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懷瑾: 禪錄影 二(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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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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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元月廿八日(農曆十二月十七日)

        ◎身見最難忘

    今天,變一變哦!和你們沒有關係,我要變。變什麼?修行之道。禪宗的事

  暫時擺下,這種事我玩了幾十年。現在,我們須要的是漸修,漸修是禪的根本,

  也是修一切佛法的根本。

    講到漸修,就想到大乘經典上說,佛與佛見面,就是佛際外交,相互請安問

  好,怎麼說呢?「某某如來,少病少惱否?氣力安否?眾生易度否?」由此我們

  能够看到兩點。第一點,我們的身體肉身是報身,有善報,有惡報,有不善不惡

  之報,一身都是業。肉身還在,就有生、老、病、死,就有病。隨時都在病中。

  你看,佛與佛見面,還問少病少惱否,氣力安否。第二個問題,眾生易度否?可

  見眾生都很難度。我們看孔子教孝,教仁,為什麼呢?社會上不孝不仁的人太多

  了。聖賢的一切教化,都是對病而施藥。那麼,我們修行最難的,就是少病少惱

  。氣力安否?譬如,諸位在打坐的時候,感应腿酸腿麻,這也是病。感覺哪裏氣

  動,都是病。

    我們學佛的人,先要把「我見」忘掉。实正忘掉「我見」,已經快要成佛了

  。「我見」先不要管它,「身見」最難忘。所謂見,就是觀念。我們修行最難的

  ,就是往掉身體的感触感染,往掉四大所發生的感触感染。假设实能夠往掉的話,四大空

  掉了,「身見」忘掉了,那「我見」往掉了一半,好辦了。我們現在更大的痛苦

  是身見。現在,先想辦法調整各人的「身見」,「我見」暫時擺在一法。「身見

  」不单是難忘,眾生對身見看得很牢唷!你看世界上任何一個人,不管他是長得

  醜、長得美,或是長得矮的,每個人都覺得本身夠可愛,愛本身的身體。中國的

  禪師們喊身體為色殼子,每個人都很喜歡本身的色殼子。天大,地大,我大。月

  亮底下看影子,越看自已越偉大。誰能把肉身看開?太不随便了。有些人在理論

  上,觀念上能够看開。事實上,他身體上處處的感触感染很難辦。并且,我們能够看

  佛學、佛經的背面,你就更透徹瞭解了。各人都曉得有名的「金剛經」,「金剛

  經」就是要我們往掉「人相、我相、眾生相、壽者相」。壽者相,誰都期看維持

  本身色殼子的壽命。例如,有許多學道家、學密宗的人跟我談:「哎呀!道、佛

  法是好,太渺茫了。我們搞了半天,只要身體安康就很好了。」你說這話怎麼不

  對?很對。修了半天,身體到處都是病,這是大問題。而眾生都有壽者相。我們

  以修行來講,先不要管悟道。我看還是修行要緊。我發現滿堂的男女老幼,在家

  落发,都在病中。除了身體的關係以外,就是自已的業氣不克不及清淨。

        ◎聽

    現在,以修行的路線來講。修行的第一步,也是一切佛法的根本,就是若何

  使本身的妄念停住,行於一。無論你是修淨土也好,修密宗也好,修行觀也好,

  有也好,空也好,都要先做到「行於一」的境域,必然要「行於一」。本來我想

  在這幾天裏面,把幾種要緊的修法,都導遊一遍,因為我是食過苦頭來的,每一

  個宗派,每一個办法都往摸過,并且摸得很徹底。恐怕沒有時間了。現在綜合起

  來告訴各人修行的辦法。

    在修行的中間,不管你是修那一宗派,用那一種办法,以至於用參話頭的方

  法也能够。初步上座修行,最重要的先調身。現在不談理論,實際的體會一下。

