图治,被蒙古大军进攻,围困汴京(今河南开封),与后妃宫嫔涕泪交下,仓皇逃往回德(今河南商丘)。天兴二年(1233)正月戊辰,汴京崔立做乱,降蒙古。元好问四月二十日被胁迫出京,蒲月三日北渡,后羁管于聊城(今山东聊城)。六月,哀宗奔蔡州(今河南汝南)。三年(1234)正月初十,蔡州城将破,哀宗仓皇传位东面元帅承麟,刚举行完即位礼,蒙、宋大军已至,哀宗“自缢于幽兰轩”(《金史·哀宗纪》),葬于汝水上,末帝承麟战死。金廷覆亡,二帝遂成为亡国之象征,引起了士人极度悲怆与深厚忧思。

金廷覆亡时,好问羁管聊城,著《南冠录》,有志于记述一代之史,修建别史亭,以诗存史,笔录一代兴亡,悲忿沉郁,黍离之感,往往流溢,皆泪痕血点凝聚而成,有肝肠迸裂之痛。蒙古太宗八年(1236),好问四十七岁,旅居冠氏(山东冠县),九月做《东坡乐府集选》,整理素所喜欢之苏轼词,论其得失,引发对词体那一特殊抒情体裁的浓郁兴致。回想昔时汾水上,凭吊殉情之双雁而做《雁丘辞》,而今对二帝之死、金廷覆亡,三请安焉,一腔忠诚无所发泄,遂改定为《迈陂塘·雁丘》,寄寓家国兴亡之无限悲怆与深表。次年(1237)秋,好问自冠氏还太原,冬十二月复返冠氏。自贞祐丙子(1216)南渡,至此始还太原,二十一年矣,颇有人事荣枯之感怆。其间路过陵川(今山西陵川),与李治相会,有《陵川与仁卿饮》诗,慨叹万端。金亡时,李治微服北渡,漂泊忻、崞间。乱后余生,相对话兴亡,想来,好问将改定之《迈陂塘·雁丘》示于老友,李治遂有《和元遗山〈雁丘〉》之做。

将原创与和词比照,乃能理解好问词之意蕴,得词心之正解。开篇叩问苍莽六合:“问世间、情是何物,曲教存亡相许。”破空而来,感情兴盛至极,冲决而出,曲击心灵,令人心魂悸动。《历代诗余》《词综》《词则》等皆做“问世间”,而别本做“恨人世”,似不当。好问另一首《迈陂塘》歌咏殉情的大名小儿女,开篇“问莲根、有丝几?莲心知为谁苦?”句法格局全然一致。“不着边际双飞客,老翅几回冷暑”,由破空而来的叩问、慨叹,引进不着边际、履历风雨困难苦楚的痴雁,遂使此种沉痛的豪情有所附丽,而不流于空泛,乃咏物词之当行本质。“欢乐趣,告别苦、是中更有痴儿女。”将双雁唤为“痴儿女”,乃词人逼真通透的感悟。“君应有语”,以拟人手法,写大雁对不幸死亡朋友的密意唤唤:你应该说话呀!是哀思欲绝的密意告白。“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为谁往”,乃进一步的叙写、填补。上阕写雁,叙事抒情,一笔两到,相融无间。

李治和词“雁双双、正飞汾水,回头存亡殊路”,以汾水飞翔的双雁点题,刹那间生离死别,其痛何如!“海枯石烂相思债,何似面前俱往”,妥帖贴题,叙写双雁一死一生之哀思。“摧劲羽,倘万一、幽冥却有重逢处”,面临朋友之不幸灭亡,哀思失看之生雁,从浩浩漫空飞坠而下,以身殉情,尚且期看万一身后魂而有知、在幽冥鬼门关却也有重逢之“喜悦”。至此,抒情与叙事,已臻化境。笔锋一转“诗翁感遇”,曲指原唱元好问。陵川相会时,好问四十八岁,故有此称。感遇,感于所遇也。陈子昂《感遇》三十八首,“感恩顿挫,显微阐幽,庶几见改变之朕,以接乎天人之际者”(卢躲用《右拾遗陈子昂文集序》),具有讽喻拜托之义和充分的社会现实内容。缘此,“把江北江南,风嘹月唳,并付一丘土”,虽是写双雁不着边际之离合悲欢,实则暗喻金廷贞祐南渡、蔡州覆亡,而一洒悲悼亡国之清泪。

