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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年来，国人对科幻的热情逐步升温并在文艺、贸易等多范畴获得显著功效。刘慈欣的《三体》一举斩获雨果奖更佳长篇，成为现象级做品；其《流离地球》改编的同名系列片子，或将创下中国影史笔录。此外，郝景芳的《北京折叠》和陈楸帆的《荒潮》也在国际国内获得浩瀚赞誉。
然而，科幻做品事实是“浮泛的异想天开”，仍是现实生活在虚构世界的投射，抑或有其他的旨趣？比拟其他文艺做品，科幻事实能带来什么特殊的价值、体验或启发？通过根究那些问题，或许能搀扶帮助我们理解中国科幻事业若何走向支流，也能为将来我国的文化事业开展带来启发。
做为《三体》《流离地球》等优良著做的创做者，刘慈欣曾对科幻小说中的传统要素停止全面深思。刘慈欣认为，科幻做品在走向成熟的过程中加强了对宇宙本源的诘问，因而其展示的细节也相对浩荡。详细而言，比拟传统文学做品，科幻小说能凸显三种新的文学形象：“种族形象”代替小我形象，“世界形象”做为整体呈现，以及无所不在“科学形象”。
刘慈欣认为，固然科幻做品随便遭遇“浮泛”“不实在际”等责备，但也急剧扩展了文学描写的鸿沟——从整个宇宙的描写中，能更深入和生动的表示我们的世界。他以支流文学对细节、人物、大旨题材等传统元素的不竭变化与立异为例，衷心唤吁国内科幻界能锐意朝上进步，创造出属于本身的表示办法。他也指出，在中国，科学在群众中仍是一收田野上的小烛苗，一阵不大的风都能将它吹灭。如今的首要使命不是预言科学的灾难，我们社会面对的实正灾难是科学精神在群众中的缺失。
本文原题为《从大海见一滴水：对科幻小说中某些传统文学要素的深思》，原载《科普研究》2011年第6期，仅代表做者看点。
从大海见一滴水
对科幻小说中某些传统文学要素的深思
文 | 刘慈欣
来源| 《科普研究》2011年第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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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自 | 文化纵横微信公号
试想托尔斯泰在《战争与和平》中做出的如下描述：
拿破仑率领六十万法军侵略俄罗斯，俄军且战且退，法军渐渐深进俄罗斯宽广的疆土，比来占据了已成为一座空城的莫斯科。在持久期待乞降不成后，拿破仑只得号令大军撤离。俄罗斯严格的冬天到来了，撤离途中，法国人多量死于严冷和饥饿，拿破仑最初回到法国时，只带回不到三万法军。
事实上托翁在那部巨著中确实写过大量那类文字，但他把那些描写都从小说的注释中隔离出来，以一些完全独立的章节放在书中。无独有偶，一个世纪后的另一位战争做家赫尔曼·沃克，在他的巨著《战争风云》中，也把宏看记述二战汗青历程的文字以类似于附记的独立章节成文，并冠以一个同一的标题问题：《全球滑铁卢》，假设零丁拿出来，能够成为一本不错的二战汗青普及读物。
两位相距百年的做家的那种做法，无非是想告诉读者：那些工具是汗青，不是我做品的有机部门，不属于我的文学创造。
确实，支流文学不成能把对汗青的宏看描写做为做品的主体，其描写的宏看度到达必然水平，小说便不成其为小说，而成为史乘了。当然，存在着大量描写汗青全景的小说，如中国的《李自成》和外国的《斯巴达克斯》，但那些做品都是以汗青人物的细节描写为主体，以大量的细节反映汗青的全貌。它们也不成能把对汗青的宏看历程描写做为主体，那是汗青学家干的事。
但科幻小说则差别，请看如下文字：
天狼星统帅仑破拿率领六十万艘星舰构成的浩荡舰队远征太阳系。人类且战且退，在撤向外太空前带走了所有行星上的可用能源，并将太阳提早转化为不成能从中提取任何能量的红巨星。天狼远征军深进太阳系，最初占据了已成为一颗空星的地球。在持久期待乞降不成后，仑破拿只得号令大军撤离。银河系第一旋臂严格的黑洞洪水期到来了，撤离途中，因为能源耗尽失往灵活才能，星舰多量被漂浮的黑洞吞噬，仑破拿最初回到天狼星系时，舰队只剩下不到三万艘星舰。
那也是一段对汗青的宏看描写，与上面差别的是，它同时仍是小说，是做者的文学创造，因为那是做者创造的汗青，仑破拿和他的星际舰队都来自于他的想象世界。
那就是科幻文学相关于支流文学的次要差别。支流文学描写天主已经创造的世界，科幻文学则像天主一样创造世界再描写它。
