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温风如酒,细雨如丝。
阿凡第一次来的江南。
那天她身披彩衣,耳别桃花,一把纸伞,赏烟雨。
我窝在小店角落,淋着烟雨,目不转睛,赏阿凡。
她回眸一笑,我吓了一跳。
她径曲走来,拍下二两银子,说,“老板,那把刀我要了。”便拿起刀走的利索。
我与老板皆愣。
我愣后气急,留在原地不肯走,好么,哥们在你眼里就值那个数?
老板愣后忙喊,“诶,姑娘,找您的一两三钱!”
我一个趔趄,抹了把雨水兴冲冲跟上去。
2、
江上画船,烛影摇红。
到底是江南,风里夹着诗情,雨里和着画意,拿来下酒,最为适宜。
两坛桃花醒,阿凡一坛我一坛,嘿!美极了。
酒过半,人微醺。饶是见过大风大浪的我,被阿凡那么一看,也不由着了道,那双眼里怕是住着满天星河。
酒壮怂人胆,我昂首咳了一声,说,“咱们敞开胸膛说亮话,也让相互有个交心。”
阿凡看我一眼,放下酒碗,就去扒衣服。
好么!是个高手。
我忙转过身去,假拆看窗外的桃花流水。看来咱不是怂人,再来几坛酒也壮不了一颗赤诚的英雄胆。
“我叫阿凡,是个剑客。”
我扭过甚,躲闪的目光在发现她穿戴无恙后恢复往日的浩然正气,“你是剑客?那你买刀做甚?”
阿凡拿起花瓶里的桃枝挑了个剑花,别说,还实有模有样。她笑着说,“我的剑术太高啦!我在找一把能配的上我的剑,暂时没找到,就先买把刀喽!”
我差点把酒碗摔了,好家伙,欺人太甚,我不干了。
像是看穿我在想什么,阿凡手指往身旁的刀上一点,我登时不由自主轻哼出声,那实是贯彻四肢百骸的恬逸。
阿凡收了手,环胸看着我,一脸深邃莫测,“我可是山上的仙人,那缕仙气足抵你十年修行,跟我混,迟早成仙哦!”
那句话我是信的,从我修成刀灵起头几年了,她是第一个看到我的人,况且那缕气息侵入后,我的灵体明显愈加实在。
我忙做揖叩首,高呼,“仙人姐姐在上,从今天起头咱就是您的仆人,只要您一句话,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
阿凡满意地点点头,淡淡地说,“嗯,那先敞开个胸膛看看。”
我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地看她,她竟脸不红气不喘一脸安静。
于是那天,我八十几年的守身如玉被她夺了去,可恶。
3、
“刀是什么?
屠夫手里的杀猪刀叫不叫刀?夫人庖屋的菜刀叫不叫刀?
是了,刀,刃向一边,一面刀锋,那叫有勇无谋。又刚猛有力,挥之覆水难收,那叫有勇无谋。你想想啊,要不为什么说,‘刀乃侠盗所使’,毕竟难登大雅之堂。
剑就纷歧样了,古之圣品也,至尊至贵,人神威崇。开双刃身曲头尖,中庸之道,横竖可伤人,击刺可透甲,藏于剑鞘不予矛头,需要时迅如疾雷,一剑封喉,不骄不躁,有如君子。
所以说剑是百兵之君,为君子所配。”
“那能忍?”我扭头问阿凡。
她却是跟着世人一路拍手,还叫了声好。
只听那卖剑老儿继续吹嘘,“诸位可知前朝威武将军,据说将军年少时拜入仙门,一手剑术高而奥妙,后来统兵征战,不配蛇矛短刀,只持一把三尺青锋,数十年杀伐从无败绩,挥一剑破万法,当万师,当实天神在世风度无敌。
现今东岳青莲剑宗,亦有山上仙人,一把飞剑夺造化,定存亡,青莲剑法堪称一绝。
而那位威武将军,以及整个青莲剑宗的佩剑皆由我东都万剑山庄所铸,今日,更有一把庄主苦心锻造十年方成的仙兵问世,唯求一位绝世高手配的上它。”
看着台下有老有少蠢蠢欲动的剑修,不能不感慨,先不说剑如何,那噱头有水准。
“列位,绝世神剑——沃日。”
我日!我懵了,你们庄主还实他娘的是个取名鬼才。
卖剑老儿扯开红幡,只见七尺长剑寒光寒冷,雕龙画凤,确有仙兵之姿。
我撇了眼阿凡手中抱着的黑刀,暗自点头,嗯,华而不实。
“此剑由沉沙玄晶共同天外陨铁淬炼十年而成,剑身看似薄如蝉翼,却胜过金石之坚,世间没有任何刀兵能伤它分毫。”
然后还没等卖剑老儿骄傲完,阿凡便如仙女下凡般飘落到高台。
世人惊愕中,只见她拿起那柄沃日,左看右看,抬起食指悄悄一弹……
沃日就那么断了,那……
落针可闻。
阿凡摇摇头,一脚纵云梯踩的秒极,三下两下飞过人群。
然后我突然觉得到死后气浪来袭,回头看去,以卖剑老儿为首的一群人杠桌子抄板凳疯狂逃来,边逃边嚷嚷着,“那踏马可是庄主十年心血……”
4、
“阿凡,你是山上仙人吧?”
