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千多年来,数千种蒙书中,《三字经》和《门生规》是传播最广、影响更大、阅渎人数最多的蒙书,也是最合适现代小学生诵读,借以领会传统文化的典范。《三字经》以国粹教导为主,旨在“劝学”,《门生规》以伦理教导为主,旨在“做人”,但无不包罗了丰富的传统文化内涵,表现出匠心独运的编写理路。在我看来,《三字经》是一部传统文化的微型典范,《门生规》则是为人之道与文明仪范的微型大全。本文通过《三字经》传布影响史和文本阐释史的察看,对《三字经》做深度解渎,发掘其多重意蕴。
一、《三字经》的传布影响史
自南宋迄今,《三字经》八百年的传布影响史,有两大谜团、一大特征,即做者不明、版本不定,却又构成一部代有其人、连绵相续的正文、补订、仿做史。
起首是做者不明。《三字经》的做者,到底是南宋浙江鄞县大儒王应麟,仍是南宋顺德登州儒者区适之,迄今难有定论。做为蒙书之首的《三字经》,传播迄今近千年,但明代以前似未见著录,明代中后期方有学者提及。但或只涉及书名而未提做者,如吕坤(1534-1616年)《社学要略》做曰:“初人社学,八岁以下者,先渎《三字经》,以习见闻”;或点明不详做者,如赵星南《教家二书序》曰:“世所传《三字经》、《女儿经》者,皆不知谁氏所做。”
人清以后,《三字经》的做者,呈现两种定见。一种认定是王应麟所做。更先提出者是清初王相,其《三字经训诂序》(1665年)曰:“宋儒王伯厚先生做《三字经》以课家塾,言简义长,词明理晰,淹贯三才,出进经史,诚蒙求之津逮,大学之前导发轫也。”清人夏之瀚《小学绀原珠序》亦曰:“迨年十七,始知其做自先生(指王应麟),因取文熟复焉,而叹其要而赅也。”一种认为是区适之所做。更先提出者是稍后于王相的清初学者屈大均,其《广东新语》(1677年)曰:“童蒙所诵《三字经》,乃宋末区适之所撰。适之,顺德登州人,字正叔,人元抗节不仕。”尔后,持不附和见者代有其人,并各自为己见做了论证,以致有的刊本不知所从,对做者做调和处置。如民国金陵大学《三字经》油印本,署做者为“王应麟撰、区适之改订、黎贞续”。
宁波大学汗青系传授钱茂伟,在阐发了两边的论据和研究构想后提出了本身的观点。起首,通过对“文句索源”,认为《三字经》是一部“原创蒙学做品”,它的底色是“宋代文化”,它的成书不是北宋而是“南宋中期”。其次,通过《三字经》“签名嬗变”的察看,认为,“《三字经》现实做者是一位佚名蒙师,两者必居其一式的《三字经》做者讨论,可能是一个伪命题。区适之说是一个民间传说,签名王应麟则是一种公共文化冠名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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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看地说,钱茂伟传授的研究视野开阔,论证详实,办法和看点确有令人耳目一新之感。他通过“文句索源”,指出《三字经》是一部“原创蒙学做品”,成书于“南宋中期”,是颇为令人心服的;通过“签名嬗变”的察看,认为“签名王应麟是一种公共文化冠名现象”,从文化传布学看也不无事理。但是,他的“公共文化冠名”说,事实是“可能”的揣测,是学理性的阐发,欠缺需要的史料证据。鉴于明末清初以来,王相“宋儒王伯厚先生做《三字经》”之说,早已深人人心,也为国表里渎者普及承受。本文从俗,仍然摘用“王应麟著《三字经》”的说法。
