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戏停服后，若何妥帖处置玩家在游戏中虚拟财富的相关权益？
做者 | 张浩淼 赵希 金杜律师事务所
编纂 | 玄袂
我国游戏行业市场规模近3000亿元，玩家规模近6.7亿人[1]；在如斯浩荡体量下，因游戏生命周期或运营权到期等各类原因，每年都有大量收集游戏停行运营。以2021年为例，游戏市场中存在手机游戏68.7万款，但与2020年比拟，降幅高达20.8%。[2] 那意味着，2021年有近20万游戏停行运营。《民法典》明白规定对虚拟财富予以庇护，在收集游戏停服后，若何妥帖处置玩家在游戏中投进所构成虚拟财富的相关权益，既涉及到游戏相关虚拟财富若何认定及权衡价值，更关乎游戏开发者、游戏运营者和玩家间三方利益平衡的问题。特殊是，在游戏停服尚欠缺更明白详细的标准性文件指引，且其他国度和地域确实也没有非常完美、成熟的现成计划可供照移照用的情状下，该问题亟待法令界、游戏界等社会多方面深进切磋，凝聚共识，摸索实在可行的中国计划，以彰显虚拟财富庇护的中国伶俐。
一
收集游戏虚拟财富有什么
（一）虚拟财富
《民法典》第一百二十七条规定，法令对数据、收集虚拟财富的庇护有规定的，按照其规定。然而，“虚拟财富”并不是是一个标准的法令概念，无论是文义阐明仍是系统阐明，均无法从该条则自己中获知“虚拟财富”的内涵。[3]目前，学界对虚拟财富的法令属性的次要看点包罗：
物权说：虚拟财富具有特定性、独立性及收配权特征，应将其视为一种物权 [4]
债权说：虚拟财富是收集用户对虚拟财富的掌握仅限于收集办事供给者所供给的办事，因而更契合债权的恳求权属性 [5]
常识产权说：虚拟财富的虚拟性与常识产权的无形性较为接近，应纳进常识产权的范围 [6]
新型财富权力说：虚拟财富权不是一种传统的权力，应无视其特殊性，将其当做一种新型的财富权力来看待 [7]
但是，上述看点间尚存较大争议，因而有学者言“虚拟财富更大的陷阱就是其法令属性的不确定。”[8]在我们来看，“新型财富权力说”或更契合虚拟财富的特征。一方面，从《民法典》第五章的关于民事权力的划分看，收集虚拟财富与物权、债权、常识产权排列于差别条目，之间不存在一定的包罗关系。另一方面，虚拟财富可受人的占有和收配，具有物的特征；其有赖于信息办事供给商的行为，具有债的特征；在其产生过程中还往往陪伴着用户的智力投进与伶俐功效凝聚，故兼具三种权力的特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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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统民法系统囿于其私法视角，仅限于以“财富”的角度来探究虚拟财富的性量，而漠视了其包罗的公共利益及精神利益，故存在无法处理的构造问题和逻辑缺陷。[9]因而，对虚拟财富的界定还应当连系其背后所蕴含的价值与利益停止阐释。固然，虚拟财富素质是信息手艺前提下的数字化、非物量化财富形式，但其其实不仅是存储于办事器上的一组数据，还包罗着该组数据所反映的基于用户行为及其交互所衍生并构成的经济利益及精神利益。故，应将虚拟财富视为能由特定人收配和掌握的、能带来经济利益或精神利益的、以数字化形式存在于收集空间的非物量性财富。
（二）收集游戏中的虚拟财富
