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宋元始,西游戏做为西游故事流播的次要前言之一历代不停。在百回本小说《西游记》成书之前,西游故事尚不决型,差别期间、差别剧种的西游戏在人物、情节上都有着较大的差别,而在小说《西游记》刊行之后,西游戏大多遭到小说的影响,或照移,或补充,或删减,编创者将其对小说的解读与时代语境、地区文化相连系,并遵照戏曲艺术传统和表示陈规演绎西游故事。
《莆仙戏传统剧目丛书》第十四卷
莆仙西游戏也无破例。莆仙西游戏现存连台本戏《西游记》,收躲于福建省艺术研究院,为原升天县编剧小组的重手本,故称“升天本《西游记》”(以下简称“升天本”)。2008年,福建省艺术研究院编辑出书《莆仙戏传统剧目丛书》,将升天本收录此中,并由王富恩先生停止校注。
升天本《西游记》共八本,每本八至十二出,总计81出。本一第一出末有“宣统三年荔月日立”[1]26字样。每本前有出目及人物,除少部门缺字不详外,故事根本完全。
将升天本与杂剧《西游记》及各版本小说《西游记》做比力,发现升天本最接近于世德堂本小说《西游记》,根本沿袭了小说的叙事构造、传奇风气,以至间接摘用了小说的言语对话,但不能不认可,它在编创的过程中,遭到了舞台理论、叙事体例和本地看寡审美要求的约束,而且出于宗教活动的需要,已经自觉或不自觉地对小说的形式和内容停止新的调整,从而产生新的意义内涵和审美特量。
因而,本文站在地区文化布景上,从体裁本位动身对升天本停止描述与阐发,力求厘清其与小说的关系,从而为处所西游戏研究供给一些新的素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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升天本《西游记》共八本,本一为古佛庆寿、石猴出生避世学艺、大闹天宫等故事,本二为陈光蕊故事、唐王游鬼门关故事,本三为收除五虎故事、杀六贼故事、唐僧收四徒故事,本四为三打白骨精故事、宝象国故事,本五为乌鸡国故事,本六为红孩儿故事、车迟国故事、通天河故事,本七为蝴蝶精故事、女儿国故事、蝎子精故事、实假美猴王故事,本八为火焰山故事、三借芭蕉扇故事、小雷音寺故事、柿果山故事、盘丝洞故事、凌云渡脱胎故事、白字实经故事、取经回朝故事等,除增加了本一第一出“郎神首出”、本七第一出“双蝶出洞”外,其他出目都间接敷演了小说的故事群落,仍以西天取经路上的降妖故事为主体。
《莆仙戏传统剧目丛书》
从升天本《西游记》所讲述的取经故事来看,故事的先后编排挨次、师徒履历的磨练都与小说相关记载无二,只在详细情节上做了些微调整。
除了在内容情节上照移小说外,升天本中的良多宾白、唱词也来源于小说中的人物对话,如本八第九出“看经楼接僧”与小说第一百回“径回东土,五圣成实”,不只内容根本一致,以至在人物对话上都一致。
在三躲与唐王的对话中说到三个门徒,升天本载“(躲)俱是山村之妖身,未谙中华之礼制。看我主赦免功愆” [1]320,小说中是“三躲道:‘小徒俱是山村田野之妖身,未谙中华圣朝之礼数。万看主公免罪’” [2]2536,类似的情状还呈现在其他出目中。
《大慈恩寺三躲法师传》
西游故事的演变履历了一个漫长的过程,自玄奘法师西行求法本领起头,便极具传奇色彩,那一点从唐慧立本、彦悰笺《大唐大慈恩寺三躲法师传》中可见一斑。跟着人物、情节的不竭融进,西游故事的传奇色彩也越来越浓,小说《西游记》更甚,取经路上各类妖魔、各路寡神,路子的各地风土着土偶情,在文字的衬着下成就了一个传奇的神魔世界。
