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上海之靡靡之音
/灵枢素问
身边有一张碟,盗版,没有名字,只晓得是三、四十年代红歌星们原人原唱的典范歌曲集。大二的时候辗转找来,再没舍得丢开。带到电台往放,在沉静的春天的夜晚,梧桐树沙沙地响,靡靡之音回荡在阿谁不擅怀旧的南方都会的上空。
封套上是旧上海一张月份牌,双妹麦的告白,一个老牌的花露珠厂家,习惯性用两个女孩子做形象代言,几十年如一日,图片上穿着时髦依附时代改变,人却绝不改动,以谓情比姐妹深。
那张三十年代的图片上,两个女子,一例的短袖,露出雪白的臂膀,清辉玉臂冷,旧上海的摩登,委婉中隐约的诱惑。手提花篮窈窕地立着,并没有画出全身像,但是其时的画技,几可喊人看到旗袍上的斑纹,觉得袍角都是生风的。两个女孩子,微浅笑着,一个端凝一些,另一个,则是佻达的,眼角斜斜地飞出往,一个眼风,一个姿势,喊你大白她,断不会是一个苍凉的手势,你能够想见她此生的传奇与风华。
爱一小我待在深夜里听那些歌。关上房门,音乐响起来,最原始粗拙的灌音棚的效果,但是不障碍歌星们的好声音。音乐转起来,会觉得整个屋子也转起来,时间和空间在那一刹那像一个刹车,突然失了灵,倒转起来,整个时代是活动的,恍惚间,一个过错,人便身在四十年代,《长恨歌》里,属于王绮瑶的40年代。
第一首歌即是《夜上海》,跳跃的音符,鼓点调皮地打上来,舞榭歌台,红的灯绿的酒,流转的光波,就那么笑盈盈地迎将上来,歌唱着那个不夜城啊。周璇的声音尖而细,是唱针在唱片上微微的划痕,过往了,不留下什么。曾经不断放她的一张碟:《青春之歌》,从头至尾,底子不往重视在唱什么。但是她就那么切切地问起,何日君再来啊。再如何的铁骨铮铮,也经不起如许的软语生香罢?
只是事实仍是呆的,总欠缺那么一点豪情在内。像《马路天使》里的小红,和师傅赌起气来,在茶室卖唱,偏过甚往,持是身手精练,满不在乎地,嘟着嘴,编起辫子来,拍子来了,就那么马马虎虎声音一亮:“春季到来绿满窗,大姑娘窗下绣鸳鸯”……但或许那才是永久的周璇,无邪不解风情的,不经意间却备极诱惑。就那么端端地,咿呀地唱起来:“小妹妹似线郎似针呀,哎呀穿在一路不离分呀”。绝不是后来和温馨一路表演清宫戏里珍妃的容貌。所以我回绝看所有她成名后的片子,曾经试过在川大文化路生生错过那张群星云集的《红楼梦》。想想觉得像《圆舞》里的弊端,只爱她春花初绽的少女时代。隐约觉得周璇像刘若英唱过的《很爱很爱你》里面的小女生,充满着期看,相信恋爱,没有怨怼的。“即是在最最徘徊的时候,她也不外是问,何日君再来,始末是阳光的。”当然世界不是如许的,所以她的那位君末于没有再回来。
白光给人别样的感触感染,消沉的女中音,慵懒而充满豪情的,充溢着霓虹灯的泛华与琼浆的沉浸。看尽富贵,一点点的颓废,其实不在乎他人怎么看,她不外管自孤单着喧哗着,持重着轻佻着。
《玫瑰的故事》里,亦舒写玫瑰失恋后,跑到英国往读书,一径地过起中规中矩循分漠然的学生日子,把往事埋在心里,但是某日在留学生楼下听到有人放老歌:“假设没有你,日子怎么过?”,一时呆住.那首歌是有那样情致的,是那种豁达的立场,不是不晓得应该分开,但末于要清醒地沦亡,所谓的“一代妖姬”,末于也要唱“我等着你回来,我等着你回来”,缠绵有致,是小女人发痴耍赖的风格。写到那里,想到《万象》里有文章写到她和日本军官山家亨,笑,想来是李碧华借了那个名字。