从玩家角度看，进进游戏虚拟世界，须先注册游戏账户，该账户既能够视为连通现实世界和虚拟游戏世界的钥匙，也能够看做是玩家在游戏世界的化身，其承载着该玩家在虚拟世界中的全数利益。以MMORPG游戏（大型多人在线角色饰演游戏）为例，通过游戏账户，现实中玩家以一虚拟游戏角色的形式呈现在游戏世界中，其能够自在地在游戏世界中停止各类活动，如消费、商业、摸索、战斗等，并可与其他玩家掌握的角色停止互动，零丁或一路完成游戏使命，摸索游戏世界。在此过程中，玩家基于在游戏中的勤奋和付出，能够获得奖励，如游戏道具、游戏中货币（即可用于在游戏中停止交换的等价物）等，游戏角色的品级、才能也随之进步，与其他玩家的角色还能够停止各类社交活动，如成立老友关系、创建或加进公会组织等，基于战斗的成功构成专属于该角色的荣誉，基于与其他玩家角色的互动构成专属于该角色游戏内社会评判。
因而，现实世界中构成经济利益及精神利益的相关规则，在虚拟游戏世界中仍然能够能存在并发扬感化。理论上，只要游戏开发者在游戏中停止了响应设定，现实世界中存在的对象和联系关系关系，理论上都能够在游戏世界中停止映射。差别的是，玩家能够通过充值的体例间接增加游戏世界中虚拟角色的财产，即用人民币购置游戏代币。而该逾越现实与虚拟两个世界的价值转移体例，在我们的现实世界中没有同样原型。除非现实世界中存在平行宇宙，且其他宇宙与本宇宙间能够连通并存在两个宇宙间的价值转换体例。否则，绝不成能想象某天一觉起来你的银行账户多出几百万，既不是来自别人转账，也非银行系统出错，就是地道凭空而生。
在收集游戏中，虚拟财富的详细表示形式包罗账户、代币、角色、道具以及角色获得等。在契合必然前提的情状下，那些虚拟对象可与现实中的财富或利益发作关系，以至停止转换。但那些虚拟对象并不是居于统一条理。此中，最重要的游戏账户，其既包罗着代币、道具及角色获得等所具有的经济利益；同时，也蕴含着社交收集、声誉荣誉等精神利益。因而，评判游戏账户的虚拟财富价值必需兼顾其凝聚的经济利益和精神利益两个方面。此外，还应看到游戏代币所具有的特殊性，其做为现实世界中玩家财富权可间接转化的游戏虚拟世界中的经济利益，应予以非分特别存眷。故，在察看收集游戏中的虚拟财富问题时，应以游戏账户价值评判为核心，以游戏代币为重点。由此，我们能够将游戏中的虚拟财富做如下梳理和回纳：
游戏账户：游戏虚拟世界的小我专属凭证，毗连着虚拟与现实两个世界。
游戏代币：游戏中的虚拟货币，是可以在虚拟世界中停止交易的一般等价物。获取体例：通过人民币充值获得，或者基于游戏角色在游戏中的各类活动获取。但差别游戏对代币相关规则设定会有差别，例如将充值所获代币设为游戏中的“钻石”，而将非充值所获代币设为游戏中的“金币”。一方面，“钻石”与“金币”可交换的游戏道具可能存在素质差别；另一方面，有的游戏在不充值的情状下，也能够通过系统赠与或游戏奖励也可能获得“钻石”。
游戏道具：包罗兵器、配备、器具、宠物、坐骑、服拆等，其可独立于角色存在于游戏世界，并能发扬各类功用，以称心玩家的游戏需求、增加游戏体验和乐趣。获取体例：消耗游戏代币来交换，或通过系统赠与或游戏奖励获得。
角色获得：通过角色在游戏中的行为所获得的、不克不及独立于该角色的生长及奖励，如角色品级提拔、属性值增加、技能拓展等，其与游戏账号有更密切的联系关系。凡是情状下，角色获得不克不及在差别玩家所操控的角色间停止交换。而游戏代币、游戏道具则能够在差别玩家所操控的角色间停止交换。角色品级往往与角色能参与的游戏内容挂钩，如差别的品级可往往虚拟世界中差别的地域或停止差别的游戏内容（加进公会、玩家对战PVP、挑战差别副本等）。角色属性值、技能等则决定着角色才能的大小，对玩家游戏体验有间接影响。获取体例：凡是基于角色在游戏中的行为获得，但游戏也能够设定通过游戏代币来获得。