  調身的第一步,先調氣。氣就是人身四大中的風大。哦!有些人不要中毒唷!假

  如你的境域超過這個階段,不要又回轉過來。本身當心啊!我第一天晚上就跟各

  位講過,我的話是放狗屁。聽了會中毒的。不聽又治欠好病,會食虧的。聽與不

  聽之間,本身善於選擇,與我無關。調身的第一步是調唤吸,唤吸怎麼調呢?調

  唤吸與做氣功是兩回事。氣功包罗道家、佛家、密宗、瑜伽術,一共有兩三百種

  ,不过乎在兩個鼻孔想辦法。我說不要做氣功,能不是說不要調氣。人有天然的

  唤吸。你一上座以後,萬事不管。唤吸粗、細、長、短都不要往管它,靜靜地聽

  著本身的唤吸。(聽,不是用耳朵往聽,而是聽其天然的聽。)不要往領導它,

  也不要拒絕它。渐渐地聽。你聽聽看,唤吸蠻好玩的,開始急促,渐渐深長。你

  不要認為我的功夫很好,没必要搞這個玩意兒,錯囉!要想少病少惱,即便是登地

  菩薩也還要修。因而,不要有增上慢心,必然要修。聽唤吸要不增不減,讓它自

  然。不過,在這中間有個弊端,喊你們聽唤吸,調唤吸。結果,變成往治理感覺

  了,怎麼說呢?上座調唤吸,開始一兩下還聽著唤吸,但是,聽幾下以後,便往

  管身上的感覺了,念頭被心理上的感覺牽往了。這話很難體會,非在此間打過滾

  來的,不随便晓得。你們等一下體會看看。唤吸一往一來是虛的,心理反應的感

  覺跟唤吸比起來,比較實在,比較堅固。而心理的感触感染就是我們業力的底子。很

  随便往挠住它。所以,只要聽自已唤吸往來,不要管身體上的感触感染,不要往掌握

  唤吸。這是第一點,講到這裏為行。

    第二點,假设你是修念佛的人,一邊聽唤吸,還念不念佛呢?或是念咒子的

  人,還念不念咒子呢?或是修別的法門的人,這些法門還用不消呢?當然用。怎

  麼說呢?你用耳根來聽唤吸,那個能知之性並沒有跟聽唤吸完全統一。假使能夠

  完全統一,那就是「心息相依」,密宗喊做「心風得安适者」。能做到如斯,那

  相當高了,馬馬虎虎的神通都有了。談何随便啊?! 若实能得到「心息相依」,你

  就沒有時間動第二個念頭,并且,這個色殼子對你已不是障礙了,如鳥之出籠。

  但是,還沒有得道哦!若要做到唤吸沒有往來的感触感染,那四大体絕對的安康,身

  體內部要絕對的安康。據我看來,諸位臉上都有病容,身心都不夠安康。上座!

    (啪!)不要掌握唤吸。一切事理都不管。不要再下註解,在心裏又講許多

  事理,那又不克不及心息相依了。

    要晓得,修「心息相依」的法門,只是修行的初步。修心息相依,調息,由

  粗的唤吸,共同心性的重视力,變成很細的氣。渐渐的,氣充滿了。但是,不要

  有充滿的感覺,這是表達的話。很細的唤吸,變成很緩慢,很久很久才有一次唤

  吸。在這個階段,雜念妄图就比較少了,以至感覺到雜念妄图完全沒有了。但是

  ,你不要歡喜,這下到達了沒有妄念,空了。這樣一來,雜念妄图又來了,唤吸

  又來了。聽其天然。然後,再告訴你們若何走进行觀正定三昧之路。

    落发的同參道友要重视,恐怕通俗運動太少。要重视藥物、營養,要多運動

  。儘管在做工,那是勞動,不是運動。但是,若实要你們往運勒,又懶得運動。

  假设你們以後一個人住茅棚專修的時候,要懂得運動,懂得調養自已的身體。

     (此時,老師親身示範,教各人運動的體功。包罗修九節佛風等氣功。)

    我這個人是要刺激的。沒有刺激,連話都懶得話,有氣無力的。嘿!今天有

  一點刺激了,有一兩位像點樣子了,有一位可能成熟了,有一位半生半熟。有點

  刺激性的玩意見還能玩玩,否則不克不及玩。

    現在話分兩頭,言歸正傳。兩頭,那兩頭呢?功夫方面來講,前人說:「打

  得念頭死,方得法身生。」我們打了兩天,不要說念頭打不死,什麼都打不死。

  世間法的 氣太安稳、太大了,都是弊端。怎麼能夠見道呢?所以,功夫方面好

  好用功。打七者,打死本身的雜念妄图,那麼,天性的法身就產生了。這是一頭

  。别的一頭呢?别的一頭,有人進进了「這個」,懂得了就是「這個」嗎?唔!