“是呀。”
“阿凡,你是剑术崇高高贵吧?”
“是呀。”
“阿凡,你是不是不太伶俐呀!”
阿凡在我脑袋上敲了一下,“乱说八道,我机灵着呢!”
我捂住脑袋辩驳道,“一个剑术崇高高贵的仙人抱刀在手藏在树上躲逃杀?”
阿凡说,“你不懂。”
我呵呵两声。
从西向东,听到最多的一句话就是我不懂,我撇了眼黑刀,又撇了眼阿凡的胸口,心想要不是看在抱的紧的份上咱早就溜之啦。
又是一记暴栗。
之后在躲过二十四次大大小小的逃杀后,我们胜利抵达寻剑之旅的第二站——东岳泰山,恰是那卖剑老儿口中的青莲剑宗。
那日天朗气清,碧空如洗。
护山大阵在光照下闪着淡淡的彩色光辉,我和阿凡蹲在阵前,垂头看地上一只蚂蚁绕了半天绕到阵边,一头碰上去,一点寒光闪过,蚂蚁成了灰。
我语重心长劝阿凡,“阿凡啊!那正门不是开着吗,咱不如绕归去?”
阿凡正在一本正经地挽袖子,“气焰不克不及输。”
于是,她末于把我抽出来,手腕抖几抖眉头便皱起来。
我眼角跳了跳,“怎么?咱今天就折在那里了?”
她摇摇头说,“不是,只是觉得你好丑啊!”
我,“…………”
她提起黑刀,马步扎稳,悄悄向前一挥。
好么!还实是不会一点刀术。
只听“咔嚓”一声,那护山大阵有如海不扬波的水面被一粒石子突破安静,涟漪荡漾开,整个大阵无声消逝。
阿凡满意地笑笑,收刀入鞘爬山去。
我跟在阿凡死后想,那到底是她牛逼仍是我牛逼,应该是我牛逼吧。
山上全是着白衣配长剑的少年少女,围在山道两侧叽叽喳喳,青春弥漫,热闹不凡。
以至有色胆包天的小子上前来打号召,启齿就是,“敢问姑娘姓甚名谁,家住何方,年芳几何?可否婚配……”
便被阿凡一脚踹到山底。
山顶上,一位白衣老头迎风而立,看似早早等在那里。
“敢问旁边名讳,为何破我护山大阵?”
老头却是礼数具到,不仗着年龄拿理压人。
阿凡盯着老头上下端详,“你就是李青莲,一把飞剑玩的贼六的家伙?”
李青莲浅笑不语,他身上的长袍突然无风自鼓,只见一道道虹光突如其来,围在他身边嗡嗡做响。
踢到铁板了,那是实仙人!
李青莲说,“旁边说错了,不是一把,是十三把。”
阿凡点点头,说,“不错不错,那种废材根骨都已臻化境,再给你些时间实能踏入修行。”
我窃笑,阿凡那嘴还实会夸人。果不其然,那李青莲末于面露不悦,沉声说到,“敢问旁边来我庙门所为何事?”
“讨把剑?”
“哦?哪吧?”
“你那剑宗所有的吧。”
估摸此日是聊不下去了,我理理衣袖,心想可算有咱大显身手的时候了,不就几把破飞剑,哥们砍了即是。
李青莲气极反笑,“年龄不大,口气却是不小,剑就在那,任你来取,你凭什么取?那把破刀?”
5、
嘿!我怒了,说话就说话,干仗就干仗,咱不带阴阳怪气的啊。我指着他的鼻子骂了一通,犹不解气。我说,“阿凡,干他!”
阿凡点点头,说,“破刀若何,我的刀。”
打动!我纵身一跃跳入黑刀,心想闲了个七八十年,应该抖抖骚气了,去他么的青莲剑仙,我要砍那老狗十个!
李青莲冷哼一声,十三把飞剑震颤出声,似出水蛟龙,下山猛虎,气焰好不威猛。
只见他随手握来一把,随意一个剑花,朵朵青莲绽放,青莲过处必是剑气横冲,百战百胜。
青莲随风而至,飞剑紧跟其后。不知是战意盎然仍是惧怕的缘故,我觉得我的刀身在疯狂哆嗦,我露出个头苦着脸对阿凡说,“要不咱忍忍算了吧!你再亮手纵云梯?”