升天本承袭了那一传统,固然遭到表演体系体例的限造,未能全收九九八十一难,也没有闪现出小说中浩荡的神佛系统,但所收故事具有很强的代表性和典型性,囊括了发作在域内域外的故事,故事中如来佛祖、看音菩萨、玉皇大帝、太上老君、天兵天将、四海龙王、十殿阎罗、山神地盘等等来自天界、神界、佛界、水界甚至阴间的神佛包罗万象,而妖魔鬼魅系统也是由各类虫豸猛兽、神佛坐骑、天上星宿等构成,保留了小说的奇异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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升天本《西游记》固然以小说为故事底本,但它同时也遭到了舞台理论、叙事体例以及本地看寡审美要求的约束,响应地做出了一些调整。
(一)省减
从总体上看,升天本完全地保留了猴王故事、江流儿故事和唐王游鬼门关故事,对浩荡的西天取经故事则省略了部门类似的故事,应是编创者出于内容篇幅与表演实力的考虑。早时升天梨园“每班七八人,闽人通称曰七子班”[3],清初以降增加了“老旦”,又称“八仙子弟”,加上乐师等人,全班人员也不外约十三至十五人,被认为是“中国处所戏中人员起码”[4]217的梨园。
胡胜、赵毓龙校注《西游戏曲集》,人民文学出书社2018年5月版。
像《西游记》如许的大棚戏,往往需要几个梨园合班表演。因而,在财力、物力、人力方等面都无法与宫廷大戏比拟,升天梨园也无法产出像二百四十出的宫廷大戏《升平宝筏》 如许的鸿篇巨造。
小说《西游记》的九九八十一难分红了四十四个单位故事,升天本演绎了此中的二十二个故事,刚好占一半。与小说比拟,升天本次要拔取了前七十二回和第九十八、九十九回的故事,从第七十三回至九十七回的所有内容均被省略,如杏仙故事、玉兔精故事都与蝎子精故工作节类似,都讲述了女性妖精纠缠唐僧的故事,因而不被纳进剧本中。
固然一对折量的单位故事被省略了,但剧本中的西游故事看起来完全度仍然很高。
被保留下来的故事单位在根本根据小说原有情节的根底上做出了恰当的改动,起首是删减,那在升天本的编创战略中占有很大的比重。
杨柳青木版套色年画《过通天河》
如通天河故事,见于小说第四十七至四十九回回,唐僧师徒遇阻通天河,借宿陈家村,听陈澄说此地有灵感大王每年需食一对童男女后,悟空变做童男陈关保,八戒酿成童女一秤金,与其斗法,救得童男童女。情节丰富,人物浩瀚,场景复杂。
升天本六第七、八出敷演通天河故事,删减了悟空二人变身童男女的情节,以陈澄出场自报家门时寥寥两句述说献祭一事,悟空等人见后迷惘,恰灵感大王至,被悟空一棒打跑了,本来超卓无比的斗法排场只一句“妖精被老孙打一棒,左臂致伤而走”草草了之,后三躲落水,悟空往南海请得看音前来收服金鱼精,故事被简化了许多。
而在人物设置上,仅保留了师徒四人、陈澄、灵感大王、看音等七个次要人物。小说以文字为前言将故事信息传递给承受者,而戏曲必需通过演员的舞台演出来完成叙事。
《西游记》做为神魔小说的代表,此中不乏遁形、变身、斗殴、絶技等情节,关于欠缺专业操练的民间表演团队来说,通过实人演出闪现那类情节的舞台形式难度太大。
受舞台理论的造约,升天本删减了很多如许的排场,保留下来的多以人物的道白、曲词来交代,如本一出目“果山大战”,悟空与二郎神斗殴时,以简单化的曲词“(唱)一变二变,翻身不见”、“(唱)变做神庙就化身”、“(唱)就变大树料伊不知机”来展示悟空的变身之法。
(二)补充
做为民间戏曲的表演底本,升天本固然对小说单位故事停止了大量的省略,但也新加进其他故事,如本七出目“双蝶出洞”,风沙洞金沙蝴蝶精姊妹化为人世女子,遇三躲等人,逼婚不成,擒走唐僧与八戒,八戒使计挑唆蝴蝶精姊妹,并变做洗脚白叟,给银蝴蝶洗脚时乘隙取出其脚底七枚文针,姊妹二人悔过,愿皈依释教,悟空“将伊二人关在莲花池石洞中” [1]242。
《莆仙戏与宋元南戏明清传奇》,马建华著,中国戏剧出书社2004年版。