其次是文本不定。明代以来,《三字经》的文本篇幅,不断处于变更之中。《三字经》宋元刻本,未见留存。现存最早版本,为明刻赵星南的《三字经注》本。此来源根基文为1086字,但在述史部门有显为明人续补的“辽与金”至“再开垦”等24字;另据清人许印芳《增订启蒙三字叙》所说,“古本”述史仅至五代即行,而无“炎宋兴”等12字,则最接近《三字经》本来的仅1050字。到了清代,《三字经》的文本又发作了改变。张志公说:“今天所见到的清初的簿本是1140字,后来比力通行的簿本(如所谓《徐氏三种》本),总共1248字。”据此,从“古本”的1050字,到明刻的1086字,再到清初的1140字或1248字,《三字经》文本,随年代的推移呈不竭增加的趋向;到了清末许印芳的《增订启蒙三字叙》,文字已数倍于古本《三字经》了。
再次是构成了一部代有其人、连绵相续的传布影响史。《三字经》的傳播影响史可分四个方面。
一是《三字经》的正文。今所知最早正文者是万历年问台州人薛国让的《启蒙三字经》,然此书不传。现存较有代表性的是明代万历年问赵星南的《三字经注》、清初王相的“训诂”和清代后期贺兴思的“注解备要”。此类注本,在文本上大多以王本为准,仅在汗青部门各有续写,次要努力于文字的串讲、典故的诠释和义理的阐发;在文字、典故、义理三方面,又因注者的差别而各有偏重。如潘子声的《三字经针度》,只注单字,不注全句,只注字义,不注句义,近似于《三字经》小字典;贺兴思的《三字经注解备要》,是此前注本中篇幅更大的一种,包罗了丰富的文化常识,并附有《历代帝王源流歌》。
二是《三字经》的补订。较有代表性的是清代前期车鼎贲的《三字经》、后期许印芳的《增订启蒙三字经》、民国初年章太炎的《重订三字经》等。内容的补充,次要有两种情形,一是偏重于增加他们认为儿童应懂的伦理标准和文化常识,一是随时代的改变而偏重于传布近代思惟和科学常识。由章太炎“重订”、刘松龄“订补”的《增订三字经》,则兼具上述两方面的内容。2008年,人民教导出书社出书了由傅璇琮任主编、在向社会公开收罗修改定见根底上,由“《三字经》修订工程编审委员会”修订的《三字经·修订版》,那应是最新的、影响较大的一个《三字经》“补订本”了。
三是《三字经》的仿做。明清迄今,《三字经》的仿做屡见不鲜,从对象分,有专供女子阅渎的《女三字经》,有专供教导小儿的《三字幼仪》;从内容分,有专述汗青的《汗青三字经》,有专讲天文的《舆地三字经》,有专门介绍中医、中药的《医学三字经》和《药性三字经》,有专门介绍新学的《西学三字经》和《时务三字经》等等。品种繁多的《三字经》正文本、补订本和仿做本,构成了一个浩荡的《三字经》系列。
四是《三字经》的传布。那是由国内南北的传布扩展至海外亚欧的传布。据考,明清之际《三字经》已经传至韩国和日本,或加以修订,或间接翻印,被普遍用于两国蒙童的进修。其问又跟着“下南洋”的华人,被带到缅甸、泰国、越南和马来西亚诸国。清代雍正五年(1727年)订立《恰克图界约》之后,沙皇政府派到北京的“学艺”人员,即以《三字经》为识字课本,后又被译成俄文。道光九年(1829年)又在彼得堡出书了《汉俄比照三字经》,被人称为中国“十二世纪的百科全书”,普遍时髦于俄国常识界和俄国公家。到道光十五年(1835年),又由美国布道士出书了英译本。1990年,新加坡教导出书社出书了新译的英文本《三字经》,同年参与法兰克福书展,后即被被结合国教科文组织选做儿童道德丛书之一。