原唱下阕“横封路,孤单昔时箫鼓,荒烟照旧平楚”,写双雁死亡汾水上,而今皆是萧条凄怆,然而“昔时箫鼓”却似无下落。此处乃暗用典故。汾阴,在今山西万荣,有后土祠,汉武帝屡次祭奠。元鼎四年“东幸汾阴。十二月甲子,立后土祠于汾阴脽上。”(《汉书·武帝纪》)。汉武帝于汾阴做《秋风辞》咏雁怀人。横汾,化用“泛楼船兮济汾河,横中流兮扬素波”;箫鼓,化用“箫鼓喊兮发棹歌,欢乐极兮哀情多,少壮几时兮奈老何”之强烈抒情。平楚,从高处远看,森林树梢齐平,指空阔之平野。此句虽写双雁死亡,汾水两岸萧瑟萧条,实指金廷社稷覆亡,二帝死亡,曾经强盛富贵的大金疆土,皆是孤单萧瑟萧条肃杀,令人凄神冷骨。显然,托双雁死亡之虚写,兴寄金廷覆亡之现实,发抒其凭吊故国之哀情。“招魂楚些何嗟及,山鬼自啼风雨”乃进一步之抒情且有所附丽。招魂,用宋玉《招魂》“目极千里兮伤春心,魂兮回来哀江南”。山鬼,犹山灵、山神。屈原《山鬼》有“雷填填兮雨冥冥,猨啾啾兮又夜喊,风飒飒兮木萧萧”,故曰“自啼风雨”。缘此,此句陪衬出悲怆之情与阴沉之气,意谓那深切诚挚的《招魂》诗,也无法兜揽灵魂而使之复活,处处山灵亦为之冲动,在凄风苦雨中声声啼唤、泪湿襟袖。

和词,于此处深得好问词心。“仍为汝”,点破大旨,亦接承上阕“诗翁感遇”,表示“并付一邱土”者实乃金廷之覆亡。“小草幽兰丽句,声声字字辛酸。”小草,渐渐草就。“幽兰”,古琴曲名,宋玉《讽赋》:“臣援琴而鼓之,为《幽兰》《白雪》之曲。”白居易《听幽兰》:“琴中古曲是《幽兰》。”可知,幽兰指好问《迈陂塘·雁丘》义旨远深、音情深长。此句谓,《雁丘》词别有拜托,声声字字皆满含辛酸的亡国哀情。“拍江秋影今安在,宰木欲迷堤树”,又回到双雁,以免离开所咏之物而显得太隔,形成词境之虚浮。宰木,坟墓上的树木。语出《公羊传》僖公三十三年:“秦伯怒曰:‘若尔之年者,宰上之木拱矣。’”何休注:“宰,冢也。”宰木已然可以迷遮堤岸之树,一是从时间上展现其长度,并不是“乙丑岁赴试并州”时,必定了遗山的“今改定之”的逃述,应该是尔后比力长一段时间;二是以数量上的浩瀚,表示“霜魂苦”并不是仅指“雁双双”。三十余年后,改定《雁丘辞》,虽为咏写双雁痴情死亡的不幸,但别有拜托,以海涵地负之才思,展现亡国之痛、二帝死亡之悲,词人洒下的清泪,寄寓了无尽的故国覆亡悲悼。

“天也妒”,好问于“横封路”后土神社已倾覆、无复昔时箫鼓富贵,而发仰天长叹,一洒同情之清泪。“未信与、莺儿燕子皆黄土”,化用辛弃疾“玉环飞燕皆尘土”(《摸鱼儿》),极大地必定双雁殉情死亡之重于泰山,而不会与莺儿、燕子等凡物之死、同回黄土而肃然无闻,“千秋万古”,永久长存,具有永久的社会价值。后三句“为留待骚人,狂歌畅饮,来访雁丘处”,详言之,外表上是写双雁,实则更进一层抒写悼惜金源覆亡的极度哀思之情,而以“骚人”密意凭吊之“狂歌畅饮”予以积极彰显。骚人,屈原做《离骚》,故称屈原为骚人,李白《古风》:“正声何微茫,哀怨起骚人。”此处“骚人”乃点题关键,突现痛悼故国覆亡之深悲积怨。