  我一講你就懂了。給你開發快一點,早做成就,廣度眾生。

        ◎點心

    金剛經說:「過往心不成得,現在心不成得,未來心不成得。」你在本身的

  境域上,那裏有可得的心呢?偏偏要挠個心,在那裏玩心,都是要专心。禪宗所

  謂的德山棒、臨濟饮、雲門餅、趙州茶。那位德山僧人,四川人,俗姓周,是專

  講「金剛經」的法師,還有著做「青龍疏鈔」,註解金剛經。後來,聽到下江(

  長江下流湖南江西一帶)有禪宗,没必要研究佛經,言下頓悟,明心見性,登时成

  佛。他一聽,哎呀!魔道!魔道!不得了,非往把他消滅不成。因而,挑起本身

  的著做就出川了。到了湖南,恰是馬祖門下弘揚禪道的時候。路上餓了,他看到

  路旁有位老太婆賣點心,就進往了。誰晓得這個老太婆是里手,看到這個僧人一

  表人才,边幅堂堂,一代宗師的樣子。老太婆留意了。德山一坐下來,就要點心

  食。老太婆就問了:「你挑的是什麼書?」「青龍疏鈔,註解金剛經的。」「哦

  !原來你就是那位講解金剛經的大法師。」她說:「我的點心不賣,出格是不賣

  給你。假设我問你問題,你答得出來,免費供養法師,否則,不賣。」德山一聽

  ,火大了。「什麼問題你問嘛!」「你不是講金剛經嗎?金剛經說:『過往心不

  可得,現在心不成得,未來心不成得。』不晓得你點的是那一個心?」這下把他

  問倒了。這就是禪宗,一句話就把他問倒了,他傻了,南方的佛法有點事理,不

  敢亂來了。這一悶棍把他打悶起來了。

    好了,到了江西,見了龍潭僧人。龍潭僧人也是馬祖會下的大禪師。德山就

  講了「久嚮龍潭,及乎到來,潭又不見,龍又不現。」意思是說龍潭僧人也沒有

  什麼了不得,也不過如斯。龍潭僧人一聽,哦?! 這個樣子啊?! 「許子親到龍潭」

  ,假设你实做到了,潭也不見,龍也不現,達到了空的境域,那才親到龍潭。恐

  怕你嘴巴講,你做不到哦!這又是一棍。後來,德山悟道了,把本身全数的著做

  ,一把火燒了。講了兩句十分有名的話:

      窮諸玄辯,若一毫置於太虛;

      竭世樞機,似一滴投於巨壑。

    學問再好,邏輯再好,哲學思惟再好,佛學再高,才具通天徹地,也只如一

  根毫毛置於太虛,這一點小玩意算什麼?有屁用?所以,認為本身著書立說,太

  细小了,一把火燒掉了。後來,他不講經了,倡议禪宗。人家一問道,先打一棍

  子再說,所以喊「德山棒」。

        ◎夢話

    禪宗又喊心宗、達摩宗、般若宗。般若經是禪宗的要典。般若經替三躲十二

  部的佛法做了十個比方:夢、幻、泡、影、水月、空花、露、電、芭蕉、陽焰。

  夢,我們做的夢,你說有沒有?实實不实實?在做夢的時候,实實得很呢!醒來

  以後,才曉得夢是假的。在做夢的時候,夢是有,並不是空幻,就是你們現在打

  坐所看到的各種黃的藍的紅的影像,當你看到幻的時候,幻是有的。等幻過了,

  你才曉得是假的。水月,水裏的月亮你說沒有嗎?卻有個月亮的樣子,但不是实

  的月亮。空花,在虛空中的花朵,虛空中那裏有花朵。當你生了眼病的時候,前

  面有點毛毛的花,你說有沒有呢?有哇!但實際上沒有。露珠,不克不及說沒有,可

  是,一会儿就乾了。泡,空氣進进水裏所起的水泡,你不克不及說沒有,可是,一下

  又沒有了。影子,太陽底下的影子,是有,但是假的。電,不克不及說沒有,但電子

  底子空。芭蕉,是空心的,把芭蕉一層一層往裏面剝,剝完了,裏面沒有東西。

  陽焰、海市蜃樓,太陽在戈壁上所引起的樓台風景,假的,但是,當你看到的時

  候,不克不及說沒有。

    這十個比方很美。你看我們心中的色相,六根六塵都是如斯,過來過往,如

  夢,挠不住的;如幻,不實在的。例如你們氣機發動了,不是發動,狗屁!那是

  講好聽。哄你們的。我一講,你們也时髦起來,這個發動,那個發動,什麼發動

  ?馬達發動嗎?我們的身心境域,都是夢幻泡影,水月空花,如露亦如電。所以

  ,你用不著往妄念,妄念本空。晓得妄念起來的時候,妄念就跑了嘛!你還往管

  它幹什麼?所以,圓覺經告訴你:

