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腹中的浅笑：纪录片《子宫日志》
王怡的麦克风 2007-04-08 21:20:16
好几位伴侣选举我看《子宫日志》。我认可，从没有一部纪录片如斯震动我的身体灵魂。我也不讳言，那篇文章的每一个字，都是为了催促一切已做父母、将做父母和不诡计做父母的人，往下载那部美国“国度天文频道”的片子。
犹太人和基督徒都认为生命是从母腹中起头的。那一看念在《圣经》中最间接和生动的描述，在《诗篇》第139篇。我在孩子出生后，挠起笔来想要赞誉，我就发现，世上不成能有更美的文字，超越如许的诗句：
“我的肺腑是你所造的。
我在母腹中，你已覆庇我。
我要称谢你，因我受造，别致可畏。
你的做为别致，那是我心深晓得的。
我在黑暗受造，在地的深处被联络。
那时，我的形体其实不向你隐躲。
我未成形的体量，你的眼早已看见了。
你所定的日子，我尚未度一日，
你都写在你的册上了”。
只是中国人的体味，关于文学能够承载实理，早就伤透心了。人们喃喃自语，诗歌当然美妙，现实确实残暴。全世界每年有大约6万万人次堕胎，还有无数重生儿在各类漠视生命的体系体例与文化下被杀戮或放弃。后现代的那一幕，与二千年前的希腊和罗马时代惊人的类似。基督时代之前的哲学伟人们，面临胎儿和重生婴儿时，他们的良知与伦理看就如石头一样刚硬。罗马法学家西塞罗，曾以《十二铜表法》为根据，论证“杀死残疾婴儿”是合理的。古希腊神话中的英雄，几乎一半以上都是弃婴，象俄狄浦斯王和挑起特洛伊战争的帕里斯王子等等。你以至能够说希腊文化就是一种弃婴文化，在他们的文学中，你也几乎看不见对杀婴、弃婴、婴儿献祭和堕胎有丝毫的愧疚感。所以柏拉图在他的《国度篇》中，第一个主张城邦有权强迫妇女堕胎，以免生齿过多。斯巴达为了大国兴起，痛快将每一个婴孩从母切身边夺走，将赢弱的孩子扔进山谷。亚里士多德在《政治篇》中效法他的教师，说“让我们立一条法令不准畸形的孩子活下来”。
从对人类重生命的爱的回应看，古希腊和古罗马的文明，仍然与最野蛮的土著无异。恩格尔哈特在他的名著《生命伦理学根底》中，将那些持一种没有膏泽的道德看的人，称之为“道德的异乡客”。曲到保罗将福音传至罗马，基督徒用了三百年的时间，不单争取本身的合法化，并且彻底改动了那一令人齿冷的“杀子文化”。犹太汗青学家约瑟夫指出，摩西律法“制止妇女堕胎和治死胎儿”。在新约中，耶稣的使徒们把用药物等体例人工堕胎，称为“魔法”。初代教会的《十二使徒遗训》中规定，“不成堕胎、杀孩童”。374年，罗马皇帝在一位大主教的深入影响下，在欧洲史上第一次立法，全面制止杀婴、弃婴和堕胎。从此近二千年间，生命从母腹起头，那一看念成为西方世界的伦理共识。曲到二十世纪上半叶，达尔文主义、科学主义和社会主义把一小我间乌托邦的抱负推到史上更高峰。法西斯德国起头以优生学的名义，全面恢复希腊罗马时代对重生命的残暴挑选。那一做法以至影响到了其时的英美等国。神学家和思惟家朋霍费尔公开报复法西斯的优生学，保卫二千年的基督教伦理传统，他说，“摧毁母腹中的胎儿就是进犯天主赐给那个刚成形生命的保存权力”。他话音刚落，就被希特勒处死了。
半个世纪过往了，围绕那一问题的立场仍然构成西方社会最锋利的窘境，出格在美国，从1973年闻名的“罗伊诉韦德”案以后，堕胎不断是牵动道德、宗教和政治立场的一个核心议题。1973年之前，几乎所有州的法令都制止堕胎。更高法院的大法官布莱克曼在罗伊案判决书中，认为以往制止堕胎法令的理由有三个，一是清教徒时代人们对不合理性关系的普及恶感（言下之意清教徒时代已颠末往了），二是出于对堕胎求助紧急性的存眷（因为医学昌明那一风险也不显著了），三是“重生命起头于受孕之时”那一基督教看点。布莱克曼以专业性的思维，指出无论伦理上认为重生命起于何时，未出生的胎儿都不克不及被认可为宪法上所说的“人”。于是他将母亲的堕胎抉择视为包罗在隐私权傍边的一项宪法权力，而将胎儿隆重的称之为“潜在的生命”。