该出故事未见于小说《西游记》,此中增设人物金祖,“厝住处所前埔” [1]227。做为第七本首出,“双蝶出洞”以当地地名在极短的时间内加强了看寡的代进感,使看寡敏捷进进故工作境之中,而剧中八戒调戏蝴蝶精姐妹的淫词亵语,虽是初级兴趣,却迎合了民间看寡的看演情趣,不能不认可那确实可以起到吸引看寡的感化。
在故事单位内部,也补充了很多世俗化的情节。如乌鸡国故事,出目“见母报信”添加了八戒下井时巧遇同游的螺姐、金鲤妹等水族姊妹并戏谑寡姊妹的情节,以男女调情的插科打诨来进步舞台的饱和度,增加市井情趣。
又如女儿国故事,唐僧师徒初到女儿国,小说以简单化的语言描写到:行人“忽见他四寡来时,一齐都拍手呵呵,整容欢笑,道:‘人种来了!人种来了!’慌得那三躲勒马难行。斯须间就塞满街道,惟闻笑语” [2]1363,表示了女人们初见唐僧师徒时的别致,而本七出目“女人国招婚”则让街上女人们见了唐僧后便起了争论,相争与唐僧同结两姓之好,曲白俚俗,演员轮流演唱道白,节拍明快,切近人们的生活,充满了市井气息。
邮票《情阻女儿国》
(三)改变
就文本而言,升天本《西游记》与小说《西游记》同属叙事文学,但两者又属于差别的艺术形式,保存于差别的文化土壤中,在叙事语言和叙事视角等方面都存在着较大的差别。小说运用大量华贵的辞藻描画了特殊的异域风情、梦幻的仙界光景、神异的妖魔洞窟,以诙谐诙谐的形式生动形象地描绘了师徒形象与神魔形象,语言奇趣,又充满戏谑的色彩。
相对而言,戏曲的法式化形式使升天本要简单得多,不论是情况的展示仍是人物的塑造根本上都是靠演员的演唱与道白来完成。
在语言风气上,升天本语言通俗易懂,纯朴天然,带有明显的地区特色。升天本全本利用方言演唱,人物出场时以“念”、“但”、“但吾”、“但妖”做为自报家门的发语词,继续了早期古南戏的遗韵;但从曲白来看,升天本宾白多于唱词,语言通俗易懂,契合民间看寡的审美程度及档次,同时升天本还添加了很多具有莆仙处所特色的俚语、鄙谚,如本一第一出“郎神首出”中以“失枣交梨”表达成了仙家以后与凡夫俗子大不不异;本二第四出温娇蜜斯严拒刘洪时,有唱词“虎死留皮,人死留名”的鄙谚;本二第十出“尉迟恭送银”中相良夫妇受银后大喜,自称“安泰公”“安泰妈”;本三第七出“刚鬣出洞”中猪刚鬣调戏民间女子被骂“短寿嘴,乞鬼拷”,等等。
与小说单纯的文本叙事差别,升天本的叙事最末将以场上演出来完成,舞台上的演员经常同时拥有论述者和做品人物的双重身份,其在舞台上完成的唱词宾白现实上也是故工作节的开展过程。因而,舞台上每个演员都在充任着戏曲故事的论述者并停止着立即的叙事活动。如:
世德堂刊本《西游记》
……此时驿里无人,行有白马在槽上食草食料。他本是西海小龙王,因犯天条,锯角退鳞,变白马,驮唐僧往西方取经。忽闻人讲唐僧是个虎精,他也心中暗想道:“我师父清楚是个好人,一定被怪把他变做虎精,害了师父。怎的好!怎的好!巨匠兄往得久了;八戒,沙僧,又无音信!”他只捱到二更时分,却才跳将起来道:“我今若不救唐僧,那功果休矣!休矣!” [2]731(小说《西游记》)
(龙)咳坏了,瓦师父被妖精暗杀了。孙悟空回回花果山,悟净被禁波月洞,悟能避之不见。但龙马。同师父西天取经,来到宝象国,瓦师父被拘禁铁笼,一命干休矣。有了,我本西海小龙化为龙马,跟从师父方能多变,不如变成宫女,今夜假意进进光禄寺,代师父报仇。变做宫女无二。瓦今静静进寺。[1]136(升天本四第九出“尽吞宫女”)
通过比力能够看出,小说先是摘用了第三人称叙事,交代了白马的出身,然后通过白马的心理描写以限知视角叙事,连系前情可见白马确实不清晰悟空三人往了哪,如许的叙事视角是契合情节设定的。而升天本中龙马出场便充任了论述者的身份,自报家门的同时以全知视角叙事,清晰大白地交代了本四中第二出至第八出的次要故工作节:悟空被赶回了花果山,悟净被挠关在了波月洞,三躲被妖精酿成山君,八戒不知往向。