      居一切時不起妄念。於諸妄心亦不息滅。

      住妄图境不加了知。於無了知不辯实實。

    佛經都跟你說了然。什麼密宗、淨土、禪宗都給你說了然。在任何時間,不

  起妄图。妄图來了,怎麼辦呢?來了就來了,來了它會跑,用不著往趕它。「嘿

  !我把妄图掃掉了。」「糟了!這又是妄图。」所以,不要再加上另一個東西,

  就天然清淨。在清淨的時候,你不要想這是不是清淨?這是不是空?不要再加這

  些。佛經把进道和修行的办法都告訴你了。可是,後世人讀佛經。當成學問往研

  究、往註解。

        ◎本來如斯

    剛才,跟你們講了「金剛經」和「圓覺經」的要點。現在,再跟你們講個簡

  單的。唐朝詩人白居易學佛學得蠻好,不算頂好。他把佛學的要義變成文學,做

  了一首詩,這是文字禪哦!他本身並不見得到了這個境域。但是,的確做得很好

  ,這是屬於文字般若。他說:

      須知諸相皆非相,若住無餘卻有餘。

      言下忘言一時了,夢中說夢兩重虛。

      空花豈得兼求果,陽焰若何更覓魚。

      攝動是禪禪是動,不禪不動即如如。

  「須知諸相皆非相,若住無餘卻有餘。」無餘是無餘涅槃。如有個空的境域,已

  經不空。「言下忘言一時了」,懂了這個事理,馬上把這個事理也丟開,當下就

  了了。「夢中說夢兩重虛」,人生本來如夢,還告訴人家人生如夢,這不是在夢

  裏面說夢話嗎?「空花豈得兼求果」,妄念就是空花,偏偏要拿妄念往做功夫往

  求果,這不是慘了嗎?「陽焰若何更覓魚」,心中的妄念,一切境域都如陽焰一

  樣,是空的。看到一塘水,似乎是水,那裏是水?這裏面那會有魚呢?「攝動是

  禪禪是動」,「把萬緣放下,不動心,這喊禪。」好!這又在動了,這還不是從

  妄图裏跑出來的。「不禪不動即如如」,既不求靜,也不求動。本來如斯,很坦

  然很天然就在這個境域中,就是如如不動。

        ◎梅子熟了

    唐代有一位大梅僧人,言下頓悟。他是怎麼悟的?大梅僧人求道求佛法,往

  見馬祖,問:「什麼是佛?」馬祖說:「心便是佛。」大梅僧人從此就悟了道,

  走了。才不囉囉唆唆,什麼氣動、大手印、小手印的。禪宗就是如斯,言下頓悟

  。大梅走了,跑到大梅山往。他這個大梅的名字就是這麼來的。馬祖聽說,就派

  了一個门生,到大梅山往勘驗這個僧人。那麼,這個门生就往到大梅山,告訴這

  個僧人稅:「你受騙了,師父以前是說心便是佛,可是,現在他不是這麼說了,

  變了,他說不是心,也不是佛。」大梅僧人聽了,笑一笑:「管他那個老僧人怎

  麼往騙人,我總是心便是佛。」這個门生回來報告,馬祖高興極了,說:「梅子

  熟也。」就是說他胜利了。

        ◎了個什麼

    好!再來給你們講一段。唐代六祖的门生──永嘉大師,這僧人年紀很輕,

  不過,他先學露台宗的大行觀,看了維摩經大徹大悟,後來見六祖之後,做了一

  首證道歌,全数的佛法都包罗在裏面。永嘉大師原來是學露台修行觀的。本身修

  行觀,本身悟道了。學任何法門都能够悟道。他悟了道,沒有老師印證。不過,

  他本身很有自信,曉得本身到了。有一天,碰着了一位道友──左谿朗,兩人談

  起來了。他的伴侣說:「老兄啊!你是見道了,不過,須要找個人印證。」他說

  :「現在全国那有大善知識,我找誰往印證?」他的伴侣喊他往見六祖看看。他

  就往了。到了廣東曹溪,見到六祖。六祖坐在那裏。他繞六祖走了三圈。然後,

