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朔方 | 《金瓶梅词话》英译本《绪论》述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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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朔方 | 《金瓶梅词话》英译本《绪论》述评

《金瓶梅》和《荀子》

《金瓶梅词话》第一个英文全译本(第一册即前二十回)的出书是中西文学交换的一件功德,我曾写了一篇短文表达恭喜,并向译者芮效卫(David T.Roy)传授

致以敬意①。

我的短文没有提及卷首的长篇《绪论》和卷末的详尽正文。那不是我的忽略,而是因为说来话长,难以言简意赅了事。 我想如今加以弥补。

本文将照实介绍译者的论点,然后略加阐明,以示不敢苟同。

译者芮效卫传授曾有一篇论文《以儒家看点阐明金瓶梅》,颁发在1981年台北《汉学国际讨论会论文集·文学部门》。

英译本《绪论》大都来自此文。文中儒家次要指荀子,译者认为《金瓶梅》是荀子思惟在文学创做中的详细化。

他指出荀子生活在战国末期,同《金瓶梅》做者在晚明的处境极其类似。 译者引录《荀子》几个片段,如《性恶》:

“若是则夫强者害弱而夺之,寡者暴寡而哗之,全国之悖乱而相亡,不待顷矣。”

如《劝学》:“肉腐出虫,鱼枯生蠹。怠慢忘身,祸灾乃做。”

如《王造》:“故政事乱,则冢宰之功也;国度失俗,则辟公之过也;全国纷歧,诸侯俗反,则天王非其人也。”

译者认为荀子以《成相》表达他的治国思惟,好像小说做者以《金瓶梅》表达他对时代的忧愁。

小说中的人物蔡京(caìjīnɡ)是财(cái)和精(jīnɡ)的谐音。精即精液,指淫乐。清河县古称贝州,再由贝州引申为钱堆。那些都匪夷所思。

小说第六回描写西门庆、潘金莲做爱的两句诗:“乐极情浓无限趣,灵龟口内吐清泉。”清泉指精液,译者据古汉语泉可做泉币解,因而把清泉译为“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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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silvery stream) 。

那首诗之后,小说接写道:“当日西门庆在妇人家盘桓至晚欲回家,留了几两散碎银子。”他说那是把清泉译为流银的左证。

他认定西门庆是宋徽宗以致嘉靖帝、万历帝的代身。西门庆的六名妻妾暗射宋徽宗时的六个奸臣,称为六贼,同时兼指佛经所说的眼、耳、鼻、舌、身、意

六贼。

徐朔方 | 《金瓶梅词话》英译本《绪论》述评

《金瓶梅》英译本 (美)芮效卫 译

西门庆家的奴仆则相当于朝廷和皇家的权要和寺人。小说完毕,西门庆的遗腹子孝哥落发相当于南宋高宗后来以太上皇而退位。他是北宋徽宗的儿子。

虽然如嘉靖帝和他宠任的辅弼严嵩和方士陶仲文的若干事其实小说中可说有迹可觅,但“代身”如此不免难免失之穿凿和简单化,其它模仿更不在话下了。

《绪论》最别开生面的妙解在于它发现《金瓶梅》的定名除了从三个女角的名字中各取一字做为书名外,《金瓶梅》的实意在于“进瓶魅”,即“进进女阴

的魅力”(The Glamour of Entering the Vagina),瓶指女阴。

《绪论》在注解中点明那个设法来自他的高足柯丽德传授的论文《金瓶梅中的双关语和切口》(见荷兰《传递》,1981年)。

此文以第二十七回做为破译小说题旨的钥匙。它指出:“既然潘金莲在西门庆最初玩乐中充任了盛梅子的壶(瓶),那些人物情节就为我们供给了构成小平话名

的词汇。”

论文做者的玄思妙悟令人钦佩,但是那里有一个不成超越的障碍:《金瓶梅》那一回的原文不是“盛梅子的壶(瓶)”,盛的是李子。

英语中梅和李不加区别,两者用统一个字表达。但在中国,梅和李连小孩子也能辨认。它们开花时间有先后,果实也大不不异。

在文学中,梅是清高孤洁和初春的象征,而李花则给人以艳丽和艳阳的联想。

除非书名喊《金瓶李》,不然,柯丽德的结论难以成立,译者的奇想也未能令人首肯。

译者认为《金瓶梅词话》欣欣子序所说的做者兰陵笑笑生,表白小说隐名做者是荀子学说的信从者。

荀子曾为兰陵令,笑笑生表白小说做者对时代的讪笑。好像一般学者所相信的那样,欣欣子和笑笑生可能是统一小我,那么“笑笑”译成“讪笑”就不当

了。

那是以小说和荀子牵扯在一路的第一个疑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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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瓶梅的修辞》 (美)柯丽德 著

第二,中国古代封建王朝的毁灭大都因为君主荒淫和任用非人。无论商纣、蜀汉、隋炀帝都如斯。译者所引用的那几段《荀子》对那几个朝代同样适用。

是不是《封神演义》《三国演义》《隋炀帝艳史》《隋唐演义》的做者都遭到《荀子》的影响呢?

