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一场细雨,春意凄凄,而窗外天色,恰是风雨如晦。不断到晚上,那阴沉暗淡的情感便萦绕心头,挥之不往,一遍又一各处听那首《似是故人来》,看到那一句:早知原是梦,不做醒来人……
登时被极准地生生击中,断肠字点点,化做相思泪。
似是故人来,当取于《西厢记》中的“月移花影动,疑是美女来”。那是崔莺莺写给张生的情书:待月西厢下,迎风户半开。拂墙花影动,疑是美女来。那样的情境,那样的诗句,极是香艳斗胆,撩人心弦。同情一个多情傻墨客,情到浓时也生伶俐,自认为找到了张良计,过墙梯却搭得不达时宜,生生让美女给耍丢了三魂六魄。因而,“疑是美女来”,虽是美的,然每念及此,总要不由得学了京戏中依依呀呀的腔调,在心里又爱又恨道一声:蜜斯……
还记得第一次听《似是故人来》那首歌时,我并未觉得它好听,以至生出几分骇怪:怎么会有那么奇异的歌曲,歌词似是哀痛的,曲风却是愉快的,阿梅妩媚妖娆风情万种地走在台上,唱出来却不着一丝豪情。
就比如那首昔时红遍上海滩的《夜上海》:“夜上海,夜上海,你是个不夜城。华灯起车声响歌舞升平,只见她笑脸迎谁知她心里心苦闷,夜生活都为了衣食住行。酒不醒人人自醒,胡天胡地蹉跎了青春。晓色朦胧转眼醒,各人回往,心灵儿跟着动弹的车轮,换一换新六合别有一个新情况,回味着夜生活如梦初醒,如梦初醒”。一首歌下来,悲喜不定,就比如“钟陵醒别十余春,重见云英掌上身”,你说她彻悟了从良了吧,她又乜斜着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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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艳芳的《似是故人来》不敢确定是不是阿梅传播最广的歌,但绝对是歌评最多的一首歌。
而也因为那首歌是太长长的,差不多像是做文那般,整张原稿纸填得满满的,梅艳芳也曾赞扬林夕抱怨那首歌太长,难於记忆。
可现在却不能不认可,那首歌只要阿梅能唱出那种醇厚的味道,好像女儿红,曲声悠扬,勾人心事,让人半醒半醒半醒。我听到后面的箫声,我听到前面的琴声,如古画般适意,也许那不是箫声,也许那不是琴声,可是错了对了,又若何。
“台下你看台上我做你想做的戏”,戏里戏外,谁又分得清。就如梅艳芳出演的片子:如花,身前在花厅与十二少低吟浅唱,身后在人世觅觅觅觅,为的只是看看故人何处;周英杰在越南持枪英立,看尽人世爱恨,也只是难觅故人的背影;曼璐在小楼上远看,只能想想其时的故人慕瑾可曾也想过她;东东在将来的城市上空飞翔,垂头觅觅阿谁喊做冬晴的女孩的身影。
想来阿梅也有过少时,想来阿梅也会有欢喜哀痛,想来她也会想起故人,何时来,故而歌声如斯密意含此中。
“恨台上卿卿或台下我我不是我跟你”,看着他人的快乐,想起本身的哀痛,此恨绵绵无绝期,曲待故人再来时。可是故人何时来,谁又可以晓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