《三字经》近千年传布影响史上的两大谜团和一大特征,阐明一个问题,那就是《三字经》的浩荡价值、深广影响和历代渎者对它的继续兴致和高度存眷。
二、《三字经》的文本阐释史
在传统语文教学中,“三、百、千”属于识字类蒙书。那么,做为“蒙书之首”的《三字经》到底是一部什么书?它只是识字类蒙书,仍是劝学性蒙书?编者只考虑字句的声韵协调,仍是蕴含了内在的学理系统?围绕那一问题,《三字经》的文本阐释史,大致履历了三个阶段:最后的归纳综合评判,稍后的文本解渎,以及现代的学理阐发。
从明代起头,《三字经》的丰富内容和严谨构造,便已遭到人们的存眷。不外,最后大多只是归纳综合性的评判或赞颂。如赵星南认为,《三字经》“能够当十三经”。清人夏之瀚亦只“叹其要而赅也”六字。为车鼎贲《三字经备要》做序的朗轩氏赞扬《三字经》是“一部袖里《通鉴纲目》”。王相《三字经训诂序》的赞语稍长,也是归纳综合性评判中最值得重视的,其日:“言简义长,词明理晰,淹贯三才,出进经史,诚蒙求之津逮,大学之前导发轫也。”对《三字经》的风气、内容、地位和价值做了全面评判,不啻为《三字经》解渎供给了一个论纲。然而,惜其“要而赅”也。
清代对《三字经》的文本解渎,有两小我的两种角度值得重视。现代学者解渎《三字经》的千言万语,其实并未超越清人的构想。
一是清代前期的车鼎贲。他在《三字经》“订补本序”中,对《三字经》的内在理路做了清晰的梳理。其曰:“今看其书,首之以性善之说,继之以孝悌之行,继之以方名象数之学,又继之以渎经史之次序递次,然后错举古之善学者认为之劝,而末乃期其有成,此其规模大致可谓得之矣!”一部《三字经》,由“首”至“末”,分为六个条理,模糊的文本,梳理出了清晰的构想。为车鼎贲《三字经备要》做序的朗轩氏,对《三字经》的内容也做了详细描述:“世之欲看古今者,玩其词,习其义,天人道命之做,天文山川之奇,历代帝王之统绪,诸子百家著做之原由,以及古圣贤由困而亨、自贱而贵,缕析详明,洞若观火。是散见于诸子百家之中者,而以一帙聚之。”文字更多,但显然不及车氏的清晰详细。
一是清代后期的许印芳。他在《增订启蒙三字经叙》中,对《三字经》的核心旨趣做了明白的阐释。其曰:“窃谓伯厚原书,意主劝学,详于策励,自仲尼师项橐以下,引证十余事,比赛前人,责看今人,四面楚歌,无隙闪避。做惕之深,至于人‘不如物,后生渎之,足以激发志气,是诚有功士林,故历久不废。惜其意主劝学而不亟讲学,详于策励而略于启发。”许叙必定了王氏《三字经》“意主劝学,详于策励”的特征,又指出其“不亟讲学,略于启发”的缺点,从而为其“增订”提出构想。许氏的“增订”,一是增加“讲学”的内容,二是重视“启发”引导,三是扩大“见闻”的篇幅,四是调整杂乱的“叙次”,五是修订不当的字词。立场之严谨,内容之丰富,在《三字经》的续补之做中都是稀有的。最重要的是,其“意主劝学,详于策励”八字,颇为准确地显示了《三字经》的核心主题。
从文本内容的梳理,到核心旨趣的显示,那是解渎的深化;同时,构造阐发和主题诠释,也成为今人对《三字经》文本做学理阐发的根本构想。