布莱克曼做了一个很心爱的，平衡但两面都不讨好的分类。他把孕早期（头三个月）、孕中期（中间四个月）和孕晚期（7个月或28周以后）做为判决的根据。他说，在孕早期，母亲的抉择权是压服性的，政府不克不及干预她和医生做出的抉择。但在孕晚期，“潜在的生命”利益是压服性的，政府能够因而限造和干涉堕胎抉择。那个自在主义的判决容许孕早期的自在堕胎，一举废除了35个州的法令。
罗伊案的判决影响之深，好像美国的第二次“内战”。美国人被分红两个阵营，一派喊“生命权力派”，撑持胎儿的生命不成褫夺，犹太教、上帝教和福音派基督徒构成了反罗伊案联盟的中坚力量。一派喊“自在抉择派”，撑持母亲的自在抉择，认为胎儿不是生命，只是母切身上的一部门器官。自在主义和女权主义是最固执的挺罗伊案的群体。1976年后，两党也逐渐确立起逆来顺受的政策，共和党撑持宗教和道德立场，反对堕胎；民主党撑持自在抉择，反对守旧主义的伦理立场。那个剑拔弩张的格局一旦构成，曲到今天的每一次竞选，to be or not to be，仍然泾渭清楚。
可惜标题问题离中国人那么近，争论却离我们那样远。生命的一种可悲，就在于良多看念尚没有得到时机廓清、深思和争吵，就稀里糊涂成了人心中颠扑不破的工具。说那许多，因为非如许，就不晓得那部片子的贵重。人类花了四千年的时间，才第一次清晰看见《诗篇》139篇所描写的母腹中的世界。《子宫日志》笔录了一位母亲从受孕到消费的全过程，以更先进的3D超声波和4D动态三维摄像机，将一个生命的构成初次以传神的画面表露在阳光下。
以前人们用一些冷漠的科学数据来评判胎儿的生命性量，如胎儿在第12周以后才看测到脑波，24周以后才可能单独存活，等等。但那是一部令人欣喜、也令人哭抽泣的片子。以往世上没有一小我晓得，胎儿本来会在母腹中浅笑，在母腹中打哈欠，用手玩鼻子，以至还会做梦。第8周起头，他已具有人的形象和款式，第9周从静行形态中起头动做，小家伙把母亲的子宫壁当做跳床，做踢腿操练。16周后，他的动做起头由大脑掌握，他第一次睁开眼睛，看阿谁幽暗的世界，发觉到四周的空间，以至对母体外的一切刺激都有反响。用哲学语言说，他有了主体意识。他兴致勃勃的吞羊水，虽然他其实不需要。他玩耍脐带，把它绕在本身身上。
本年1月18日，英国媒体也曾公布一组令人震动的4D手艺的子宫内图片，你能清晰看到双胞胎和多胞胎如何在腹中“玩耍”。此中一幅，一对双胞胎姐妹一个斜靠在另一个身上，还亲了一下对方的脸。
我的一位伴侣也看过类似的纪录片，孕晚期的胎儿在引产手术中，不竭在子宫内遁藏。你能看到的不再是仪器上的曲线，而是他惊惶的脸色。你若看见，不成能不想哭。在美国一些容许堕胎的州，法令要求医生告知病人堕胎以外的抉择，或告知病人反对堕胎的理由和材料，或要求病人通知配头或父母，或必需在24小时的沉着期后做出抉择。那些法令有的得到了更高法院的撑持，有的被判为违宪。
在亚里斯多德的伦理学中，“幸福”只是人与人的一种关系，幸福就是善，而胎儿不是人。所以他撑持强逼性的堕胎，那就是“道德异村夫”的生命伦理。但中世纪的哲学家阿奎那说，人更高的三种美德是“信、看、爱”，而不是肉身的幸福。所以我那位伴侣消除堕胎的念头，决意承担生活的艰苦，举目仰看那高于人世的膏泽，凭着自信心生下了第二个孩子。而我的定见，就是假设一件事是从不曾领会、却应当领会的。人往看那部片子，心在人里面，会做出它的回应。
2007-3-21，写于孩子出生第12天。
《子宫日志》》(In the Womb)，美国国度天文频道2005年10月7日首映。
《生物学与基督教伦理学》，(英)斯蒂芬·RL克拉克，北京大学出书社2006年11月。
《生命伦理学根底（第二版）》，（美）H·T·恩格尔哈特，北京大学出书社2006年8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