因为以上那个区别，使我们必需从科幻文学的角度，对科幻小说中支流文学的某些要素停止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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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节
小说必需有细节，但在科幻文学中，细节的概念已发作了浩荡的改变。有如许一篇名为《奇点焰火》的科幻小说，描写在一群具有超等意识的主体那里，用大爆炸体例创造宇宙只是他们的一场焰火晚会，一个焰火就是一次创世大爆炸，进而降生一个宇宙。当我们的宇宙降生时，有如许的描写：
“那颗好！那颗好！”当焰火在虚无中炸开时，主体1欢唤起来。
“至少比适才几颗好，”主体2懒洋洋地说，“暴胀后构成的物理法例散布平均，从纯能中沉淀出的根本粒子成色也不错。”焰火熄灭了，灰烬纷繁下落。
“耐烦点嘛，还有许多有趣的事呢！”主体1对又拿起一颗奇点焰火要点燃的主体2说，他把一架看远镜递给主体2，“你看灰里面，冷下来的物量构成许多有趣的细小低熵聚合。”
“嗯，”主体2举着看远镜说，“他们能自我复造，还产生了细小的意识……等等，他们中的一些竟然揣度出本身来自适才那颗焰火，有趣……”
毫无疑问，以上的文字应该算做细节，描写两小我（或随意其他什么工具）在放一颗焰火前后的对话和觉得。但那个细节绝对不通俗，它实的不“细”了，短短二百字，在支流文学中描写男女仆人公的一次小吻都捉襟见肘，却在时空上囊括了我们的宇宙自卑爆炸以来的全数汗青，包罗生命史和文明史，还展示了我们的宇宙之外的一个超宇宙的图景。那是科幻所独有的细节，相关于支流文学的“微细节”而言，我们无妨把它称为“宏细节”。
同样的内容，在支流文学中应该是如许描写的：
宇宙降生于大爆炸，后来构成了包罗太阳在内的恒星，后来在太阳旁边构成了地球。地球呈现十几亿年后，生命在它的外表呈现了，后来生命颠末漫长的进化，呈现了人类。人类履历了原始时代、农业时代、工业时代、进进信息时代，起头了对宇宙来源根基的根究，并证明了它降生于大爆炸。
那是细节吗？显然不是。所以宏细节只能在科幻中呈现。其实如许的细节在科幻小说中很常见，《2001》的最初一章宇航员化为纯能态后的描写就是更好的例子，那一段文字为科幻文学中最典范的篇章。在那些细节中，科幻做家笔端轻摇而纵横十亿年时间和百亿光年空间，使支流文学所囊括的世界和汗青霎时酿成了宇宙中一粒微不敷道的尘埃。
在科幻小说的早期，宏细节其实不常见，只要在科幻文学将触角伸向宇宙深处，同时起头对宇宙来源根基的根究时，它才大量呈现。它是科幻小说成熟的一个标记，也是最能表现科幻文学特征和优势的一种表示手法。
那里丝毫没有贬低传统文学中的微细节的意思，它同样是科幻小说中必不成少的因素，没有生动微细节的科幻小说就像是少了一条腿的巨人。即便全数以微细节构成的科幻小说，也不乏《昔日之光》如许的典范。
如今的遗憾是，在强调微细节的同时，宏细节在国内科幻小说的评论和读者中并没有得到承认，人们对它一般有两种评判：第一，浮泛；第二，只是一个长篇梗概。
克拉克的《星》是科幻短篇中的典范，它最初那句“扑灭了一个文明的超新星，仅仅是为了照亮伯利恒的夜空”是科幻小说的千古绝唱，也是宏细节的范例。但那篇小说假设在国内写出，必定颁发不了，原因很简单：它没有细节。假设说，《2001》固然时空描写的标准很大，但内涵已写尽，再扩展也没什么了；那么《星》可实像一部长篇梗概，以至假设把那篇梗概递到一位国内出书社征集科幻长篇的老编手中，他（她）没准还嫌它写得太粗略呢。国内也有许多很不错的做品，以“没有细节”为由颁发不出来，最典型的例子要数冯志刚的《种植文明》了。
在2001年北京师大的银河奖颁奖会后座谈中，一位密斯严厉地责备道：“科幻创做的不认实已经开展到了那种地步，以致于有人把一篇小说的内容简介也拿出来冒充杰做！”看到旁边冯兄的苦笑，我很想阐明几句，但再看密斯那义愤填膺、卑躬屈膝的样子，话又吓回肚子里往了。
其实，那部做品单从细节方面来说，比国外的一些典范仍是细得多。不信你能够往看看两年前刚获星云奖的《引力深井》、看看卡尔维诺的《螺旋》，再看看很有些年代的《最后的和最初的人》。传闻冯兄正在把他的那篇“内容简介”扩为长篇，其实那事儿西方科幻做家也常干，但耐人觅味的是，良多被扩成的长篇在科幻史上的地位还不如它的短篇“梗概”。