张志公的《三字经》文本解渎,就属于内容的串讲。他根据1248字的“徐氏三种本”,依次把内容分为五个部门:起首说“教”和“学”重要性,84字;其次是讲封建伦常的话114字;再次是介绍数目和根本名物,96字;然后是介绍小学和经子诸史,714字;最初是讲好学人物故事,勉力儿童进修,做有用的人,共240字。钱茂伟的文本解渎,分得更細,他根据韩国忠南大学校藏书楼所躲《新刊三字经》,即“最接近宋版《三字经》的明朝古本”,依次把内容分为八个部门:即教导重要性,28句;礼节,12句;名物,66句;四书五经,60句;诸子,8句;诸史,92句;案例,72句;鼓舞,16句。共354句,1062字。两个文本的区别,在于“诸史”的几,“明朝古本”,诸史论述完毕于“十七史,全在兹”;“徐氏三种本”则不断续写到清代。两个簿本的配合之处在于,诸史最多,其二是名物与礼节,其三是案例,其四是四书五经与诸子,最初是教导重要性与鼓舞。“中国汗青谱系的排比,生活常识,四书五经内容的介绍,案例的利用,建构起一小我文常识框架,简明扼要。”
今人对《三字经》核心主题的阐释,根本上是对许印芳“意主劝学,详于策励”的“劝学说”的发扬。徐梓认为,《三字经》,就是“一篇劝学文献。李鹏辉的《(三字经》的劝学主题与宋代劝学文化生态》一文,更为值得重视,视野开阔而阐述深入。起首,文章以丰富的材料供给了宋代劝学文化的布景,展示了宋代自上而下的劝学盛况。如南宋后期编撰刊刻的《古文实宝》,卷首收录了实宗、仁宗、司马光、王安石、柳永、白居易、墨熹、韩愈诸人的劝学文,可见其时劝学风气。宋实宗的《劝学诗》有曰:“富家不消买良田,书中自有千钟粟;安居不消架高堂,书中自有黄金屋;出门莫恨无人随,书中车马多如簇;娶妻莫恨无良谋,书中自有颜如玉。男儿欲遂生平志,六经勤向窗前渎!”帝王以富贵荣华为诱,苍生以渎书仕进为荣,上下唤应,自成风气。继而,文章围绕“劝学”中心,从进修的重要性、进修的内容、进修的范例、进修的目标那四个方面,逐层阐发了《三字经》的内在理路。李鹏辉的论析,确实到达了后来居上而胜于蓝的境域。
三、《三字经》的四重解读
参酌前人精解,细渎文本内容,能够发现,言简义长、词明理晰的《三字经》,实是一部以儒家教导理念为构架,以名物伦常、经子诸史为内容,以劝学策励为目标,具有“蒙求之津逮,大学之前导发轫”的问学扶引功用的蒙学典范。细而析之,一部千余言的《三字经》,至少能够从四个角度、做四重解渎:从整体构架看,它由四个逻辑条理构成,表现了较为完全的儒家教导理念;从思惟内容看,它包罗了以宗族文化为根底的,较为系统的伦理道德看念;从学术内容看,一部《三字经》,无妨说是一部微型的国粹概论;从目标目标看,它又是一部以范例人物为楷模,“劝学策励”的励志大全。
其一,从整体构架看,《三字经》表现了较为完全的儒家教导理念。那一逻辑构架,由四个彼此联络的部门构成:即“子须学”,“学什么”,“怎么学”,“学何为”。据此,《三字经》全文,能够依次分为四大段落。
一是“子须学”的需要论。从“人之初,性本善”到“人不学,不知义”,共28句,84字。那一段可分为两个条理。起首是以儒家人道论为根底,强调“子须学”的需要性。最关紧的是六个字,即“性附近,习相远”。语出《论语·阳货》:“性附近也,习相远也”,表达了孔子的人道看。程立德《论语集释》引《皇疏》曰:“性者,人所禀以生也。习者,生后有百仪常所行习之事也。人具禀六合之气以生,虽复厚薄有殊,而同是秉气,故日附近也。及至识,若值善友则相效为善,若逢恶友则相效为恶,恶善既殊,故云相远也。”关于人道,有性善、性恶、有善有恶、不善不恶等种种说法。孔子不言善恶,但言远近,即不从人道的自己说,而是从人道的感化说,由此导出来“教”与“习”的重要性和需要性,即“苟不教,性乃迁”。