连环画《收白龙马》封面
接着,升天本将小说中的心理描写转化成了龙马的宾白,同时以龙马的宾白代替了小说中白马变身的动做行为,引出情节。
(四)强化
“创做者的创做和承受者的要求都一定是他们保存的阿谁社会的文化土壤和阿谁时代的思惟风气的积淀性的表现”[5]17-18,而承受者的要求显然是创做者创做的次要根据之一。
固然升天本中的神佛系统不及小说的浩荡,却也包罗释教、道教、民间崇奉等各路神祗,但不管呈现什么样的山怪妖魔,悟空等人需要搀扶帮助时更先想到的是南海看世音菩萨。
如小雷音寺一难,见于小说第六十五、六十六回,唐僧师徒被困,悟空先往南赡部洲参请荡魔天尊,祖师着龟蛇二将并五大神龙与悟空助力,五龙二将被收进通天袋,后悟空又请大圣国师王菩萨手下门徒小张太子和四大神将,亦败,最初才遇弥勒。而升天本八第三出“小雷音受难”中悟空从通天袋改变而出,径往南海普陀山请看音收除黄眉怪,途中便遇弥勒,看音显然才是悟空的“第一救世主”。
一千多年来,看音崇奉在民间久盛不衰,看音菩萨在人们心目中的地位以至超越了如来佛祖,以致于“在明清期间,呈现‘家家阿弥陀,户户有看音’的盛况” [6]300。在莆仙地域,对看音的崇敬尤为凸起,看音菩萨被当做全能神,当地人不管碰着什么都往求他。
因而,编创者让看音频繁地呈现在剧本中并没有所不克不及,正契合了看音在莆仙人心中的形象,有利于进步人们对改编本的承认度,甚至吸引当地看寡的赏识兴致。
《看音本生故事戏论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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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升天县志》记载,释教于隋大业年间传进升天境内,至唐宋之间日益强盛,宋《仙溪志》载: “盛唐之际,邑加升天之名,晚唐以来,地有佛国之号。 ”[7]11
到了元明清期间,“元代新建24座,明代又开展25座,《八闽通志》载,至明成化二十年(1484 年),全县曾建有寺、院、庵266座(含历代荒废)。清代是升天释教昌盛期间,兴建有‘天马寺’等计179座寺院”[8]1040,足见本地释教之盛。
莆仙戏的表演活动又老是与莆仙处所民俗活动连系在一路,升天民间逢年过节、婚丧喜庆或迎神赛会均有礼聘梨园演戏之习,借以招祥纳吉或消灾灭戾,清乾慎重修《升天县志》载:“今之所习,往古未远。第牙角相持,而天水之占不已,豪华相尚,而俳优之逐时闻。”[9]释教及处所民俗活动的昌隆无疑为莆仙戏的开展与富贵供给了肥饶的文化土壤。
乾隆《升天县志》
升天本《西游记》收场戏为“郎神首出”,以仙佛依次出场来敷演二郎神同八仙为古佛庆寿的情景,与许多传统处所戏常演的《八仙庆寿》类似,该出中“古佛”应是灵活对象,针对差别的佛诞庆典适时调整。
如许的不祥戏表演热闹喜庆,早已成为本地宗教活动的重要构成部门之一。《西游记》的表演不行增加气氛,传达人们美妙的愿看,并且还鼓吹了因果轮回、善恶有报的释教看念。
在升天本浩瀚故事中,乌鸡国故事篇幅最长、内容最丰富,第五本整本戏只演那个故事,共计十二出。该故事以顺叙的体例叙事,敷演文殊菩萨前去乌鸡国祈雨救良民并渡国王回露台的故事。
关于乌鸡国国王受难一事,小说在故事完毕时摘用人物论述的体例交代国王受三年水厄是文殊形成的,原因是文殊当初以言语相难,被国王送在御水河中浸了三日三夜,而升天本则在第一出“文殊授命”中就点出了受难之因,文殊菩萨授命如来:“他该受三年水厄,脱了凡体,后批改果,方能回回西天。” [1]148