社交收集：角色在游戏与其他玩家所掌握角色间基于互动构成的虚拟世界社会关系及寒暄社群，包罗老友、战队、公会等，其形式上是差别虚拟角色间的互动与联络，但素质是差别玩家在虚拟世界中构成的人与人的社会关系。该种联络成立后，玩家可通过游戏外的体例停止庇护，如通过微信等第三方APP，或间接线下交换。因而，游戏只是社交收集的载体，社交收集能够独立于构成其的游戏而存在。
声誉荣誉：角色基于游戏行为而构成的其他游戏玩家对其的评判，以及通过使命及竞技角逐功效所获得的排名及荣誉称号等。在游戏中，凡是能够通过角色信息或游戏内公示栏的体例来展示详细角色所获取的荣誉，而声誉则有赖于其他玩家的观点和评判自己。
二
游戏停服对玩家虚拟财富权益的影响是什么
游戏停服后，原有游戏虚拟世界即宣告消亡。换句通俗的话，玩家在虚拟世界的替身——游戏角色彻底灭亡，连同该角色所存在世界一同灰飞烟灭。玩家无法再登录游戏，游戏账户无法实现其做为连同现实世界与虚拟世界的钥匙感化，游戏账户所凝聚的一切虚拟财富权益都将面对可能永久失往的后果。
在价值层面，该等面对丧失的虚拟财富，既包罗玩家以充值的体例获取的经济利益，也包罗通过持久、深度参与游戏，以“打怪晋级”的路子获得的其它经济利益。例如，通过充值或奖励获得游戏代币，基于游戏代价所交换或游戏奖励而获得的游戏道具，以及已到达特定品级的角色自己。游戏停服后，玩家所投进的金钱、时间、精神构成的上述经济利益将面对丧失。
并且，玩家所破费的时间、精神、心血，还构成了精神利益，如老友关系、公会社群、竞技排名、战斗荣誉等。特殊是，关于良多运营时间长的MMORPG游戏，社交属性就更为凸起。玩家对游戏的情怀就在于游戏里有一帮老伴侣，玩家进进游戏后的目标也不再是打副本、完成使命，而是到公会里跟伴侣们聊聊天，参与一下虚拟世界的派对活动，一路在虚拟世界中放烟花、弹吉他。那些伴侣在实现世界中可能都素未碰面，或许也不诡计了解，但游戏则为志趣相投的玩家们供给了收集社交空间，称心人们的精神需求。因而，良多玩家自诩为过游戏中的退休生活（即不以挑战难度副本为游戏目标，而以享受虚拟世界的休闲日常为乐趣）。当然，也有玩家努力于挑战PVP竞技场、冲击赛季天梯等，最末获得的排名与荣誉对那些玩家也极为重要。特殊是，在竞技类游戏中，竞技排名、战斗荣誉是玩家愈加看中的游戏功效。那就好像现实世界中，有人逃名逐利，勾心斗角，有人寄情山川、闲云野鹤。而游戏中的那些精神利益次要凝聚于游戏账户，当游戏账户无法登录时，玩家相关精神利益的实现就会遭到障碍。
此外，在开放式沙盒游戏中，玩家能够在虚拟现实中足够发扬本身创造性，操纵虚拟世界中的素材设想、建造出该虚拟世界中本不存在的事物，如搭建一座华贵的城堡，以至建立一个全新的城市。那就好像现实世界中，人们用文字编纂软件写文章，用绘图软件停止美术创做。但因文字编纂软件、绘图软件停行运营，招致已创做完成的文章、丹青都随之消亡。人们在该等文章、丹青上所凝聚的经济利益、精神利益显然也将遭到损害。
固然，收集游戏“充值”“氪金”的金钱投进能够量化，但游戏停服对虚拟财富的影响，绝非投进金钱的缺失那么简单。玩家在游戏中消耗的时间、心血，及其所产生的价值和凝聚的感情或许难以通过金钱估量，但其实不应被漠视。那或许就是游戏停服后，玩家因不满而发作纠纷的根源。借用玩家的话说，“游戏履历只是人生中的细小碎片，但对热爱过的玩家来说，（对停服）不免感应愤慨和失往陪同的无所适从。”[10]因而，对游戏停服后虚拟财富的处置，不只应偏重于经济利益的价值填平，还应存眷精神利益的抵偿或替代。