第三,译者引用小说第一回“世上唯有人心歹”,将它看做是荀子性恶论的标记。 孟子性善说和荀子性恶说是儒家的两大学派。

因为人道本善,教导的感化在于“求其安心 ( 丧失掉的天性 ) ”; 因为人道本恶,必需以礼制加以约束。 不管人们将孟子看做唯心主义,视荀子

为唯物主义,就教化而论,两者殊途同回,目标一致。

“世上唯有人心最歹”,那是人在愤激时对现实生活的感喟,那种阅历之谈和处世格言各个民族都有良多良多,难以同哲学思惟混为一谈。

小说原文说 : “看官传闻世上唯有人心最歹,软的又欺,恶的又怕,太刚则折,太柔则废。 前人有几句格言说得好: 柔嫩立品之本,顽强惹祸之胎。

无争无竞是贤才,亏我些儿何碍。 青史几场春梦,尘凡多才 ( 少 ) 奇才。 不须计较巧安放,循分而今见在。 ”

畴前后文看来,那几句话说的并非人道问题,而是慨叹处世之难。 后面几句格言所包罗的消极思惟同荀子《劝学》《修身》《天论》所主张的积极进

取思惟格格不进。

早在七年前,拙做《再论〈水浒传〉和〈金瓶梅〉不是小我创做》已指出《金瓶梅》第一回《西江月》词 ( “柔嫩立品之本”,词调未标,见上引 ) 前

四句又见于《水浒传》第七十九回引首。

《金瓶梅》第十九回、九十四回“世间只要人心歹,百事还教天养人”又见于《水浒传》第三十三回。 根据译者的逻辑,岂不是《水浒传》也成为《荀

子》性恶说的热心的鼓吹者?

而“百事还教天养人”如此同《荀子·天论》的“造天命”思惟无异背道而驰,不知译者何以自圆其说。

徐朔方 | 《金瓶梅词话》英译本《绪论》述评

《荀子》

《金瓶梅》的成书年代

芮效卫传授有一篇论文,题为《汤显祖创做金瓶梅考》。我曾在普林斯顿大学的一次小型讨论会上提出异说,同他友好地讨论,并各有文章颁发。

如今他的《绪论》说:“我仍然认为汤显祖比被提名为《金瓶梅》做者的此外人选更为可取。因为我提不出间接的论据,结论有待证明。 那里我不谈此事。

”他固然没有舍弃他的本来说法,实事求是的谨严立场不失学者风采。比来我从头写做30年前问世的《汤显祖年谱》,我对汤显祖和《金瓶梅》手本的

最早收躲者麻城刘守有、刘承禧父子的情谊找到了新的线索。 汤显祖《答陈偶愚》(见函牍卷五)说:“弟孝廉两都时,交知唯贵郡诸公最早。无论仁兄、衡湘昆

季,即思云爱客亦自罕见。”