宏细节的呈现，对科幻小说的构造有着深入的影响。那使我们联想到了利用软件（特殊是MIS软件）的开发理论。按照来自西方的软件工程理论，软件的开发应该由顶向下，即起首建好软件的整体框架，然后逐渐细化。而在国内，因为治理程度和信息化条理的限造，企业MIS软件的开发根本上都是反其道而行之，先有各专业的小模块，最初逐步凑成一个大系统（那形成了相当多的灾难性的后果）。前者很像以宏细节为主的科幻，先按本身创造的法例建成一个世界，再往进一步充分细化它；然后者，必定是传统文学的构建体例了。传统文学没有办法自上而下地写，因为上面的构造已经建好了，描写它不是文学的事。
科幻急剧扩展了文学的描写空间，使得我们有可能从对整个宇宙的描写中更生动也更深入地表示表示地球，表示在支流文学存在了几千年的传统世界。从仙座星云中拿一个看远镜看地球上罗密欧在墨丽叶的窗下打口哨，必定比从不远处的树丛中看更有趣。
科幻能使我们从大海见一滴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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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物
人类的社会史，就是一部人的地位的上升史。从斯巴达克斯挥舞白冲出角斗场，到法国的革命者们高喊人权、泛爱、平等，人从手段变成目标。
但在科学中，人的地位正沿着相反的标的目的演化，从天主的造物（宇宙中的其他工具都是他白叟家送给我们的家具）、万物之灵，退化到与其他动物没有素质的区别，再退化到宇宙角落中一粒沙子上的微不敷道的细菌。
科幻属于与社会文化密不成分的文学，但它是由科学催生的，如今的问题是，在人的地位上，我们倒向哪边？
支流文学无疑倒向了前者。文学是人学，已经成了一句近乎于法令的原则，一篇没有人物的小说是不克不及被承受的。
从不长的世界科幻史看，科幻小说并没有放弃人物，但人物形象和地位与支流文学比拟已大大降低。到目前为行，成为典范的那些科幻做品根本上没有因塑造人物形象而胜利的。在我们看过的所有片子中，人物形象的平面呆板之最是《2001》创造的，里面的科学家和宇航员目光板滞、面无脸色，用机器般恒定的腔调和语速说话。
假设说其他科幻做品中人物形象的欠缺是因为做家的不在意或力所不及，《2001》则是库布里克有意而为之，他似乎在告诉我们，人在那部做品中只是一个符号。他做的很胜利，看过片子后，我们很难把飞船中那仅有的两个宇航员区分隔来，除了名字，他们似乎没有任何个性上的特征。
人物的地位在科幻小说中的改变，与细节的改变一样，同样是因为科幻急剧扩展了文学描述空间的缘故，另一个重要原因是，因为科幻与科学天然的联络，使得它可以对人类在宇宙中的地位有一个清醒的熟悉。
人物形象的概念在科幻小说中次要有以下两方面的扩展：
其一，以整个种族形象代替小我形象。与传统文学差别，科幻小说有可能描写除人类之外的多个文明，并给那些文明及创造它的种族赋以差别的形象和性格。创造那些文明的种族能够是外星人，也能够是进进外太空的差别人类群落。前面提到的《种植文明》，就是后者的典型例子。我们把那种新的文学形象称为种族形象。
其二，一个世界做为一个形象呈现。那些世界能够是差别的星球和星系，也能够是平行宇宙中的差别分收，近年来，又增添了许多运行于计算机内存中的虚拟世界。那又分为两种情状：一是那些世界是有人的(不论是什么样的人)，那种世界形象，其实就是上面所说的种族形象的进一步扩展；另一种情状是没有人的世界，后出处人（大多是探险者）进进。在那种情状中，更多地存眷于那些世界的天然属性，以及它对进进此中的人的感化。在那种情状下，世界形象往往像传统文学中的一个反派角色，与进进此中的人发作矛盾抵触。科幻小说中还有一种非常稀有的世界形象，那些世界独立存在于宇宙中，人历来没有进进，做者以一个旁边的超意识位置来描写它。好比《巴别藏书楼》。那类做品很少，也很难读，但却把科幻的特征推向极致。
不论是种族形象仍是世界形象，在支流文学中都不成能存在，因为一个文学形象存在的前提是有可能与其他形象停止比力，描写单一种族（人类）和单一世界（地球）的支流文学，必需把形象的颗粒细化到小我，种族形象和世界形象是科幻对文学的奉献。