三
游戏停服后虚拟财富若何妥帖处置
（一）法令及监管规定
就虚拟财富的庇护问题，《民法典》第一百二十七条以相对模糊的体例对收集虚拟财富应受法令庇护赐与原则性规定。《数据平安法》做为数据范畴的根本法，其第七条规定了国度庇护小我、组织与数据有关的权益，也对此停止了原则性规定。《更高人民法院、国度开展和变革委员会关于为新时代加快完美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系体例供给司法办事和保障的定见》，亦指出应“加强对数字货币、收集虚拟财富、数据等新型权益的庇护，足够发扬司法裁判对产权庇护的价值引领感化。”
就游戏停服后的处置问题，2009年原文化部（文化和旅游部）及商务部发布的《关于加强收集游戏虚拟货币治理工做的通知》第（十一）点明白，“收集游戏运营企业方案末行其产物和办事供给的，须提早60天予以通知布告。末行办事时，关于用户已经购置但尚未利用的虚拟货币，收集游戏运营企业必需以法定货币体例或用户承受的其它体例退还用户。”2010年原文化部（文化和旅游部）发布的《收集游戏暂行治理办法》第二十二条规定，“收集游戏运营企业末行运营收集游戏，或者收集游戏运营权发作转移的，应当提早60日予以通知布告。收集游戏用户尚未利用的收集游戏虚拟货币及尚未失效的游戏办事，应当按用户购置时的比例，以法定货币退还用户或者用户承受的其他体例停止退换。”。因文化和旅游部不再承担收集游戏行业治理职责，该《治理办法》已于2019年废行。但目前，《关于加强收集游戏虚拟货币治理工做的通知》尚未被废行。可是，该《通知》做为标准性法令文件的效劳较低，司法案件中难以做为适用法令的根据，仅关于案件审理具有参考意义。
因而，从现有标准性文件角度看，就游戏停服后若何处置玩家虚拟财富，暂无明白规定及详细安放。现有法令律例仅做了原则性安放，监管部分原规定及指引或因废行或因效劳品级，也仅具有参考价值。并且，原有指引也仅局限于对以充值体例所获得的游戏代币若何妥帖处置停止了明白，关于非充值的游戏获得相关经济利益以及游戏账户所凝固的精神利益若何处置并未予以任何规定。目前，游戏行业监管本能机能次要由中宣部出书局（国度新闻出书署）负责，鉴于现监管重点偏重于“防沉浸”，游戏停服相关的治理规定尚待进一步造定，相关标准性指引还须待相关配套政策后续的出台。
（二）相关司法案件
因为游戏代币的特殊性，涉及游戏停服的司法案件中，更多聚焦于玩家充值金额的返还问题。基于此，可将游戏虚拟财富按获得来源能否为“充值”分为两类，即充值类虚拟财富及非充值虚拟财富。据此，围绕相关判决就两类财富的认定及撑持情状，案件成果可回纳为以下三种情形：
1、按玩家充值总金额予以全数补偿。就那种判决成果，司法理论中鲜有案例，仅在游戏运营商无法阐明停服时间、也未供给证据证明剩余未利用代币的数额的特殊情状下，才可能呈现。
例如，《天黑请闭眼online》案中，成都高新法院认为，游戏公司未阐明游戏停服时间，玩家在游戏停服后已无法通过登录游戏的体例查看剩余充值金额，故予以全额撑持。[11]
2、按玩家未消耗游戏代币对应充值金额予以退还。该种情形为司法理论中的较为常见情状，法院重点存眷玩家虚拟财富中的经济价值，认定玩家在游戏中所购置的代币可以实现游戏参与的功用，因而“未利用的收集游戏虚拟货币”按充值购置响应比例由游戏公司予以退还。