从那个意义上说,一部《三字经》,是成立在孔子的人道看和教导看根底之上的。进而论述了“教之道”和“学之道”。“教之道”,一是“专”,二是“严”。即所谓“教之道,贵以专”,“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师严道尊”看念见于《礼记·学记》,曰“凡学之道,严师为难。师严,然后道尊,道尊,然后民知敬学。”那也成为劝学风盛的南宋时髦的觀念。如谢枋得《示儿二首》“养儿不教父之过,莫视诗书如寇雠”、《古文实宝》“养子不教父之过,训导不严师之惰等等。“学之道”,一是“有为”,二是“知义”。即所谓“幼不学,老何为”,“人不学,不知义”。前者令我们想起乐府古诗《长歌行》:“百川东到海,何时复西回;少壮不勤奋,老迈徒伤悲”;后者源于《礼记·学记》:“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晓得”。《三字经》将“不晓得”改为“不知义”,一则考虑声韵,二则也表现了宋代社会重视仁义的风气。《三字经》的开篇,目标明显,定下了“劝学策励”的思惟基调。
二是“学什么”的内容论。从“为人子,方少时”,到“朝于斯,夕于斯”,共256句,768字。那一部门至少有三大特征。从内容看,包罗名物伦常、四书五经、汗青谱系;多为“人文之学”,而非“天然科学”,此点下文详说。从挨次看,所谓“知某数,识某文”,数为五数,“一、十、百、千、万”,由小而大;文则由三才、三光、三纲、四时、五行、五常、六谷、六畜、七情、八音、九族、十义构成,次序井然,便于记忆。从法例看,从名物、伦常,到经子、诸史,遵照由实而虚,由近及远,由易而难,循序渐进的进修法例。“学什么”的内容,极为丰富,构成《三字经》的主体。前人所谓“天人道命之做,天文山川之奇,历代帝王之统绪,诸子百家著做之原由”,包罗万象,推崇为“袖里通鉴纲目”,成为一部进修中国传统文化的微型进门书。
三是“怎么学”的立场论。从“昔仲尼,师项橐”,到“有为者,亦若是”,共66句,198字。那一部门的特征,不是笼统说理,而是供给范例,成为一部详细生动、事迹动人的励志大全;同时,大量的人物典故也阐明,我们那个民族是一个进修的民族,是一个勤学的民族。编者之专心,下文细说。
四是“学何为”的目标论。从“犬守夜,鸡司晨”,到最初的“戒之哉,宜勉力”,共24句,72字。“学何为”?一是“幼儿学,壮而行,上致君,下泽民”;二是“立名誉,显父母,光于前,裕于后”。换言之,“致君泽民”,“光宗耀祖”,为国为家,家国兼顾,表现了儒家积极的济世看和家族荣誉看。而“学而优则仕”,“仕者,上致君,下泽民”,也是宋代以来的社会共识。宋人胡瑗有“君子已仕,进用朝廷,上以致君,下以泽民”之说,墨熹也有“尝谓儒者事业,以致君泽民为先务”之论。
中国的乡土社会和农耕文明,构成了源远流长的“双劝”文化,即劝农和劝学。劝农始于《诗经》时代,而劝学始于孔子,所谓“不学诗,无以言”。从荀子的《劝学》之后,历代都有“劝学”之文。做为蒙书的《三字经》,就是那一劝学传统的继续和发扬。一部《三字经》,从整体构架看,就是由“子须学”、“学什么”、“怎么学”、“学何为”四部门构成,包罗了根本的名物伦常常识,系统的经子诸史内容,表现了孔子的人道教导看的劝学蒙书典范。
其二,从思惟内容看,《三字经》包罗了较为系统的伦理道德看念。那是以家庭为核心,以宗法政治为特征的儒家伦理道德系统。
