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汉风云：郭泰知人素好引士，仇香学成隐居末生
话说黄琼殁后，会葬至六七千人，此中有一儒生，行至冢前，手携一筐，从筐中取出絮包，内裹干鸡，陈置墓石，再至冢旁汲水，即将干鸡外面的絮裹，漉进水内，絮本经酒渍过，进水犹有酒气，当下取絮酬墓，点点滴滴，做为奠礼；复向筐内探出饭包，借用白茅，然后拜哭尽哀，起身携筐，掉头竟往。会葬诸人，先见他行为反常，未便干预干与，只是在墓旁敛坐默视，曲到该生往后，方低声密语，猜及姓名。太原人郭泰起首启齿道：“那定是南昌高士徐孺子呢！”陈留人茅容素善高谈，便应声道：“郭公所言，想必无讹；茅容当逃往问明便了！”说着，即据鞍上马，向前急逃，约行数里，果得逃及，问明姓氏，确系徐稚，表字孺子。茅容便沽酒设肉，与为宾主，两人小饮颇酣，脾气款洽。茅容乘间谈及国是，徐稚只浅笑不答；只要问至农事，方逐个相告。待至饮罢，相互起身揖别，徐稚始与语道：“为我谢郭林宗（泰字林宗），大树将倾，非一绳所能维系，何必栖栖皇皇不遑宁处呢？”茅容即返告郭泰，郭泰不首道：“孺子为人，清廉高洁，饥不成得食，冷不成得衣，今为季伟饮食，明是视为良知，另眼相看；若不答国是，便所谓智可及，愚不成及哩！”季伟就是茅容表字，茅容家居陈留，年至四十余，在野躬耕，与同侪避雨树下，寡皆蹲踞，惟茅容整襟危坐，郭泰刚好颠末道旁，见茅容冒昧尽礼，就揖茅容与语，借着觅宿为名，意欲寓居茅容家；茅容安然许诺，留郭泰回宿。破晓即起，杀鸡为黍，郭泰总道是饷客所需，不免难免过意不往，哪知茅容是杀鸡奉母，及与郭泰共餐，只要通俗菜蔬，未得一蹠。郭泰食毕与语道：“君实高士也，郭林宗尚减牲缩膳，储待来宾，君乃孝养老母，好算是我良朋了！”因劝令从学，末成名流。郭泰明能知人，素好奖引士类，后进多赖以成名。钜鹿人孟敏尝负甑堕地，掉臂而往，碰巧郭泰与相值，召问孟敏意，孟敏曲答道：“甑已破了，回忆何益？”郭泰见他姿性敏快，亦劝令游学，果得成名。陈留人申屠蟠九岁丧父，哀毁过礼，服阕犹不进酒肉约十余年；当十五岁时，闻得同郡孝女缑玉，为父报仇，杀死丈夫之后母兄李士，被系狱中，他即邀集诸生，替缑玉讼冤道：“如缑玉节义，足为无耻子孙，隐加鼓励；就使不遇明时，尚当旌表庐墓，况一息尚存，遭际盛明，怎得不非分特别哀矜呢？”外黄令梁配览书冲动，乃减缑玉死功，但处轻刑。村夫称为义童。惟因门第贫贱，不得已佣做漆工，郭泰闻申屠蟠义侠有声，特往与相见，假资勉学，申屠蟠遂得以经艺名家。此外，传授子弟不下千人，惟不肯出仕，故太尉黄琼等屡次辟召，郭泰末不该。有人从旁劝驾，郭泰喟然道：“我夜看乾象，昼察人事，天已示废，若何再能撑持呢？”话虽如斯，但尚漫游京邑，诱掖后进，尽心尽力。