例如，《沙城争霸》案中[12]的广州中院，以及《风扬大秦刀剑物语》案[13]中南昌西湖法院，都是根据审理时髦未废行的《收集游戏治理暂行办法》，按尚未利用的收集游戏虚拟货币对应充值金额予以撑持。
在《三国志名将传》案中，固然《收集游戏治理暂行办法》已废行，但广州互联网法院认为，玩家已享受了响应游戏办事，即为获得响应充值款项对应的对价，两边已履行该部门合同完毕，无官僚求退回已消费的款项。[14]同样，《战舰帝国》案中，北京东城法院也是以玩家已现实消费充值金额并承受了游戏办事为由，不予撑持返还已消费部门。[15]
在《大圣轮回》案中，广州中院认为，根据游戏的特征，玩家承受了游戏运营者供给的游戏办事，享受了游戏的乐趣，合同目标已经实现，不撑持按充值全额退还。但就未消费的充值部门主张退还，应予撑持；但游戏涉案账号现剩余的元宝包罗充值、赠予所得元宝，两者比例无法明白析分，故按公允原则，连系充值所得元宝数所占消耗元宝数与剩余元宝数之和计算得出的比例予以退还。[16]
3、就“尚未失效的游戏办事”停止裁夺处置。司法理论中，相关判决存在差别裁判看点，有部门法院认为，玩家在游戏中投进的金额、时间、精神等获得的虚拟物品均属于游戏中本能够陆续利用的部门，即“尚未失效的游戏办事”，在停服的情状下，因相关价值难以精准计算，裁夺按充值总额的必然比例予以抵偿。但也有良多法院认为，游戏中的道具等虚拟物，素质是为游戏办事，用户之前享受了游戏的乐趣，在停服后便失往价值，不属于未失效的游戏办事，不该予以退还。
撑持案例如，《不朽传奇》案中，深圳中院认为，游戏公司未提早通知封闭办事器，招致玩家无法获得响应的产物和办事，应退还未利用的收集游戏虚拟货币以及尚未失效的游戏办事对应的金额。[17]《圣斗士星矢》案中，北京三中院认为，玩家以金钱获取游戏账号内的虚拟人物、配备及品级，停止游戏时对其账号及账号内的虚拟人物、配备可行使占有、利用、分配、处分等诸项权力，那些金钱的付出和劳动的付出使得收集虚拟财富具有财富性，游戏停服会招致玩家缺失。故，就未利用的虚拟货币及尚未失效办事，法院参照玩家累计充值情状、游戏公司曾确定的抵偿计划酌情确定。[18]《刀剑神域：黑衣剑士》案中，北京互联网法院认为，游戏停运后，涉案游戏账号中剩余的游戏道具，系玩家在游戏玩耍过程中获得的，固然即使游戏陆续运营，亦无法将该部门游戏道具间接兑换成人民币，但该部门道具具有财富属性，涉案游戏停行运营损害了玩家合法权益，依法应以补偿。[19]
不撑持案例如，《铁骑冲锋》案中，江西上饶法院认为，原告承受了游戏运营商供给的游戏办事，享受了游戏的乐趣，合同目标已经实现。游戏中的虚拟财富可能具有经济价值，但该价值仅限于称心游戏用户对某些游戏功用的需求，不克不及间接等同于法定货币的价值。一般情状下，一款收集游戏末行或者用户登记时，虚拟财富即消亡，原告创建的账号、角色及获得的虚拟配备就不再具有经济利益。并且，根据《文化部关于标准收集游戏运营加强事中过后监管工做的通知》第（十）条规定：“收集游戏运营企业不得向用户供给虚拟道具兑换法定货币的办事，向用户供给虚拟道具兑换小额实物的，实物内容及价值应当契合国度有关法令律例的规定”。故，就已破费充值金额换取的游戏道具在内的相关内容不予补偿。[20]《秦剑》案中，南昌法院认为，游戏配备仅为存在于虚拟收集中的模仿财富，素质仍是为办事游戏自己，在游戏关服后便失往价值，不具备法定货币的价值；并同样援引了《文化部关于标准收集游戏运营加强事中过后监管工做的通知》第（十）条，不予撑持。[21]
（三）游戏虚拟财富的经济利益若何抵偿