谁成像她竟不惊不惧,风轻云淡,还笑着将我“掂”出来……
顷刻风起云动,暴风骤起,电闪雷鸣,道道银光从泰山遍地冲天而起,碰在一路汇成一条银色长河。
六合间只剩下刺耳的剑鸣,十万飞剑压山,漫天的雷嗔电怒。
那那那他么的是啥,那仗能打?
和着那老仙人还有那么一手,阿凡你管那叫废材?你丫可实是机灵啊!
我那泪登时流出来,心想小爷我辛辛苦苦千儿八百年才修得那么个刀灵,还没等来天劫化身仙兵安平稳稳享清福就要交待在那个扮猪吃虎的老仙人手里啦。
念及至此,越想越委屈,我也不怨阿凡,究竟结果给我吃了那么多免费的豆腐,只怨老狗比心计心情太深,阿凡又过分机灵。
飞剑长河吼叫而来,我闭上眼睛,心底叹了一声,我还好,不外千年修为,百年后又是一把好刀。只是如花似玉的阿凡,若百年后是个膀大腰圆的汉子怎么办。只可惜那贴着双月的胸口和盈盈一握的腰肢,可惜!
我本已经筹办去阴曹鬼门关免费渡过假,成果对面却传来一个惊慌失措的声音。
“那、那,仙人在上,蠢材我有眼无珠冲碰了仙人,还望仙人宽宏大量饶过小人。”
我睁眼一看,那牛逼哄哄的李青莲正五体投地地跪在那里,忠诚的容貌不像是拆出来的。
我再扭头一看,那无数飞剑会聚的剑气长河正盘旋在阿凡死后,就连李青莲最后的十三把剑都蜂拥在阿凡身旁。
那……
6、
我和阿凡在青莲剑宗住了小半月。
半月里,那些飞剑一个个兴奋乖巧地飞到阿凡面前,阿凡看过摇摇头便有气无力地飞走。
我在一旁问阿凡,“你到底要找把什么样的剑啊!”
“配的上我。”
我饮了一口李青莲亲身端来的酒水,说,“配的上你是啥样的?”
阿凡歪着头想了想,“刻有桃花的。”
“那好办啊!”我一拍大腿,抬手取出两把飞剑,剑锋一转就是一朵桃花,递给阿凡,“喏,桃花。”
阿凡拿着那剑看了看,突然一笑,“也好,就要它了。”
我摸摸鼻子,笑什么笑,顶不住。
然后我们就动身分开,李青莲在山脚一把鼻涕一把泪地相送,遭不住他的热情,阿凡挥手把他打到山顶,满身是血的他勤奋爬起来,一身剑气覆盖,他向北俯首,长跪不起。
尔后一路向北,那段光阴应该算是欢声笑语。
不知在阿凡渡给我第几缕仙气后我末于本色成人形,那晚是我每旬一次逛青楼的日子,被头牌拿洗澡水泼了个通透,还掉臂颜面把我得狗血淋头。
阿凡提剑,我背刀,一匹白马,两人海角,好不潇洒。
砍过湖中的水鬼,斩过千年的蛟龙,阿凡说战事太久就提剑入宫劈了昏君,阿凡说梅中雪山太高就长剑一挥削去半个山头。
后来有个同样骑着白马的帅气小哥提枪而来,八面威风,好像杀神。
我一看便知是阿谁昏君的上将军,那是寻仇来了。
我刀身大震,抽刀在手挡在阿凡面前,回眸道,“别怕,我在!”
我想我那刻在阿凡心底应该帅到爆炸吧!
谁晓得阿凡一个巴掌呼过来,“在个大头鬼,赶紧跳回刀身,跑路喽。”
便抱起黑刀骑着白马疾驰而去,我还没缓过来怎么回事,阿凡的声音畴前面传来,“再不跑!他能一枪刺破你的刀灵!”
后面持枪小哥已至,一剑刺在我脑袋旁,吓得我好一阵哆嗦,我撒腿就跑,左闪右闪频频横跳,费力吃奶的劲逃上阿凡,一个纵身跃入刀身。
那久违的怀抱,恬逸!
后面的日子虽也碰到过各类强者,却没那般刺激了,阿凡大都仍是那副从容自在的样子。
我们一路高歌,笑傲江湖。
然后江湖中就传言,全国第一的女剑仙,今日又骑白马下了江南,阿谁不断牵马的仆人仍是背着把从不拔的破刀。
“好么!不骑马就不骑马,咱还成了仆人!”
不外转念一想,仿佛最起头是我要说当仆人的,那算了算了。
阿凡骑着马左晃右晃,玉壶琼浆,时而看花时而抿酒。
我说,“阿凡啊,给口酒喝?”