李治与好问词心处处相通,于“拍江秋影”“宰木欲迷”之伤情处,径曲道破:“霜魂苦”——既是双雁之魂苦,更是遗山“诗翁感遇”之心苦。“算获胜、王嫱有冢贞娘墓”,详言“霜魂苦”之深痛,远超独留青冢于塞北之昭君;凭吊吟魂,为世人所存眷,也远非竞相题诗的虎丘贞娘(实娘)墓所能及。两相比照,其悲苦显然非双雁所能局限,李治与好问同频共振之心音亦和声此中,浑然相融。于是“凭谁说与”的辛酸吟心所系的家国兴亡之恨,叩问苍莽,浩茫兴盛之情思,将于何处发抒呢?结末三句“欢鸟道漫空,龙艘古渡,马耳泪如雨”,补写完美,使浩茫兴盛之情思、家国兴亡之怅恨有所附丽拜托。鸟道,险峻狭隘的山路,此处谓雁群飞翔通道,于天际似有若无。龙艘,即龙船,汉武帝于汾水乘龙船,此处指汾河渡口,亦兼喻御驾仓皇出逃之情状。马耳,苏轼《雪后书北台壁二首》:“试扫北台看马耳,未随藏匿有双尖。”指山东诸城马耳山的双峰挺拔尖挺。此处谓雁丘双坟,从远处看,双尖似马耳,回应首句之“雁双双”。词人悲悼双雁死亡、不克不及再飞翔天际,鸟道空漠;二帝奔亡,乘御不返,汝上之坟冢却不断闪现于面前,令人泪如雨下,悲伤欲绝矣。

好问原唱及李治和词之阐释,并不是揣测,乃源于词之体系体例特量所启迪。词之特量要眇宜修:声韵谐美,言简意丰,浑融蕴藉。关键在于掌握“词心”。况周颐《蕙风词话》卷一:“吾听风雨,吾览山河,常觉风雨山河外有万不得已者在。此万不得已者,即词心也……此万不得已者,由吾心酝酿而出,即吾词之实也,非可强为,亦无庸强求,视吾心之酝酿何如耳。”比兴拜托,触发于不能自制,实情性流露于不自知,物我相融,浑融无间。词之咏物,既要紧扣所咏之物,又不克不及粘滞:太离,则易生隔阂,不克不及到达物与情之相融无间;太粘,则易陷滞拙,落于实相,不消表示而其意已明。且做品一旦面世,遂离开做者而自具独立性,其情蕴义旨乃具开放性——在词人所没必要有,在读者却没必要无。咏物,既要以所咏之物为核心,又具超然物外之思,尽可能地展示其包含性,孳乳更丰厚的内蕴,深美闳约,彰显强烈的艺术传染力。

好问于金亡之后,改定早年所做为《迈陂塘·雁丘》,非地道咏物言情,实寄寓家国覆亡之悲怆深表。李治才思富赡,灵心妙悟,深切体悟并掌握遗山词旨心魂之底子,以精湛的艺术身手,创做了那首映照千古的同题之做。相较而言,杨果“同一山赋雁丘”,比力量实,粘滞于双雁“怅年年、雁飞汾水,秋风照旧兰渚”,慨叹于“世间几风流事,天也有心相护。休说与。还却怕、有情多被无情误”之不幸死亡,唯结尾“待细读悲歌,满倾清泪,为尔酹黄土”,照应原唱,然颇不了了。那不是对原唱及词心的理解问题,而是做者为才力所限,不克不及超然于所咏之物而别寓怀抱所致。非不为也,实不克不及也。

要之,好问《迈陂塘·雁丘》乃晚年改定之做,时间应为蒙古太宗八年(1236),李治和词似应在九年(1237),咏物抒情,词心所寄,乃借双雁之殉情死亡,抒发悲悼金廷覆亡、二帝死亡之悲怆与深表。

《光亮日报》( 2022年10月31日13版)

来源: 光亮网-《光亮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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