时有蒲亭长仇香，以德化民，尝令子弟就学，期年大化；有顽民陈元不孝，被母密告。仇香亲至陈元家，为陈人伦孝行频频晓谕，陈元不由感抽泣，立誓悔过，末为孝子。考城令王奂闻仇香贤名，召为主簿，且与语道：“君在蒲亭，使陈元不罚而化，政绩可嘉；但前人有言：‘嫉恶如鹰鹯’君得毋尚少此志么？”仇香答说道：“鹰鹯究不若鸾凤，仇香所以不肯出此哩！”王奂感喟道：“枳棘非鸾凤所栖，百里非大贤所驻；今日太学诸生，曳长裾，蜚声誉，皆不若主簿，何苦郁郁居此，藏匿一生？”仇香辞以无资，王奂持捐俸一月，遣令进都。仇香既进太学，与同郡符融连接邻舍。符融性喜交游，来宾不停，见仇香闭门自处，便乘暇过语道：“京师为人文渊薮，英雄四集，君奈何不与结交？”仇香闻言杂色道：“天子设太学，莫非使诸生徒骋游谈么？”说得符融嗒然若丧，俯首趋出。既而符融转告郭泰，郭泰投刺往访，与谈数语，当即起拜道：“君足为郭泰之师，不行为郭泰之友哩！”嗣仇香学成回里，仍然杜门谢客，无心仕进，隐居末身；惟郭泰往来如故，虽系屠沽卒伍，向他问业，无不收受。陈国孺子魏昭慕郭泰重名，踵前相请道：“经师易遇，人师难求，愿为先生赐与洒扫！”郭泰即令为门生，随时批示，旋即成材。扶风人宋果行为粗暴，太原人贾淑脾气邪恶，皆经郭泰曲示裁成，化为善士。因而远近钦慕，无不回怀。郭泰尝至陈梁间，途中遇雨，巾坠一角，时人乃有意仿效，号为林宗巾，可见得人心向慕，远近从同了。前光禄勋主事范滂，与郭泰了解，有人问范滂道：“郭林宗究系多么人？”范滂应声道：“隐不违亲，贞不停俗；天子不得臣，诸侯不得友。此外非我所敢知呢！”后来郭泰丁母忧，悲戚过甚，竟至呕血，杖然后起，出视庐前，见有生刍一束，置诸地上，因即问明旁人，才知有人吊丧置刍自往。当下因感生慨道：“那又是徐孺子所为！《诗经》有云：‘生刍一束，其人如玉。’我有何德，足以当此？”其实，徐稚寓意，仍教他蛰居空谷，毋致絷维的意思，就是徐稚前祭黄琼，亦无非逃怀旧谊，自表余情，并非慕黄琼勋名，来赶那场热闹。畴前黄琼在家授徒，徐稚辄过访经义，及黄琼备历显阶，却绝迹不赴，黄琼遣吏辟召亦俱谢绝。其他如陈蕃为豫章太守时悬榻待徐稚，徐稚间或往来；嗣闻陈蕃进为尚书令，也不复往谒；陈蕃将徐稚名登诸荐牍，又屡征不起，陈蕃却在朝多年，屡退屡进，日常平凡辄因事匡谏，往往未见施行。无道则隐，何不效徐孺子？侍中爰延在宫值差，桓帝尝问爰延道：“卿视朕为何如主？”爰延以中主相对，桓帝又问为何因，爰延复说道：“尚书令陈蕃，任事即治；中常侍黄门，与政即乱；臣故知陛下可与为善，可与为非。”桓帝虽随口称善，进爰延为五官中郎将，但究不克不及重任陈蕃。会因客星经犯帝座，爰延又劝汉桓帝任贤往邪，末不见从，爰延称病引往；陈蕃仍守原职，未闻乞休。及调任光禄勋，正值车驾出幸河南，校猎广成苑中，陈蕃上疏谏阻，略言时当三空，不该畋游，三空是田野空，朝廷空，仓库空，却是确中时弊，并不是虚言；偏桓帝游兴方浓未肯中行，再加一班摆布近臣，恨不得乘舆出幸，好乘此予取予求，自饱欲壑。于是奉驾南行，沿途需索，不成胜计，到了罢猎回宫，已皆贪囊充牣，喜跃而回。小人无一不贪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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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