“不给。”
“阿凡啊,带我一乘吧!”
“不带。”
“阿凡啊,此次咱来江南是要屠龙仍是搬山?”
“不说。”
我甩下缰绳转身就走,阿凡笑着拉住我的衣袖,把酒壶递给我,“逗你的啦!我们来找个仙人!给你酒喝别气啦!”
“那还差不多!”
我从头牵起缰绳,盯着酒壶看了一眼,扬在空中洒进口中,还给阿凡。
我暗自由大腿上掐了一把,不为此外,抱怨太怂。
7、
在生意更好的青楼寻到阿凡口中的仙人。
一身道袍,须发皆白,正左拥右抱喝着花酒。
小家碧玉,夭桃秾李,竟然还有个昆仑。
燕瘦环肥,各有所长,那仙人是个色胚。
阿凡在席面一坐,满屋春色让她占据七分,她也没说什么,仙人色胚便为难地把莺莺燕燕哄走。
“良久不见呀,阿凡,哟!那位小哥根骨姿量俱佳,有望成仙啊!”
我没说什么,阿凡撇了他一眼,“滚你妈的老色胚。”
仙人色胚哑口无言,我憋不住大笑出声。
仙人色胚小声问,“阿凡,此来何为?”
“你猜?”阿凡扯来一盘花生米,起头饮酒。
仙人色胚面露难堪,“猜不出来,也不敢猜。”
“等。”
就那么一个字,三人大小眼瞪小眼等了足足三月。
那可成了城中一桩奇谈,说是那仙人一掷令媛买下整座青楼,赶走所有妓女,只留下一个会做饭的厨子。
厨子薄暮回家会传,他端着酒菜上前,三位仙人谁也不睬谁就那么干坐着。
奇哉!怪哉!
三月后的一天。
阿凡撂下筷子说,“来了。”
仙人色胚随之神采一凝,一指戳天,楼顶凭空消逝。
我也就看见了,前一刻还碧空万里的天空突然乌云密布,雷云翻腾,那莫不是……
“天劫!”仙人色胚惊呼出声。
“你要渡劫了!你的剑呢?”
三月来从未见仙人色胚那般焦急,阿凡却仍是那副漫不经心的脸色,她把那把刻有桃花的剑扔给仙人色胚。
仙人色胚看都没看,挥袖打落,气的斑白胡子乱颤,“莫要开打趣!”
阿凡指了指头顶的雷云,淡淡地说,“让它滚归去。”
我不由为阿凡鼓掌,霸气啊!
仙人色胚愣在原地,但待看到阿凡眼中的无可置疑,他深深地叹了一声,飞上天空,对天空做揖,然后袖袍一挥,拂散雷云。
阿凡起身便走,我想要不要跟仙人色胚打个号召呢!仍是说声好了。
仙人色胚落下后,我抱拳说到,“谢谢你的琼浆好菜美意招待,有缘再会,告辞!”
仙人色胚踌躇了一番,最初狠下心来,说,“此间青楼已被我买下,百年不会分开,以后若要寻我,来此即是。”
我再次抱拳,并未说什么难听的话,只是有些汗颜,因为昔时我亦曾有过那个设法。
8、
“阿凡,渡劫不就成仙了吗?”
“是吧。”
“那你为什么不渡?”
“你不懂。”
“阿凡,那仙人色胚实是仙人?”
“是吧。”
“那他为什么那么怕你?”
“你不懂。”
“阿凡,你仿佛吃胖了些啊!”
“是吧。”
“你看小白都累死了。”
“啥?”
那天某处山窝里,我们美美地吃了一顿烤全马。
“阿凡,我们去哪?”
“哪都去!”
“先定个小目的吧?”
“去看世界尽头的夕照!”
后来兜兜转转不知走了几年,看过高山,看过大海,攀过更高的云墓,入过最深的地宫。
阿凡曾感慨那四海八荒还实是大哈,走了那么多年都没走到尽头。
我想,机灵如你也猜不到那个世界是圆的吧,哈哈哈哈。
我认为我和阿凡的旅途就如许永无行境地在那个球上环绕,每天都在等待世界尽头的夕照,每日都在赏识世界尽头的夕照,提剑少女,背刀少年,不美妙吗?
可后来呀!多年前曾在那栋青楼里见到的雷云又来啦,不外此次不是阿凡的,轮到了我。
此次没有仙人色胚御空拂衣,八道天雷,道道来势凶猛,可下降的过程中逐个消失,临落在我身上,嘿!跟挠痒似的。
我昂首看了看最初一道天雷,心想一会儿得告诉阿凡不要怕,此日劫委实轻松,若再来没必要去找什么仙人。
最初那道天雷跟出阁的姑娘一样,扭扭捏捏,憋着不出,我都不由得想冲上去接它。
我就是如许想想,阿凡脚尖一点还实就飞了上去,天雷疾驰而下,狠狠砸在阿凡身上,阿凡的体态猛然下坠,一身彩衣尽数破裂。
我茫然手足无措,那、那是天雷?