所以,在收服青狮后,文殊吩咐那王:“汝原是西天金霞孺子下凡出生避世,汝造寺修行,候夙缘已满,慈善天然度汝回回西天吓。” [1]178唐僧临行前也劝诫国王、太子“世人轮回死又生,不如参佛回西天,长受极乐可平稳” [1]179,间接鼓吹了佛天因果、报应不爽的宗教教义,宗教教化意义凸显。
连环画《乌鸡国除妖》
在其他故事中,升天本还充溢着大量惩恶弘佛的语言。如:
(地唱)【江头金桂】论世界似水浮沉,业债未满虑忧。看俗人黑阍不明气,全不知修持,图面前富贵荣显气。都不思邪道长久,造恶业坠落天堂,不免轮回苦万千气。(本三第一出“付旨送行”[1]75)
(唱)叩拜我佛大慈善,救苦救难门生心气。五蕴皆空舍利子现,诸法相不增不减。弥陀佛,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本三第五出“游东海伏降” [1]88)
(唱)实心修行,若修道传事佛德登天。修心养性不生不灭,何思妻房俗世家庭。(本七第一出“双蝶出洞” [1]231)
升天本唐僧师徒取经路上所遇魔怪有白骨精、金奎星、青狮怪、火孩儿、三圣、金鱼精、蝴蝶精、蝎子精、六耳猕猴、铁扇公主、牛魔王、黄眉怪、蜘蛛精,他们无一破例最末的结局都是皈依释教。
《古本戏曲西游记校点正文本》
而升天本中被收服的妖魔也老是自愿 “皈依释教”并频频强调,如本八第三出“小雷音受难”:
(眉)门生知错,看我佛赦佑,从此皈依释教。
(勒)既知错,随吾回回天竺国。
(眉)吓。
(勒唱)【一江风】回极乐气,只缘共就冷宝刹与莲帆。
(眉唱)领师尊气法旨,氤氲乞皈依释教,永脱凡门。
(勒唱)履登极乐国,逍远快乐天。持重净土空五蕴气。[1]300
在升天地域,《西游记》一般与宗教仪礼剧《目连》搭配表演,“夜里演《目连》,白日演《西游记》。演《西游记》的时候,还特殊要抉择三躲诵经、仙佛出场等内容的场次,俗称‘挠折’”[1]538。
莆仙目连戏一般于中元时节表演,那一风俗自古有之,清施鸿保《闽杂记》就有明白记载:“吾乡于七月祀孤,谓之兰盆会,承盂兰盆之称也。闽俗谓之普渡,各郡皆然……兴化等处,则于空广处所搭戏台,两旁皆架看棚上,演目连。”[1]
可见,莆仙目连戏也参与了“普渡”活动,那与许多处所目连戏类似,但其又有特殊之处,“差别之处在于‘戏中超度’,即演到《三殿告诉》一出,目连将血湖池中的寡女魂全数超度出往。至此,戏暂停表演,群寡参与超度亲属亡魂。超度完毕之后,目连戏陆续再演。
莆仙戏《目连救母》
简言之,‘戏中超度’分为情节超度与现实超度。”[10]152即目连戏中的超度仪式既是目连超度血盆池中的妇女及亡母的情节,又是现实中福首为非一般灭亡的亡亲筹办的超度仪式。
而在升天本中也有类似情状。唐僧取经是为超度亡魂,取经回来,唐王请唐僧“择日到雁塔寺开坛,普济业魂超升,冤鬼离开苦海”[1]321。
那一情节在小说中是那么描述的:“太宗与多官拜毕,即选高僧,就于雁塔寺里,修建水陆大会,看诵大躲实经,超脱幽冥孽鬼,普施善庆,将誊录过经文,传布全国不题” [2]2543,在升天本中则以本八第十出“普施聚饿鬼”多加衬着,着重展排了经筵排场:千锭香花瓜果敬佛,唐王进香稽首,萧瑀、魏征点名阵亡将士,唐僧诵经超度阵亡军将及亲王建成、元吉,此为情节超度。
然后,升天本还增添了小说中所没有的“普施”仪式:
《清代西游戏考论》
(宗)凡有民间男妇不善而末,可超脱出冤魂,免受重重天堂之苦。
(躲)凡有妇女不孝大,淫心好邪惹祸灾,致有末于产亡,落血池受苦泪哀哀。
(唱)【破阵子】前生被误不了时,恶业太重功难移。妊娠遭遇产亡死,血池受苦多伤悲,似杜鹃抽泣血泪淋漓。
(白)无家路鬼,枉道狱囚,破阵院裹身亡,漏泽园被冻死。蛇伤虎咬,肩担背负自伤身,马踏牛蹂,毒药投河自缢死。如是伤亡横死之类,冥场中长夜更无鹞报晓,孤魂空与月马邻。