  叉手而立,不講話。六祖說:「落发人要有三千威儀,八萬細行,你是那兒來的

  ?怎麼這麼傲岸?」他說:「存亡事大,無常敏捷。」絕不像我們,要問怎麼打

  坐?怎麼參話頭哦?! 六祖說:「你既然曉得這樣,何不往了存亡?」他說:「那

  個體本無存亡,還了個什麼?」六祖說:「如是,如是。」好!好!好!已經對

  了。六祖給他印證了。當時小僧人們一個個都愣了,怎麼回事?永嘉這才向六祖

  禮拜,然後準備要走。六祖就說:「你從浙江那麼遠走到廣州來,我說了一句話

  ,說你對了,你就走了?路那麼遠,住一晚再說。」永嘉大師就在那裏住了一晚

  ,然後回來。這就是有名的「一宿覺」。

    回來以後,做了一首有名的「證道歌」,把整個的佛法三躲十二部,變成文

  學化的東西。

              證道歌

    君不見絕學無為閒道人,不除妄图不求实。無明實性即佛性,变幻空身即

    法身。法身覺了無一物,本源自性无邪佛。五陰浮雲空往來,三毒水泡虛

    出沒。……

    好了,先講這幾句。悟了道的人,那实是閒道人,心中無事。絕學無為閒道

  人,不除妄图不求实。专心往除妄图,這不是妄图嗎?想求一個实如境域,這不

  是妄图嗎?妄图本空,用不著你往除。所以說「不除妄图不求实」。無明,我們

  念頭妄图都是無明,那個能起無明的是什麼?就是佛性。這個变幻空身就是法身

  。不要别的找。「法身覺了無一物」,什麼是法身?本來空浮泛洞,什麼都沒有

  ,就是自性法身。你如果有個空浮泛洞,那已經是有了。「本源自性无邪佛」,

  這個就是佛,心便是佛。「五陰浮雲空往來」,你懂了這個以後,身心的色受想

  行識,如空中浮雲,就不怕妄念來了,不怕五陰了。貪嗔擬這三毒,不要往跟隨

  它,它本來是沒有東西的,所以說「三毒水泡虛出沒」。

    這一篇文字实好,比「金剛經」、「般若經」什麼經典都好。所以說禪宗把

  实正的佛法心要,變成中國文化的佛法。我這麼一講,等於講了半部經。現在先

  歇息一下。

    現在一般人學禪講參公案。什麼喊「公案」?就是講前人悟道的因緣和經過

  。怎麼參公案呢?例如,剛才所講的,大梅僧人聽到了「心便是佛」,他就悟道

  了。這是什麼事理?為什麼大梅一聽就悟道了呢?我們聽了半天,把你打死了,

  都悟不了。

    我們已經講了少數幾個公案。從達摩開始,到宋代之間,禪宗有一千七百多

  個重要公案。禪宗對中國文化影響十分大,隋唐以後,中國的政治文學、藝術都

  受了禪的影響。宋明理學有所謂學案,就是根據禪宗的公案而來的,語錄也是如

  此。

    唐代的韓愈,人家都說他反對佛法。其實,不要冤枉他。韓愈那篇反對佛的

  文章,是針對當時皇帝驱逐舍利子而寫的。為了一顆舍利子,花了全國那麼多的

  經費。把那些錢用來做社會事業多好呢!老實講,假设我生在那個時候,可能也

  會寫。可惜,韓愈題目找錯了。實際上,韓愈並不是反對佛,只是反對宗教的過

  分形式化。他的主題沒有寫清晰。結果,搞得一塌糊塗,千古背了一個功名。其

  實,韓愈後來還學禪呢!他和幾個僧人禪師都是好伴侣。在他的文章全集裏都可

  以找到證據。

        ◎山頂獨立海底漫遊

    再說宋明的理學家,也講天性,明心見性。原則是根據韓愈的大门生李翱做

  的「復性書」。後世的理學家講來講往,不出這一篇的範圍。那麼李翱的「復性

  書」怎麼做的?他是學禪的。他懂了以後,拿佛法的事理,弘揚了儒家。那麼,

  他又怎麼學禪呢?