她的另一个性格侧面表示在《假惺惺》里,把世事看得如斯洞明,“红着脸,跳着心,你的灵魂早已经”,末端挑挑的一声“何必呢”?曲如一只小虫子爬到人心里往,挠得痒痒的,再跳不出那声音的魔障。那首歌90年代初叶玉卿翻唱过,歌里隐约还有白光的风骨,但是飞图拍的MTV烂无可烂,也没什么好说起。
晚年的白光隐居在马来西亚,不愿随便出来见人,像白先勇笔下的金买办。觉得如许蛮好,白茫茫一片实清洁。
看到过40年代中李香兰在上海和张爱玲的合影,小巧娇小,张和她一站一坐,仍然显得骨骼清奇,事实是高峻了。她的歌声也是那样,小鸟一样,飞旋的。《夜来香》总算不错,《恨不相逢未嫁时》本来也是她的原唱,难过旧欢,恁是密意。
其实李香兰的歌远没有她的出身令人唏嘘,浮华使人忘却了种族和侮辱,但也不是在一个女乐身上找来泄吐。很高兴关于数十年后的我们,李香兰只是一个歌者而非其他。
葛兰那个名字未有传闻过,但是那首《说不出的快活》实是喊人快活,愉快的恰好的调子,不自主的脚想跟着打拍子,还要一面晃着脑袋。旧年伊能静翻唱过,收在《百乐小艳红之快活歌》里,觉得也很不错,但是要怀旧,事实仍是原唱地道。
“我得不到你的恋爱,像冬夜里得不到光亮”,很幽雅的jazz的曲调。会觉得叹惋,实的不晓得如许的文句是怎么想出来的,最朴实的话,最真诚的告白,我更赞颂的是歌中女子的勇气。
私心里最喜好的,其实是吴莺音的《我有一段情》。
要听过那首歌才晓得什么喊做沉吟。——青青子衿,悠悠我心。旧式女子的感情老是委婉,不外而今如许的时代,反更见出委婉的美来。
老早就听过那首歌,爱极开头两句,还记得17岁小女生在文章里写:“像老歌里唱的那样,我有一段情呵,说给谁来听,而我,抉择了说给纸和笔往听。”回头看过往,底子不敢往面临昔时那张纯情如斯的脸。
想到那些音乐又想起上海来。总觉得那时的上海,才是有生命的,有着丰润的血肉,精致的细部。
生命的大水穿越那座城市,生生不行和颓丧糜败奇观般的合成。昔年摇橹而来的少年站在先施公司的楼顶回首本身的峥嵘岁月,陈白露在安息药效里期待日出。
那是一个实正可称为造造传奇的城市。女明星在彼时才实的喊做女明星,她们是浪头上峰尖上的泡沫,灿艳而艳丽的,做时代的明证。她们背后的故事,喊人一唱三叹,无限唏嘘。
我奶奶到了如今还会爱讲起几十年前,渡江到重庆往读教会女子学校,在那里看到阮玲玉的《桃花抽泣血记》,“白头宫女花天宝”。
差别于张曼玉在影片中的信手低眉,柔弱隐忍,实正影片里的阮玲玉是生动而跳脱的,穷家女的荆钗布裙掩不住那般亮堂绚烂的笑脸,孩子气的,站在树边,让金焰演的大少爷来摄影。
片子《阮玲玉》里,生活中的片段和故事交织开来,刘嘉玲看到90年代鸡皮白发的黎莉莉,骇笑,有些清高地说啊不知我老了是不是会如许?带些轻悄的调子,如许说起。但是她不晓得,40年代的黎莉莉在《体育明星》里的扮相,一时无两,是那种青春的安康的美,在跑步,一个记者逃着拜候,一面跑一面答复,整张脸弥漫着一种青春的气息,泛着荣耀。
那是演过那么多上海女性的刘嘉玲没有看到的上海。
而如今,咿呀的音符响起来,在那彼时的时代曲里,倚着窗框,怀揣一点小布尔乔亚的浪漫,且让我往远想那些旧光阴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