(唱)【双步蝶】非命之死实惨伤,皆由不修恶业重。枉死城千辛共万苦,我佛好事气无疆之量。经法超异天毫镜,免坠天堂泪汪洋。金童引往逍远路,玉女驱逐快乐人。
(白)迈祭礼普施阵亡军将十方佛子非命冤魂。[1]324(本八第十出“普施聚饿鬼”)
那时超度的亦是戏外非一般灭亡的亡魂,在科仪、经咒和规造上都与目连戏千篇一律,同样具备了超度亡魂的宗教功用,闪现出仪式戏剧的形态。但说到底,超度孤魂、普施饿鬼不外是持善念积好事,最末仍是为了消业障得善果。
升天本还吸收了很多佛曲做为曲牌,如本一第一出“郎神首出”、本七第九出“孙灭六耳猴”,以【海会】做为如来佛祖出场时利用的唱腔,本八第十出“普施救饿鬼”以【叹佛】【目连花】做为戏中超度仪式的唱腔。释教音乐的加持使宗教的仪式感被强化,所鼓吹的宗教看念愈加深进人心。
升天本《西游记》在本地民俗与宗教的文化情况中停止改编,大大发扬了处所戏曲娱神的功用,但其主体意蕴也在静静地发作了改变,神魔传奇不知不觉中仿佛一部弘佛之做。
《中国戏曲脸谱丛书》西游记
余 论
升天本一第一出末注:“宣统三年荔月日立”[1]26,明白了本一的编创时间为清宣统年间,“清宣统二年(1910),升天县榜头溪尾村人刘永坤兴办‘泉春班’,他擅演武生,梨园常演有《陈光蕊》(《江流子》,演唐玄奘出生避世故事)、《刘从善》、《马元珠》等传统剧目,连台本戏有《水浒》、《三国》、《西游记》、《粉妆楼》等”[2],可见清宣统年间升天地域确实有连台本戏《西游记》,且较为时髦。
但现存重手本却仍然无法准确断定其产生年代。如第二本陈光蕊故事取自莆仙戏连台本戏《陈光蕊》,有学者认为《陈光蕊》间接因袭了宋元南戏[3],阐明陈光蕊故事应属于较早的莆仙戏表演剧目,以至能够逃溯到明末清初。
而本七第一出“双蝶出洞”,金祖先出场后自报家门:“(白)但㑚姓金名祖,厝住处所前埔。”
从升天县的行政区划来看,“前埔”从属于城南乡,于民国33年冬全县整编后才设立[8]60,可揣度蝴蝶精故事以至本七全本创编于民国33年后。
《西游记材料汇编》
再有本三第七出“刚鬣出洞”中,刚鬣出场时自报家门:“(白)但吾猪刚鬣是。本是天蓬元帅,因突破玉盏,被玉皇谪贬。”但本四第五出“宝象国救王”中,八戒向宝象国国王介绍本身“天蓬元帅我大名,因蟠桃会醒醒沉沉。潜进广冷宫色胆大如天,偷美嫦娥冲犯玉旨得贬下凡惧人胎身”,与小说该情节类似,与本三则前后纷歧致,阐明此2本也并不是统一期间做品。
像升天本《西游记》如许履历代传布积存而成的民间戏本普及存在,几乎无法准确断定其产生年代。但值得必定的是,它对小说《西游记》的改编是在本区域的民间土壤中产生的,不是小说的简单复刻,而是编创者将其对原著的承受体味与时代语境、地区文化布景相连系,并遵照处所戏曲的艺术传统和表示陈规而重构故事的成果,是审美再创造的产品。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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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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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拜见吕舜玲《陈光蕊考》,福建省戏曲研究所《福建戏剧论丛:第二辑》,1987年;郑尚宪《宋元南戏的贵重遗存——莆仙戏王魁、刘锡、陈光蕊考述》,《厦门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 2006年第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