科幻中两种新的文学形象显然没有得到国内读者和评论的承认，我们对科幻小说的评论，仍然沿袭着传统文学的思维，无法承受不以传统人物形象为中心的做品，更别提有意识地创造本身的种族形象和世界形象了；而关于那两个科幻文学形象的创造和赏识，恰是科幻文学的核心内容。中国科幻在文学程度上的欠缺，素质上是那两个形象的欠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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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幻题材的现实与空灵
国内的读者偏心切近现实的科幻，略微超脱和疯狂一些的想象就无法承受。在那种情状下，我们的科幻大多是近将来的。
其实那个话题在理论上没有太多可讨论的，科幻的存在就是为了科学妄想，如今科学要被放弃了，那只剩下妄想。展示想象世界是那个文学品种的起点和目标。用科幻描写现实，就像用飞机螺旋桨当电扇，欠好使的。有一件事不断让我迷惘不解：想看对现实的描写干吗要看科幻？《人民文学》欠好看吗？《收获》欠好看吗？《普通的世界》欠好看吗？要论对现实描写的条理和深度，科幻连支流文学拉下的那点儿也比不上。
良多年前看过一部苏联的喜剧片子，此中有如许的镜头：一架大型客机下降到公路上，与汽车一路行驶，它遵守所有交通规则，同汽车一样红灯停绿灯行。那是对国内科幻题材现状的绝妙写照。科幻是一种能飞进来的文学，我们偏偏喜好让它在地上爬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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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幻中的英雄主义
现代支流文学进进了嘲弄英雄的时代，正如那句现代名言：“太阳是一泡屎，月亮是一张擦屁股纸。”
其实，那种做法并不是完全没有事理。科学和理性地想想，英雄主义并非一个褒义词。二战中那些勇猛的德国坦克手和日本神风飞翔员的行为是不是英雄主义？当然能够说不是，因为他们在为非正义的一方而战争。
但进一步根究，那种说法带给我们的只要猜疑。通俗人在成为英雄以前并非学者，他们不成能往揣度本身所处置事业的正义与否；更重要的是，即便是学者，从道义角度对一场战争停止揣度也是很难的，说一场战争是不是正义的，更多的是用脚而不是用大脑说话，即看你站在哪方的立场上。
像二战如许对其道义性量有根本一致的观点的战争，在人类汗青上是极为稀有的。假设按传统的英雄主义概念，在战争到来时，通俗人假设想尽责任，其行为能否是英雄主义就只能凭命运了，更糟的是那种命运还不是扔硬币的二分之一。
跟着时间的推移，人们必定认为大部门战争中两边的阵亡兵士都是无意义的炮灰。以如许的定义再往看英雄主义，就会发现它在汗青上给人类带来的灾难远大于朝上进步。《荣耀与梦想》中的女仆人公所为之牺牲的事业也并不是是正义的。如许一来，莫非那些以生命为代价的惨烈奉献，那些只要人类才气做出的气贯长虹、歌抽泣鬼神的豪举，满是毫无意义的反常和闹剧？
比力理智和公允的做法，是将英雄主义与道义区分隔来，只将它做为一种人类特有的操行，一种将人与其他动物区别开来的重要标记。
跟着文明的朝上进步，跟着民主和人权理念在全世界被承认，英雄主义正在淡出。文学嘲弄英雄，是从另一个角度唤唤人道，从某种水平上看是汗青的朝上进步。能够想象，假设人类社会沿目前的轨道开展，英雄主义末将成为一种目生的工具。
如今的问题是：人类社会必定会沿着目前的轨道开展吗？
人类是幸运的，文明呈现以来，人类世界做为一个整体，从未面临过来自人类之外的能在短时间内灭绝全种族的灾难。但不等于如许的灾难在将来也躲着我们。
本地球面对外星文明的全面进侵时，为庇护我们的文明，可能有10亿人需要在外星人的激光下成为炮灰；或者当太阳系驶进一片星际尘埃中，恶化的地球生态必需让30亿人往死以避免60亿人一路死，那种情状下，我们的文学能否还要陆续讪笑英雄主义呢？那时高喊人道和人权能救人类吗？
从科幻的角度看人类，我们的种族是极其懦弱的，在那冷酷的宇宙中，人类必需勇猛地牺牲此中一部门以换取整个文明的继续，那就需要英雄主义了。如今的人类文明正处在史无前例的顺利开展阶段，英雄主义确实不太重要了，但不等于在科幻所考虑的将来也不重要。