起首,《三字经》系统论述了以家庭为核心、以宗法政治为特征的儒家伦理道德看念。包罗三纲、五常、九族、十义。一是“三纲”:
“三纲者,君臣义,父子亲,夫妇顺”;二是“五常”:“曰仁义,礼智信,次五常,不容紊”即仁、义、礼、智、信;三是“九族”:“高曾祖,父而身,身而子,子而孙,至玄曾,乃九族,人之伦”,依次是高祖、曾祖、祖父、父亲、本身、儿子、孙子、玄孙、曾孙;四是“十义”:“父子恩,夫妇从,兄则友,弟则恭,长幼序,友与朋,君则敬,臣则忠,此十义,人所同”,它强调的是,父慈、子孝、夫和、妻顺、兄友、弟恭、朋信、友义、君敬、臣忠。
其次,若何对待传统的伦理看念和伦理原则?谈到传统伦理,谈到“三纲五常”,受激进主义影响的人士,往往会用“食人”二字否认之。其实,那是失之皮相,失之全面的情感之言。陈寅恪指出:“吾中国文化之定义,具于白虎通三纲六纪之说,其意义为笼统抱负更高之境,犹希腊柏拉图所谓idea者。”对“三纲六纪之说”在中国文化中的地位赐与极高的评判。在闻名的《五伦看念的新查抄》一文中,贺麟对以“三纲”为核心“五伦看念”,做了去粗取精的阐发,进一步显示了它的四大内涵:即一是重视人与人的关系;二是维系人与人之间的一般永久关系;三是以等差之爱为本而善推之;四是以常德为准而皆尽片面之爱或片面的义务。台湾学者韦政通对贺麟的看点,赐与高度评判,认为贺麟对五伦内涵的阐发,“不单立场客看,且确已掌握到传统伦理的素质,出格对等差之爱的填补,以及三纲的精神,更是做了颇富创意的阐释,很能表示一个哲学学者的根究操练。”
准确理解传统伦理的内在素质和现代意义,梁启超提出了一条科学原则,那就是“学那思惟的底子精神”:“须知凡一种思惟,老是拿它的时代来做布景。我们要学的,是学那思惟的底子精神,不是学它派生的前提,因为一落到前提,就没有不受时代收配的。譬如孔子说了许多贵族的伦理,在今日诚然不适用,却不克不及因而绵薄孔子。柏拉图说奴隶轨制要保留,莫非因而就把柏拉图扼杀吗?大白那一点,那么研究中国旧学,就能够得公允的揣度,往取不致错误了。”不该拘泥外表的汗青内容,而应挠住内在的底子精神,进而实现传统的现代转化。贺麟关于“五伦看念”的新查抄,就是“学那思惟的底子精神”的详细表示。
那么,传统伦理看念的“底子精神”或超越时间地区的“理念”是什么?王元化指出,那就是蕴含此中的“协调意识”:“在传统道德继续问题上,无论是梁启超的‘思惟的底子精神,或是陈嘉异说的‘民族精神之潜力,或是陈寅恪说的‘超越时间地区之理性即‘理念,都是指肃清时代所付与的特定前提之后的精神本色或思惟本色。根据那一看点,品级轨制、君臣关系等等,只是必然时代必然社会所派生的前提,而不是理念。理念乃是在那些派生的前提中所蕴含的做为民族精神本色的那种‘协调意识。”那对我们准确熟悉传统伦理的精神素质,是富有启迪意义的。
其三,从学术内容看,《三字经》是一部微型的国粹概论。那部“国粹概论”,表示出明显的重经史、轻子集的儒家学术看念。
传统学术就是人文学,《三字经》那部“国粹概论”,也是一部人文学。细而论之,它论及了国粹的五大方面:一是“小学”:“详训诂,明句渎,为学者,必有初”,所谓“渎书先识字”;二是“四书”:依次扼要介绍了《论语》《孟子》《中庸》《大学》《孝经》的要义与构造;三是“六经”:“诗书易,礼春秋,号六经,当讲求”,别离介绍了“三易”、《尚书》、“三礼”、《诗经》及《春秋》“三传”;四是“诸子”:“五子者,有荀扬,文中子,及老庄”,似蜻蜓点水,一笔带过;五是“诸史”:“自羲農,至黄帝,号三皇”,不断到“迨崇祯,煤山逝,廿二史,全在兹”。