“贵郡”指黄州,思云即刘守有。手札阐明他们订交在万历十一年(1583年)汤显祖中进士前。

汤氏《问棘堂集》有一首诗《秋忆黄州旧游》。此集有万历六年序。它保留在台湾的十卷本和大陆的两卷本都不是其时的原貌。两卷本所收做品反而比十卷

本多。

汤氏《前朝列医生饬兵督学湖广少参兼佥宪澄源龙公(宗武)墓志铭》说:“比行,而当庚辰(万历八年)正月大计吏,则又夺公倅黄。”“倅黄”即以黄州通判兼

摄黄冈知县。

“黄州旧游”的东道主就是龙宗武,时间则在万历八年。一小我的文集中收有做序之后一二年的做品其实不少见。臧懋循《元曲选序》说,万历四十一年(1613

年)他到麻城从刘家借到金元杂剧二百多种。

他在《负苞堂集》卷四《与谢在杭书》中说,那批曲躲的“往取”出自汤显祖之手。汤显祖在麻城刘家看书很可能同是万历八年的事。

后来中进士后,他同刘守有就只要三年一次因公晋京时才有会面的时机。汤氏罢官以后,没有发现他们再有来往。

汤显祖的《南柯记》传奇做于万历二十八年((1600年)。第四十四出《情尽》,淳于棼忍耐燃烧手指的剧痛,许下宏愿。热诚所至,天门大开。

他竟然目击大槐安国军民蝼蚁五万户口同时升天,包罗他的亡父、亡妻和亲戚素交在内。那一出明显地来自《金瓶梅》最初一回普静禅师荐拔幽魂的情节。

后来《桃花扇》传奇第四十出《进道》,锦衣卫世官张薇在白云庵举行斋醮,焚香打坐之时,竟能闭目静看明末死难臣僚的下落。

忠臣升天为神,权奸遭到恶报。那个情节显然遭到《南柯记》的启发。两本传奇、一部小说以具有类似的宗教倾向的类似情节做为全书结局,三者先后启承

转袭的关系无可思疑。

《金瓶梅))第四十九、七十二、七十四、七十六、六十三、六十四等回书中记载的唱腔都是海盐腔,尤以上面最初两回的大段记载为详尽。

全书没有一个字提及昆腔(曲)。即便第三十六回写到在北方深受欢送的“苏州伶人”时,那也不是昆腔演员,而是海盐腔演员。

可见《金瓶梅》的写成绝不迟于万历初年昆腔鼓起之前,至迟万历二十八年汤显祖已阅读过《金瓶梅》百回本全书了。

芮氏认为《金瓶梅》的完成,必在今传万历四十五年印本之前不久,不然,没有更早的文字记载提到它是不可思议的。

上面所举汤显祖的例子是芮说的反证。汤显祖明明读过 《金瓶梅》全书,但是他的卷帙浩繁的做品中却没有一个字提到它。

徐朔方 | 《金瓶梅词话》英译本《绪论》述评

《问棘堂集》

《金瓶梅》和《萧条山庄》

那原是芮氏《绪论》的小题目,我欠缺丰富的想象力,只能借用它的现成说法。

《萧条山庄》(1852-1853年)是十九世纪维多利亚时代伟大的英国小说家狄更斯(1812-1870年)的后期佳做。

《绪论》将它和两个世纪前的中国的《金瓶梅》相提并论,原不是我所能想象。

更令人不测的是《绪论》的四分之三论述引用米勒(J.Hillis Miller)为新版《萧条山庄》所写的序文,而且将文中的“萧条山庄”字样径曲改为“金瓶梅”。引

用者认为如许做丝毫不影响引文的原意。

我看那里有三种情状:

一、如原文说:“他鼓舞读者从人物的姓名、手势和外表做为探觅他们身上所包罗的奥秘的标记……小说中有那么多的人名不是公开的指代〔如应伯爵(应白

嚼)、吴典恩(无惦恩)、常峙节(常时借)、温必古(文必古)②〕,就是似有深意而显露在外。”

《萧条山庄》的某些人物如男配角从男爵德特洛克(Dedlock)是“僵局”(Deadlock)的谐音,珠宝店老板勃累时一斯帕克耳(Blaze-Sparkle)是“光灿灿”的

谐音,《金瓶梅》和《萧条山庄》确有一些类似的通俗手法,正好像莎士比亚的喜剧人物福尔斯达夫(可意译为不成相信的随从)或曹雪芹笔下的卜世仁(谐音不

是人)一样,那种廉价的艺术手法决不是高文家之所以成为高文家的手法。

张竹坡以温秀才、韩秀才的姓氏强解为冷温冷热,做为全书的关键;以西门庆的“庆”字同“罄”字相通:“瓶(李瓶儿)因庆生也。盖云,贪欲嗜恶,百骸枯

尽。瓶之罄矣,特特撰出瓶儿,曲令千古风流人,同生(声)一哭。”

张竹坡又说:“夫永福寺,涌(永)于腹(福)下,此何物也。”令人遗憾的是《绪论》以“蔡京”谐音“财精”,以“进瓶魅”解“金瓶梅”,并未比十七世纪末

的张竹坡有多大差别。

假设张竹坡的说法能够成立,岂不是《水浒传》中的西门庆、《清平山堂话本·戒指儿记》的永福寺已为《金瓶梅》定下了基调,那还用得著做者(无论是小我

或群体)的艺术才气吗?

徐朔方 | 《金瓶梅词话》英译本《绪论》述评

《竹坡闲话》

二、大部门引自米勒的《萧条山庄》序文,如:

“做者写做《金瓶梅》时,造造了其时中国社会的一个缩微范本……小说准确地反映了做者其时的社会现实……

各小我物的错综关系是社会上各阶层人物的内在关系的复造件……做者要切当地掌握中国社会并切当地查明产生它的现状的由来……就整个而论,小说是做

者见闻的报导……

《金瓶梅》不会随便地供给它的含义……论述者所隐躲的不亚于他所揭露的……小说只要通过那一角色和另一角色,那一场景和另一场景,那一形象化表达

和另一形象化表达的前后文之间的唤应才气理解……固然许多类似事物在精心造造的架构中大大都是一目了然的,很多却要由读者本身往摸索……”