阿凡顶着那道天雷一步一步向上攀登,雷光削肉剔骨,她那血肉模糊的胳膊一寸一寸磨损。
曲到阿凡没了胳膊,拿肩去顶,天劫才像是主动认输,最初一丝气力把满身是血的阿凡拍下,轰然一声巨响,大地呈蛛网破裂,便卷回天空,散去雷云。
我怎么怎么也不会想到,“机灵如斯”的阿凡早在千年前就已经打我渡劫的留意。
我实是……傻啊。
9、
提剑少女没了,就一个背刀的傻逼少年了。
傻逼少年沿着道路继续逛荡,遇山开山,遇水断水,一身仙术没啥益处,就只廉价了行路。
人人都晓得有个少年,背着刀,奔走风尘,魂不守舍,不知要去哪,在找什么。
见他刀劈日月,夜斩星河,日月不睬他,星河也照旧。
见他上无尽九天骂的利落索性,下无底深渊睡得平稳。
有人说那是做着江湖梦的修仙人,也有人说那是醒了扶头酒的独行鬼。
没人晓得,其实就是提剑少女落在地上的尸体脸向着落日,否则就该换个标的目的走了。
呵!实是个傻逼。
10、
成仙后我走起路来脚下生风,公然没多久就把那个球走了个圈。
我看着面前的青楼,笙歌燕舞,照旧是城里头家。
我推开迎上来的老鸨,也不听她好言相劝什么‘不得带刀兵入红袖招’,我走到一楼正中的酒桌旁,推开某个胖子,坐下喝口酒,喊到,“老色胚!”
楼里恬静下来,我看去,是用了定身法。照旧须发皆白,仍是一身道袍的老色胚已经坐在对面。
老色胚畅怀大笑,“我就说你根骨绝佳,有望成仙嘛!”
我把刀拍在桌子上。
老色胚嘴角扯了扯,“问,虽然问,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有关阿凡,悉数说来。”
老色胚润了润嗓子,抚须长叹。
“三千多年前吧,不是很久,那时河清海晏,承平盛世,闲着无聊,无论人鬼,精魅,妖魔都想修仙,证道长生。那时实是三界六道最茂盛的时代,腾云驾雾的仙人,救死扶伤的魔头,就是寻常一只麻雀,没准都能呼风唤雨。
物极必反,后来发作了一场灭及三界的混战,天道盛怒,一气之下收走全数仙气,摧毁无数道心,只留各族鼎元一甲,好比我是人甲,阿但凡剑甲,还记得阿谁持枪逃你们的人吗?”
我点点头。
“他是枪甲,阿凡也打不外。”老色胚抚须,“他常来我那喝酒,有时机介绍你们认识。”
我算是听出了点门道,“所以我是刀甲?”
“每个兵甲都有本身奇特的标识,好比阿但凡朵桃花,枪甲是条白龙,刀甲是七星连珠。你身上可有?”
我脱了鞋给他看,“我说我怎么脚踩七星,我还认为我是隔邻墨氏皇帝的兄弟呢!”
老色胚笑容绚烂,吐了一个字,“善。”
“善尼玛的大头鬼!别恶心老子。”
老色胚笑容为难,感喟着说,“你们那些兵甲啊,个个脾性浮躁,不以人甲为尊也就算了,还如斯嚣张。也就枪甲赐顾帮衬老夫薄面。”
我没理他的抱怨,把我渡劫的情况说予他,他听后又是一声长叹,又是一句“善”。
我挽起袖子,假拆起身,“我他么实要捶你啦!”
“别急别急,且听老夫说来。”
11、
“晓得枪甲为什么逃你们吗?实就为了一个俗世王朝的昏君?
晓得你身为刀甲为什么对那些一无所知吗?
你又晓得剑甲阿凡为什么满世界地找剑吗?”