    馬祖有個大门生喊藥山禪師,在江西。講到禪,離不開江西、湖南。那時候

  學道的人,不是跑江西,就是跑湖南,僧人們都在江西、湖南之間走。喊做跑江

  湖。結果,到了後世,這個名稱變成社會上的術語。這位藥山禪師禁绝门徒們看

  佛經。有一天,這位老僧人本身拿了一本佛經在看。门徒過來一看,說:「師父

  啊!你在看經啊?! 通俗你喊我們不要看經,你本身又在看經。」藥山禪師說:「

  你們看經呀,牛皮都看穿了,我看經遮遮眼睛罢了。」這是实話,你看你們看書

  ,連七號的小字都搏命看。专心用功啊!不单牛皮看穿了,眼睛都看近視了。那

  麼用神!藥山禪師是怕他們用後天的妄心思惟往看,看了也沒用。他說遮遮眼,

  是功夫境域唷!兩隻眼睛對著書本,見而不見。見山不是山,見水不是水,見字

  不是字。神光回轉來,還在定中。這話不是隨便說的。

    那時候,李翱的官位是刺史,等於現在的省 。李翱聽說藥山禪師道行高

  得很,了不得。請了好幾次,藥山就是不愿往,李翱沒辦法,只好親自往廟裡。

  進了廟子。老僧人在看書,他就站後面。站了半天,老僧人有意頭都不回。小和

  尚著急了,說:「師父啊!刺史在這裏。」「哦!」就是那麼一聲,頭都不回。

  李翱個性急,胸襟狹小,氣量不大。這下他氣了,馬上拂衣便往,邊走邊講:「

  見面不如聞名。」這話很不客氣,等於我們說:「久聞大名,如雷貫耳,今日一

  見,不過如斯。」老僧人這時候便講話了,他說:「刺史啊!何必貴耳而賤目?

  」你為什麼相信你的耳朵,而不相信你的眼睛呢?這就是禪宗的教导法,非要逗

  得你發脾氣,這也就是孔子的「不憤不啟,不悱不發。」但是,也要李翱這種人

  。假设我們現在的人呢?管你的!混蛋就混蛋。人家可不是這樣。老僧人點他一

  句,他就懂了。「何必貴耳而賤目?」李翱一聽,有事理,「師父!對不起。」

  然後,就請問:「什麼是道?」老僧人仍然坐著,上面一指,下面一指。把李翱

  楞住了,他說:「師父啊!請你大白告訴我。」那麼,藥山禪師只好說:「雲在

  彼苍水在瓶。」李翱就跪下來了,他悟了。至於悟到什麼水平?等於我們之中,

  好幾個有點感触感染,有哭了的。你們不要聽到哭,以為就是悟了道。道還有半道,

  還有各種道的唷!「雲在彼苍水在瓶」,他是懂了,不過,沒有透徹。

    李翱悟了以後,就皈依藥山禪師。同時寫了一首詩:

      鍊得体态似鶴形,千株松下兩函經。

      我來問道無餘話,雲在彼苍水在瓶。

    學禪是那麼輕鬆!那麼安适!可是說難,比死還難。怎麼喊做「雲在彼苍水

  在瓶」?你們說說看,我說「雲在彼苍茶在瓶」(老師面前有一杯茶),對不對

  ?是不是一樣?什麼喊「雲在彼苍水在瓶」?就是清風明月,光風霽月,心中坦

  蕩蕩,也就是永嘉禪師的「本源自性无邪佛」,就是当地風光。

    李翱悟了道,等於你們在打七中間,一香板下來,是有這個境域。他是懂了

  ,他問師父後面還有什麼事?怎麼說後面還有什麼事?意思就是說,我懂了這個

  ,以後怎麼修行?悟了道,還要修道。懂了,還要修呀!藥山禪師告訴他那句話

  :「高高山頂立,深深海底行。」萬緣放下,高高山頂立。了不得。可是,還要

  进世救眾生,进世行菩薩道。那苦得很,非要落下往不成。你看!地躲王菩薩自

  己到地獄往,這才是实正的菩薩道。若光會清高,不克不及进世,行什麼菩薩道?光

  曉得进世深深海底行,爬不上來,是地獄道!要能进世又能出生避世,「高高山頂立

  ,深深海底行。」

    李翱很了不得,還不滿足。再問還有沒有?還有一句「閨閣中物捨不得,便

  為滲漏。」就是說還有男女情慾存在,始終了不了。别的,閨閣可解釋為私心,

  不克不及做到大慈大悲,不克不及為公,溢有一點私心,免談了,不克不及成道。但是,禪宗

  絕不消什麼佛經事理,只是用幾句文學境域的話表達出來,并且把佛經的事理都

  包罗進往了。

    因為藥山禪師講了「高高山頂立,深深海底行。」現在學密宗的人,哎呀!