恕我没有全文译载。它们既适用于《萧条山庄》,也适用于《金瓶梅》,对此我并没有异议。但是我要指出那一切也同样适用于萨克雷的《名利场》、托尔斯

泰的《战争与和平》以及曹雪芹的《红楼梦》。

米勒所论述的几乎是所有全景式地反映社会现实的开放型构造的长篇小说的特征,并不是《萧条山庄》或《金瓶梅》所独有。

我看不出它们对《萧条山庄》或《金瓶梅》的理解有什么特殊意义,除非读者历来没有接触任何一部开放型构造的长篇小说。

三、我思疑《绪论》感兴致的特殊是如下一些说法:

“转喻的前提是事物之间的类似性或偶尔性表示为附近相通,使得小说的论述成为可能。

它鼓舞读者将附近的事物看做类似,并为此而做出验证。比方和转喻构成语法的深层框架,《金瓶梅》的读者借此在不联属的事物间引申出总体的认

识……《金瓶梅》的根本创做原则……是严厉意义上讲的‘讽喻’。

它借彼而言此……《金瓶梅》读者处处都能够碰着那种描写身手,以此代彼,喻彼,例彼,只要相形之下才气理解或得以阐明”。

假设说那种“借彼而言此”,“以此代彼,喻彼,例彼”的那种“相形”,指的是以“蔡京”隐喻“财”“精”,以“清河”隐喻“钱堆”,以“金瓶梅”

隐喻“进瓶魅”,以“孝哥”隐喻“南宋高宗”,虽然我没有读到米勒的原做,我料想未必是他的本意。

做为全景式地反映社会现实的开放型构造的长篇小说,《萧条山庄》是另一个类型,有别于《金瓶梅》。

因为《萧条山庄》除了全景式地反映现实外,还另有一个大旨:跟着故工作节的深进开展,它将显示雍容华贵的德特洛克贵夫人的丑闻和她的私生女儿的实

相。

那就使得它的构造带有破案类小说的悬念和惊险情节,它的构造不能不以严谨紧凑为特征。

徐朔方 | 《金瓶梅词话》英译本《绪论》述评

《萧条山庄》

《金瓶梅》和《萧条山庄》的比力不克不及到此为行,它们还有一个底子差别。《萧条山庄》是狄更斯在创做了《匹克维克别传》(1836年)、《奥列佛·退斯特》

(1837-1839年)、《尼克拉斯· 尼克尔贝》(1838-1839年)、《老古玩店》(1840- 1841年)、《圣诞欢歌》(1843年)、《董贝父子》(1846-1848年)、《戴维·科

波菲尔》(1849-1850年)等一系列小说名著之后,他的小说创做艺术完全臻于成熟时的佳做。

而《金瓶梅》却是中国小说史上特殊的产品,它出自民间说话艺人的集体创做和加工,颠末世世代代说唱表演时的改进,在一个漫长的往芜加精的过程之后

积淀而成,它没有得到一个胜任的做家为它做动身明性的编校,以至能够说现存的《金瓶梅词话》至多只是一个七八成落成的做品,精致和粗劣并存,匠心独运

的描写和大量前后脱节、矛盾、文字欠亨、不该有的反复和失误并存,有如波澜壮阔的江河夹泥沙以俱下。

那才是它的实在存在,任何知其美而不知其恶,知其粗而不知其精的研究和察看都难免是全面之见。

人们熟知《金瓶梅》源于《水浒》,但从《水浒》和《金瓶梅》不异的十二例引首诗看来,既有《金瓶梅》沿袭《水浒》的例子,也有相反的例子。

既然二书的关系是双向的影响或感化:《水浒》↔《金瓶梅》,《水浒》比《金瓶梅》早、比《金瓶梅》迟的迹象同时并存,当然两者都只能是世代累积型的

集体创做,如许才有可能在持久传播过程中互相影响或感化。

我珍爱《金瓶梅词话》英文全译本的出书,能够说那是一项千秋大业,期看它在再版时陆续得到进步。

学无行境,我想翻译做为一种特殊的再创做也一样。我其实不期看那一篇短文使译者改动他持久构成的学术看点,但是我期看争论能够使两边同样受益。

对本身说,错了能够得到纠正;对另一方说,即便都是逆耳之言,也能够使他本来的看点修改得更好,以对于责备者的挑战。

徐朔方 | 《金瓶梅词话》英译本《绪论》述评

《徐朔方文集》

正文:

1见本书《金瓶梅的第一个英文全译本》。

2《金瓶梅》一些人物姓名的谐音《绪论》同公认的说法不尽不异,如温必古,一般认为是温屁股,指他喜欢男风。

文章做者单元:浙江大学

本文获受权颁发,原文刊于《吉林大学社会科学学报》,1994年第4期。后收进《徐朔方、孙秋克金瓶梅研究精选集》,2015,台湾学生书局有限公司出书。转发请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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