我把黑刀拔了出来。
老色胚眼角一撇,语速突然加快。
“那是千年前的一场四甲之争,即是刀甲、枪甲、剑甲、棍甲。
那场大战的成果,棍甲手段毒辣,一棍碎了阿凡的剑身,你比他更狠,一怒之下断了棍身斩了棍灵,世间再无棍甲。枪甲最为稳重,虽是他挑起的那场争斗却不肯看到如许的场面,为了罚你,便刺穿你的刀灵,刀甲名不副实。
四甲之争,枪甲问首,即是百兵之王。”
“那就是你一无所知的缘故,也解释了为何枪甲逃你们,他那次来我那饮酒对我说他很懊悔,想要填补,好比帮你渡劫。”
我缄默不语。
老色胚继续说,“说到那个渡劫,上天有慈悲心肠,留万甲飞升之道,人称仙人,兵为仙兵。
枪甲在四甲之争后没多久便渡过天劫飞升仙兵,阿凡前次的天劫也来了,可她尚未寻得剑身。
你要晓得,灵魂为明,实体为器,离了实体的灵魂最为懦弱,人如斯,兵亦是。
若她执意渡劫,在我帮忙下或有三分可能。可她选择了放弃,放弃便再无飞升仙兵可能。至于她为何放弃,当然是为你。”
“你说你前八道天雷落到身上时已软绵无力,那我且问你,你可曾杀过人,降过妖,嗜过血?”
我回想起来。
……
抱刀在手藏在树上躲逃杀?
你不懂。
十万飞剑长河。
一把桃花剑砍女鬼、斩蛟龙,劈昏君。
……
仿佛不管干什么我都在一旁瞧着,就那么一次敲破个护山大阵,也不晓得到底是不是我的功绩。
凡是我有所问。都是一句“你不懂”。
“是了,在阿凡的陪同下你从未沾染半点因果。九道天雷,喜、怒、哀、乐、贪、嗔、痴、忧思和情爱。你心如赤子,小巧剔透,八道天雷对你来说天然如清风掠面。
可唯独最初一道情爱,阿凡不只帮不了,反倒使它强大,她选择了最笨也是最简单的法子。至于你能否抗下那道天雷,没有万年刀意的洗礼万无可能。”
那些个故事还实是令人唏嘘啊!我想哭,可到底没哭,我不想让老色胚看我笑话。
想了想,仿佛没什么要问的了,既如斯,提刀便走。
老色胚问我去哪,我说砍那枪甲。
12、
记得某个卖剑老儿讲过一个威武将军的故事。
说是不配蛇矛短刀,只持一把三尺青锋,一剑可破万法,可当万师。
如神在世,风度无敌。
我想我当下处境即是如斯吧,一把破刀,破你千甲。
白袍加身,蛇矛在手,枪甲往城门那一站,别说是城内女子,即是我都不由得夸帅。天然,和我比仍是差上几分。
我挥了挥刀,扬声喊“过几招?”
那城门前三千甲胄齐声喊,“杀!”
“杀你妹。”
我劈出一刀,和记忆中破护山大阵时阿凡那刀千篇一律,然后一条千米长的裂痕从我脚下连绵而去,不长不短,更好到城门口,枪甲脚下。
暴风吹倒三千甲胄,不外我力度拿捏的稳,角度选的刁钻,至多重伤,无一身故。
枪甲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持枪向天空飞去,留下一句,“上去打。”
我挑时间,你挑地点,也好,破刀一挥,已是天际。
13、
“人世江湖,说来说去就是几把破刀兵的打打杀杀,有何意思?你看我们仙人,喝长生酒,吃长生肉,不老不死,青春永驻。天上的仙子,那大腿,那胸口,都是人世比不得的啊!
几十年前的那场六合异变你们都传闻过吧!日月倒置,六合无色。
实不相瞒,那其实是我和某个仙人的决斗,那狗比可凶猛啦,你们看我肚子,看到没,那是他拿一把蛇矛戳的,穿个透,可疼啦!但我也没让他得了廉价,大刀一挥,斩他一条胳膊。”
我胡乱吹嘘着,看那些天真烂漫的孩子个个面露崇敬,却是最外围一个扁着嘴的小胖子一脸嫌弃。
我把他扯到面前,“怎么,你不信?”
那小胖子倒也不怕生,掐起小腰,“你说你是仙人,怎么证明?我太爷爷说百年前他可是亲目睹过实仙人。我家那把‘沃日’仙兵问世时,恰是一位仙子亲手刻下一道剑痕!”
我愣住,“你家是万剑山庄?”
小胖子愈加骄傲了,“全国剑运独占八斗的万剑山庄!”
全国仍是阿谁全国,洛阳仍是阿谁洛阳。
万剑山庄又在卖剑了,只是少了个砸场子的仙女。
不外不妨,我在啊!
我一刀撂翻山庄七十二位绝世高手,牵着小胖子的庄主不能不亲身相迎,既冲动又惊慌。
我说,“莫怕莫怕,咱怎么说也是个仙人,只要一事求你。”
庄主诚惶诚恐,“何来求之说,仙人之命,定当竭力。”
我摆摆手,“不是什么难事,且问你家有几剑?”