  高高山頂立,就是氣脈到了頭頂。道家的人說,那就是「三花聚頂,五氣朝元。

  」深深海底「行」,要海底發動(海底亦是穴道名),鬼話連篇,我的媽呀!天

  下事點話可說。你說怎麼辦呢?

    别的,他又做了一首:

      選得幽居愜野情,終年無送亦無迎。

      有時曲上孤峰頂,月下披雲嘯一聲。

    這是一幅很美的畫面。你看!這種境域多美,多高,有時獨上孤峰頂,月下

  披雲嘯一聲。據說藥山禪師有時跑到山上往長嘯一聲,聲聞數十里。氣功好得很

  ,在武俠小說看來,那不得了!出格從前面李翱悟道那首偈子,能够晓得藥山禪

  師必然很瘦,又瘦又高,走路像白鶴一樣,所以才說他「鍊得体态似鶴形」,实

  是仙風道骨。

    到了宋朝,有位居士張商英,做過宰相。他是個儒家。宋代的儒家都反對道

  家、反對佛家,佛道無緣。他的太太學問很好,出格是學佛的。有一天,他看見

  大躲經裝訂得莊嚴華麗,很不高興地說:「我們對自已古聖先賢的書都沒有這麼

  鄭重。」於是诡计寫「無佛論」。太太晓得了就說:「既然無佛,還論什麼?應

  該是有佛論才對。」他聽了並不心服。刚巧一天到伴侣家,看到維摩經,有句「

  此病非地大,亦不離地大。」感歎說:「胡人竟然也說出這等事理!」於是借回

  家。太太看了問:「什麼書?」他說是維摩經。太太就說:「好!你詳細看了之

  後,再寫無佛論吧!」結果,他看了以後,不单不寫「無佛論」,并且學佛了。

  後來徹悟了,成了道。這是居士成道的例子。

    我本來說過要老老實實帶著各人修行做功夫,不要管什麼禪呀禪的,現在呢

  !有點禪味來了!有幾位很像樣了,我們禪一下,試試看!但是,不完全走禪宗

  的路線,還是從規矩修行來。出格諸位年輕人要踏實,要規矩修為這一層的苦行

  。連我們的老闆,教主釋迦牟尼佛都經過了十二年的苦行,何況我們?若实要修

  行,還要苦行,要「深深海底行」,非要幾十年苦行不成。你們年輕的要重视唷

  !好好的修持,幾十年後看你們的啦!

        ◎妙行妙觀

    上午跟各人說過修行的办法。事實上,「行觀」與「禪」沒有什麼差别。禪

  也是行觀,行觀也是禪。所謂禪宗,並沒有什麼稀奇奥妙。為什麼禪宗上面有個

  「禪」字呢!就是必須從禪定來。沒有禪定,嘴巴玩幾句花樣,學了一點「雲在

  彼苍水在瓶」,「見山不是出,見水不是水。」「青蛙撲通一聲跳下水」,那是

  欺人之談。实正禪宗必須從行觀來,行觀、禪密統統不分。若站在行觀的立場來

  看,無論顯教、密教,各種宗派,都是行觀。

    不過,禪的行觀和其他宗派所定的路線有點差别。什麼差别呢?譬现在天提

  出來的白居易那首詩:「攝動是禪禪是動,不禪不動即如如。」那個如如不動的

  ,不管它有妄念無妄念。本身保留那個能生萬法如如不動的境域,本身晓得有妄

  念無妄念。經常连结這個,但是不要有意往连结。只要能夠连结這個,就是「大

  行」,行的境域大。許多的妄念在這值境域裏,雖然像現在的蚊子飛來飛往。但

  是,它到底抵不住光亮。天一亮了,這些蚊子趕快逃了,沒有落腳處的。禪是不

  是行呢?也求這個行。不過,禪的行,境域放得大,若要勉強辨认的話,通俗各

  宗派的行,进手的境域放得小。其他的宗派行於一念,例如初步念佛就是行於一

  念。禪宗不消這一念,不消妄图把它留住。只要在理上認識透徹。就在這個不動

  不靜的如如境域中,動也無妨,動也是不動。你們現在有些人已經體會到這個影

  子了。影子也不錯唷!能夠找到影子,就必然能找到那個仆人。就怕你連影子都

  找不到,若何能找到仆人?