科幻文学是英雄主义和抱负主义的最初一个栖身之地，就让他们在那里多待一会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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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幻中的第三个形象
前面说过科幻文学所特有的两个形象：种族形象和世界形象。它还有第三个支流文学所没有的形象：科学形象。因为科幻是科学开展的间接产品，不论是传统的硬科幻，仍是后来的软科幻，科学老是或明显或隐躲地存在于此中，它像血液般充盈在科幻小说的字里行间，做为一个无所不在的形象，不断在被科幻小说塑造着。
中国科幻不断在向支流文学进修，但不是一个勤学生：我们存眷人物形象和语言身手，成果我们的做品在人家看来不外是小学生做文；我们存眷现实，与人家比拟不外是一群涉世不深的学生娃的无病嗟叹；我们也玩后现代，成果更是乌烟瘴气。
但在一件事上，科幻对支流文学却是后来居上胜于蓝。那就是对科学的丑化和妖魔化。
其实，到如今为行，支流文学只是与科学连结着必然的间隔，并没有锐意损害它。那一方面因为传统文学中的田园场景与科学关系不大；另一方面，丑化科学起首需要领会它，在那一点上支流文学可能有必然的障碍。但科幻确有着那方面的天然优势，并且做起来尽心尽力！
我们科幻小说中的科学形象已经成了什么样子，我想各人都很清晰。
不错，西方的科幻做家们在那方面做的比我们有过之而无不及，但那并非我们如许做的理由。科学在西方社会相当普及，对它的后果停止深思也许是需要的。但即便如斯，那种倾向也遭到了西方科学界和科幻评论界的一致训斥。在中国，科学在群众中仍是一收田野上的小烛苗，一阵不大的风都能将它吹灭。如今的首要使命不是预言科学的灾难，中国社会面对的实正灾难是科学精神在群众中的缺失。
科学的力量在于群众对它的理解，那是一句一孔之见。而让科学精神在群众中生根抽芽是一项伟大的事业，与之比拟，科幻倒显得微不敷道了。原来两者其实不矛盾，老一辈的中国科幻人曾满怀期看让科幻成为那项伟大事业的一部门，如今看来那期看是多么的无邪。但至少，科幻不该对那项事业形成损害。科学是科幻的母亲，我们实情愿成为她的仇敌吗？
假设不从负面描写科学，不把她写得可怖可怕就不克不及吸引读者，那就让我们把手中的笔停下来吧！没什么了不得的，还有许多此外有趣的工作可做。假设中国科幻实有消逝的那一天，做为一个忠实的老科幻迷，我热诚地祈求她死得清洁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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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旧的枷锁
以上写了一些科幻与支流文学的比照，丝毫没有贬低支流文学的意思。以上谈到的科幻的种种优势是它自己的性量所决定，它并没有因而在程度上超出跨越支流文学，相反，它没有很好天时用本身的优势。其实，与支流文学比拟时，我经常有孤芳自赏的觉得。最让我们自愧不如的，是支流文学家们那种对文学表示手法的摸索和立异的勇气。从意识流到后现代文学令人目炫缭乱的表示手法，以我行我素的固执精神不竭向前开展着。
再看看科幻，我们并没有创造出属于本身的表示手法，新海潮运动不外是把支流文学的表示东西拿过来为己所用，后来又发现不适宜，整个运动被科幻理论研究者称为“将科幻的价值和地位让位于支流文学的勤奋”。至于前面提到的宏细节、种族形象和世界形象，都是科幻做家们的无意识做为，没有上升到理论高度，更没有构成一种自觉的表示手法。而在国内，那些手法以至得不到根本的承认。
其实，前面所提到的在科幻文学中扩展和倾覆的一些传统文学元素，如人物形象、细节描写等，在支流文学中也正在被急剧变化。像博尔赫斯和卡尔维诺如许的支流文学家，早就放弃了那些传统的教条，并获得了浩荡的胜利。
反看国内科幻的评论者们，却正在热诚地拾起人家扔掉的破烂枷锁，持重地套到本身身上，把上面的螺栓拧到最紧后，对那些稍越雷池一步的科幻做品大加讨伐，仿佛成了文学威严的守护者。看着网上的那些评论，满篇陈旧的教条，没有一点年轻人的灵敏和朝气，有时实想问一句：您高寿？
立异是文学的生命，更是科幻的生命，面临着那个从大海见一滴水的文学，我们起首要有大海的襟怀！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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