上述五方面,就国粹而言,远没有做到包罗万象,但做为一部蒙书,已是做到当有则有了。前人所谓“袖里通鉴纲目,千古一部奇书”,所谓“若能句句知诠解,子史经书一贯穿”,所谓“蒙求之津逮,大学之前导发轫”,无不是赞扬《三字经》概述国粹要义的全面和精当。正因为如斯,章太炎在《重订三字经题辞》中说:要想把“学校诸生”引进“国粹”大门,“今之教科书,弗如《三字经》远甚也!”换言之,要想进进国粹大门,渎《三字经》,远比渎“今之教科书”更有效。
不外,细渎《三字经》能够发现,编者具有明显的重经史、轻子集的倾向。起首是重经史。一部《十三经》,除了《尔雅》,易、书、诗、三礼、三传、《论语》、《孟子》、《孝经》,都一一论到了;一部“二十四史”,三皇五帝到现在,也一朝不漏地细细道来。然而,论到诸子,只悄悄一点;至于集部,则一字未提。那种重经史、轻子集的倾向,明显遭到宋儒理学的影响,从而也使《三字经》失往了国粹系统的完全性。许印芳所谓“惜其意主劝学而不亟讲学,详于策励而略于启发”的责备,或许就是针对那种偏向而言的。为此,他的《增订启蒙三字经》所“增订”的,次要是“诸子”和“集部”,即增加了一部“诸子学”和一部“文学史”。
其四,从目标目标看,《三字经》是一部劝学策励的励志大全。那是一部以范例人物为楷模,合适蒙童特征的励志故事大全。
起首,《三字经》介绍了“好学”的“六类楷模”。一是“古圣贤,尚好学”:即“昔仲尼,师项橐”;二是“彼既仕,学且勤”:即“赵中令,渎鲁论”,以“半部《论语》治全国”的赵普;三是“家虽贫,学不辍”:依次论述了苏秦、路温舒、公孙弘、孙敬、车胤、孙康、墨买臣、李密的苦学事迹;四是“彼既老,犹悔迟”:即“二十七,始发奋”的苏询、“八十二,对大廷”的粱灏。五是“彼女子,且聪敏”:即蔡文姬和谢道韫;六是“彼虽幼,身已仕”:即被称为“神童”的祖莹、张泌和刘晏。一言以蔽之,“勤有功,戏无益,戒之哉,宜勉力。”
此外,《三字经》也介绍了“善教”的两类楷模,即“孟母三迁”和“窦氏五子”,以强调“教之道,贵以专”的事理。先论“教”,后论“学”,蒙童的“好学”,则是重心所在。
摘用合适蒙童承受的体例和内容,是《三字经》编写办法的一大特征,它表示在几个方面:文本论述语言,三字韵语,句法乖巧,词法多样;介绍名物伦常,以数字为线索;论述汗青谱系,以时间为线索;停止劝学教导,则供给好学范例,而不是笼统说教。供给的好学范例,涉及差别年龄、差别阶层,故可视为“传统励志故事大全”。许印芳所谓:“自仲尼师项橐以下,引证十余事,比赛前人,责看今人,四面楚歌,无隙闪避。做惕之深,至于人‘不如物,后生渎之,足以激发志气,是诚有功士林,故历久不废。”诚可谓得编者之苦心;而“比赛前人,责看今人,四面楚歌,无隙闪避”,更显示了励志故事编排的内在构想。
现存最早的《三字经》补订本,是明末清初黄周星的《黄九烟先生三字经》。从此以后,《三字经》的“补订”、“增订”、“演绎”、“新订”,代有其人,屡见不鲜。每一个“补订”者,无不竭尽心力,欲求其善。然而,所有的“新本”,均不及最接近“古本”的王相本更为人重视。打开典范文本的“续做史”,哪一部“续书”,能胜过“原书”?其中奥秘,耐人觅味。(陈文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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