    你就定在那裏,不要再往求那個。那麼,怎麼觀呢?不要别的想個辦法往觀

  。你晓得在這個境域裏,并且晓得妄图在這個境域裏生生滅滅,飛來飛往。你已

  經晓得了,這一知,就是觀。所以,他的觀和露台密宗其他宗派差别,那裏差别

  ?听任天然,天然的觀。等於太陽出來了,有光亮天然會照。既然是光,無有不

  照者。心光普照,什麼心光?再大白一點講,不管諸位有沒有悟道,我現在講話

  ,你都大白,心頭大白得很,天然這就是心光,何必再往别的找一個心光。嘿!

  你這個心光認清晰了,暫時不往管它!假的當实的玩。渐渐的,久了以後,假的

  終歸是假的,它會壞掉的,一壞掉了,你的实光就呈現了。禪宗所定的路線,就

  是這麼妙!這麼天然!那些公案語錄只是給你做個參考,不要被口頭禪騙了,各

  有各的路。「丈夫自有沖天志,不向如來行處行。」

    今晚小參,改做全體報告心得和感受。

  (※本文錄自《 禪錄影》,南懷瑾先生講述。)

  中國時報 89.07.20  

  南懷瑾 禪學大師名聞兩岸

  陳琴富

   寓居香港多年,在台灣已逐漸淡出的南懷瑾,比来因為密使事务的曝光,使得他再度遭到矚目。一般人對他也許不熟悉,但是政商界名人,甚至學禪者幾乎沒有不認識他的。

   比来幾年台灣學佛風氣至盛,由於南懷瑾的著做兼通儒釋道,頗能被知識界承受,幾乎知識分子进門 禪都是透過他的著做。至今他所寫的「金剛經說什麼」、「圓覺經略論」、「藥師經的濟世觀」,甚至早年所注釋的楞嚴經、楞伽經,都被學子奉為 禪圭臬。

   南懷瑾,一九一八年出生於浙江樂清南宅殿后村,少時因家學淵源熟讀諸子百家,也曾在國術館專修班正式 武。抗日期間曾在四川虔心學佛,師事袁煥仙,並曾遁跡峨嵋山大坪寺閉關三年,遍閱大躲經,二十五歲即悟道。後講學於四川、雲南大學。

   他到台灣後曾任教文化、輔仁大學,民國五十餘年間有鑑於大陸文化大革命對傳統的破壞,而日本鈴木大拙正以禪學走紅國際,乃亟思文化播種的工做,先成立「東西精華協會」,時李登輝在台大任教,還曾因為學生的介紹而當場捐助了五百元,這應是兩人結緣的開始。

   接著南懷瑾就在協會所在地青田街開禪學班,像孫毓芹、周夢蝶、徐進夫、葉曼都是早期的學生,尹衍樑、李傳洪、劉泰英等人都算是晚期十方書院開班以後的學生了。

   七十餘年間因為江南案、十信案接連發生,王昇失勢,南懷瑾應美國文化基金會之邀赴美,其後寓居香港。雖然人已離開台灣,但因為在台北有一家老古出书社和十方禪林繼續宏揚他的傳承,因而在台灣他並沒有消聲匿跡,前去香港拜看他的人多如過江之鯽。

   寓居香港期間,他開始往返大陸,從故鄉開始關心,包罗倡建金溫鐵路、修築寺廟、成立基金會、捐資救患,台灣的次要資助者就是尹衍樑和李傳洪,也因而甚受中共高層禮遇。他的書在大陸也出书了二十餘套,銷售數百萬冊,影響及於各階層。

   由於他的涉獵甚廣,除了禪學已衍成「南門」一派之外,其他的經世之學也被稱為「南學」。此中尤以所謂的「帝王術」最受官场人士青睞,許多政商界人士拜在其門下就是學帝王術和韜略學。由於蘇志誠曾在門下聽課,使得他在兩岸間的晦暗時刻饰演要角,或許也是因緣使然吧。

   南懷瑾一生形跡奇异,常情莫測,近年除了推動兒童智力開發,又為了黃河水患成立「參天水利工程研考會」。儘管有人認為一個禪者怎得如斯功德,但他並不避譏嫌。往年他曾為詩一首:「徒負虛名往住難,謀身謀國兩無安;此身猶似巢空鳥,只合穿雲放眼看。」雖已然了悟,但仍有不棄眾生的襟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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