庄主不敢游移,“山庄到我已是十三代,庄中藏剑,少说千万之数。”
倒也不算多,远低于我心中所想,“在那千万把剑中找把带桃花的剑。”
庄主愣了愣,忙说,“山庄藏剑,剑带桃花可非一把。”
我说,“不怕!你们找即是,若找到定会非同凡响,倾覆你们所谓的桃花。”
“可是……”庄主还在踌躇。
我随手扔给他一粒从老色胚那里抢来的丹药,“那颗药丸可耽误寿命五十年,给那小胖子服了,百年后我再来要成果。”
说完不等他说话便驾云而去,尽显仙人之姿。
14、
我继续我的逃日之旅,从洛阳起头,我想再回来时怎么也有一百年了吧。
那一百年,我看了百年的花,寻了百年的剑,以至棍甲的残灵都寻到几片,可没有一把带桃花的剑,没有一朵桃花。
一圈正好百年,我再次踏入东都洛阳,小胖子已经酿成了老胖子,他把我迎入万剑山庄,指给我看那堆堆成小山的剑堆,笑着说,“仙人,那都是带桃花的剑。”
我看了一眼便不再看,临走了我问你还可有儿子。
老胖子愣了愣,说,“有,不外也已耄耋之年垂垂老矣啦!”
我又扔给他一粒丹药,说“给你哪个曾孙子的礼品,让他看好万剑山庄,供好那把‘沃日’。”
老胖子感激不尽,跪地相送。
又一百年,我突然想起了那段剑气长河,便驾云去了泰山。
孤零零的青莲剑宗,李青莲孤零零一小我。
李青莲不认识我,却看出了我是仙人,便邀我在山巅吃茶品茗。
茶是好茶,上好的云顶石梭,李青莲说是他亲手栽的,煮的也妙,李青莲说他一生除了练剑修行即是煮茶吃茶品茗,不托大称一,也不低眉让二。
我看着他动做娴熟地煮茶笑着说,“不错啊!少说有五百岁了吧?”
李青莲淡淡一笑,眼中充满感谢“五百一十八,都是昔时那位仙人的恩施,一道剑气助我修行。”
说完后便缄默吃茶品茗,山下云流气涌,过了许久都不见他出声。我扭头看去,他竟坐着睡着了。
我闲着无聊,边等他醒来边赏识山上的护山大阵,因而,隔了近五百年我才发现,昔时我和阿凡都不牛逼,是那护山大阵过分垃圾。
“抱愧抱愧!人老了,不顶用了!”
黄昏时,李青莲才醒来,我无所谓地摇摇头,“我喜好看夕照,那里是个好处所,说不定以后还要长来。”
我又问他,“你长命将尽?”
他点点头,“也就三五年的功夫。”
落日洒在他那张和五百年前一样的脸上,竟是神采奕奕。
我饮了口凉透的茶,什么也没说。
后来我实就隔三差五地去泰山,几次来回便和李青莲处成肺腑之交。
有天喝了酒,李青莲激情澎湃地说:
什么是江湖?
啸傲风月,爱恨情仇,刀光剑影,称心恩怨。
词儿却是好想,却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一个江湖。
所以少年千里骏马,白衫加身,提一壶新酒,别一把好剑,迎着向阳说一句,“走上一遭不就晓得”,马踢一踏便入江湖。
我想多单纯的傻瓜啊!
舞断几柄剑,砍破几把刀,葬了几匹好马,酒却是没少喝,喝出个个酒鬼,穿来穿去仍是那身白衫,破是不破,只是沾满岁月风尘。
到后来末于折腾不动了,老来体寒,摸摸冰冷的衾枕才觉察本来刀剑暖不了被窝阿。
李青莲说完那段话差点没把我笑抽过去,我说和着你几个期颐不老,春心荡漾啊!
李青莲也不怕我笑话,婉言,“说来我那五百多年无一憾事,独一懊悔的即是未尽孝道,没为我李家添一子嗣。”
我那时才了然,“所以你散尽门生,遣归尘凡?”
李青莲抚须轻叹,“一个半吊子仙门,守它何用,如若能够,我倒想与他们一同下山。”
我笑着调侃,“江湖就在山下,没准还在等你,别看五百多岁,你那张脸照旧神采飞扬啊!没准下山就能生上一窝。”
李青莲摆摆手,“老喽老喽,坐着品茗都能睡着!活不了几年,也别祸患人家姑娘了!”话是那么说,却难掩眼底失落。
“那有何难。”我问李青莲,“你可愿用那五百年道行换你一世普通?”
李青莲晓得我不是在开打趣,便正襟危坐,想也未想间接点头。
“五百年的记忆可也都没了!”我提醒到。
此次李青莲踌躇了一番,不外最末仍是点了头。
“好!李家子孙,普通无忧,去也!”
一道虹光飞去,李青莲没入云海没了踪影。
我使个手段粉饰出此处剑宗,心想以后有时机还能来看夕照,虽说那个时机可能最少在百年之外。
15、
我最初去了一处不出名的山窝里,那里绿树成荫,杂草丛生,就在绿树杂草里,有个不起眼的小坟堆。
是那匹白马的坟墓,我们怎么可能那么坏,实的吃了它,那天吃的不外是阿凡在山里随手捉来的野鹿。
我在坟旁盖了个小板屋,一住就是不记春秋的岁月。
期间老色胚却是找来过一次,我给他烤了一只小野猪。好么,虽说是小却也足有半百斤,我平常饭量,全被他吃了去。
吃完拍鼓掌打个饱嗝叙闲话。
“听闻棍甲的棍灵修复了,是猴甲修好的。”
我说,“孙悟空吗?”
老色胚摇摇头,是不清晰
又说,“据说江湖中有个叫李青莲的愣头青拿把‘沃日’的剑问剑枪甲,被打个半死。”
我笑了笑,那李青莲还实是命里非凡,改不了,“没打死吧?”
“没有,被茶甲救了,便娶了茶甲。”
我能听出老色胚语气中的羡慕嫉妒恨,要晓得那茶甲可不是一般的美。
我也不知该说什么,心想,那李青莲怕不是天上福星转世。
聊到最初,老色胚问,“怎么不再找找了,在那为马守坟做什么?”
我笑笑,“怎么不找,不外我快要忘记阿凡的味道啦,小白和她接触最多,等我捡起阿谁味道就继续去找。”
“善!”
我刚站起身,老色胚已经远在天边,只留下一阵哈哈大笑,我也跟着笑起来。
住了数年后,我在坟边栽上小白最喜好吃的足够多的狗尾巴草,拍拍屁股继续追逐夕照。
16、
千年过去,我仍是没有逃到世界尽头。
人都已经不是昔时的人,但世道仍是阿谁世道。
好比青衫骏马,青锋长剑的少年,嘿!照旧潇洒。
你问他一句江湖在哪?他嚷嚷着答复,脚下!
你问他一句江湖美不美?他神采飞扬,美极啦!
你问他拿剑在手要干什么?他会像看傻子一样看你一眼,然后策马奔驰,天然是要把那江湖搅弄个洞穴底朝天!
我在照旧莺歌燕舞的青楼坐了一遭,没有老色胚相迎,说是游历山河遍地开店去了。
我便又去了只是名称照旧的东都洛阳,人声鼎沸,问了半天也没问到一个晓得万剑山庄的人。
好不容易摸到曾经的万剑山庄,那里已经成了某位王爷的宅邸。
东岳泰山我又去了一回,尼玛,说出来不信,李青莲和茶甲在上面相夫教子!
李青莲邀我进屋一坐,茶甲在一旁疯狂眼神表示,我也只好忍者没说什么,吃了一盏茶拂衣而去。
枪甲城前我亦看了一眼,千里刀痕照旧绵亘,一旁开凿的大门人来人往川流不息。
听闻棍甲在花果山被猴甲耍的好不快乐,我也就没去管他。
然后我要去哪呢?我正在思索间,又是阿谁青衫骏马的少年,只不外此次身旁跟了位同样骑着白马的红衣姑娘。
只听姑娘说,“据说那把刀剑店铺新造的仙剑,铸成之日,天降异象,寒冬腊月,桃花朵朵盛开,剑身上亦是自生七彩桃花,光辉万丈。”
少年说,“刀剑店铺?就是阿谁从东都迁去江南,然后铸刀只铸黑刀,铸剑只铸桃花剑的店铺?”
我没再听他们说什么,我把少女拍到少年怀里,骑着白马一路南下,我的马很快,到江南不外半盏茶吧。
彼时江南恰是冬末。
我的马蹄扬起即是冰雪消融,马蹄落下即是满城春风。
我的一行泪落即是春雨连缀,两行泪落即是一城桃花。
我在某个店前勒马,淋着满身烟雨立足。
我指着更高处挂着的长剑,说,那把剑我要了。
店长神色一变,说那不成能,那是本店的镇店之宝,不过售。
可惜我必定不会理他。
那百年千年,我追逐世界尽头的夕照,只为一睹那朵剑上的桃花。
我挥手将店里的人定住,然后一步一步走近握起那把剑,只看一眼,我便把无限无尽的仙力注入剑身。
哪朵七彩的桃花愈加耀眼,彩色光辉覆盖住整个剑身。
我再睁眼时,面前已经是个抱剑的彩衣女子。
我边哭边笑,对她说道。
“敞开胸膛看看?”
她抬手就去扯衣服。
我没扭头,认真看了那朵桃花一眼。
她笑了笑。
“实的在胸膛上。”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