目前，司法理论中，关于充值所得游戏代币未消耗的部门，按对应比例充值金额予以退还，不存在争议。但对由充值所得游戏代币消耗转化的游戏道具、非充值所得的游戏道具，即相关判决中的“尚未失效的游戏办事”若何认定并妥帖处置，存在较大争议。对此，我们认为，就凝聚于游戏账户内容的相关虚拟财富的经济利益，如各类游戏代币、游戏道具、角色获得等，应按其详细类型，连系获取体例、获得难度、已利用时间、可估量利用时间，以及停服原因、抵偿体例等多方面分类别地停止综合揣度。制止在判决说理时，笼统地一概予以补偿或不予补偿，详细梳理阐发如下：
1、针对间接用人民币购置的对象，如代币、点卡、加速卡、防护卡、充值奖励卡（即玩家购置后在必然期限内，由游戏系统按日发放购置奖励）等，其凡是能够按数量明白划分出未利用额度。关于未利用的部门，在停服时，玩家明显尚未享受该财富所带来的回报，运营商应将按其充值金额对应的比例予以返还。
2、针对非间接用人民币购置的对象,如消耗代币获得的道具、基于游戏行为获得的道具等，以及人民币间接购置的道具，考虑到收集游戏素质属于一种收集办事，应连系该等对象的获取来源、获取时间、获取难度、已获游戏乐趣、已享受办事的时间等因素综合考虑，酌情认定能否予以补偿或抵偿，以及对应的价值数额。此中，游戏运营的大版本更新时间、可获知估量停服时间、现实停服时间也是重要的考虑因素。
（1）就人民币间接购置的道具以及消耗代币获得的道具，其获得体例现实是“人民币—（代币）—道具”，从代币角度看，获得该道具的代币已消耗，该部门金额已被肃清在未消耗代币应间接予以退还的范畴；但是，从该道具角度看，回根结底其仍是来自玩家所破费的人民币，若全然视为已享受办事不予抵偿，可能有失安妥。显然，若停服前才获取，则该道具做为办事的载体，对应办事显然尚具有尚未享用的部门。因而，应综合考虑获得时间、停服时间、运营中大版本更新时间综合予以评判。
关于游戏道具，玩家常有“一代版本，一代神”的说法。也就是说，道具和游戏版本具有高度联系关系性。在某一版本中发扬感化浩荡的道具，鄙人一次版本中，跟着新道具的推出，其感化和玩家价值评判则会大大降低。在MMORPG游戏、竞技类游戏（包罗FPS游戏、赛车类游戏）、卡牌类游戏中，道具随游戏版本发作天然裁减，非常常见。因而，我们认为，应以停服时版本为揣度原则，关于该版本上线后推出的道具，应考虑其尚存未被玩家所享用的办事或价值；就其剩余价值，能够现版本上线时间到停服时间的天数为基数，按玩家购置该道具时剩余可游戏天数占基数的比例，来计算购置市价格的现剩余价值。关于停服时版本之前版本所推出的道具，其次要功用和价值在之前版本中就已实现，其所承载的游戏办事已被玩家享受；并且，就如现实中买新不买旧一样，有新版本的新道具，玩家凡是也不会买之前版本的老道具，所以非停服时版本的道具应视为无剩余价值。
（2）针对基于游戏行为获得的道具，我们认为，其素质更接近与游戏办事，且在获取时即享受了对应办事。停服时，以不另行抵偿为原则，以特殊抵偿为破例。一方面，游戏道具是游戏的一部门，游戏功用发扬离不开各类道具的存在，FPS游戏没有枪械就不成能停止游戏，卡牌游戏没有各类类型的卡牌游戏也无法开展。因而，道具在玩游戏过程中，已发扬其感化和价值。故，不克不及简单的以停服时游戏账户还存在游戏道具，就认定需要抵偿。另一方面，基于游戏行为获得的道具，凡是具有概率性，即越通俗的道具（玩家认为价值低），越易获得；越特殊的道具（玩家认为价值高），越难获得。但是，获取难度又与玩家获得该道具时所获得的游戏快乐呈反比。所以，关于那些极难获得的道具，固然玩家可能认为价值高，但当玩家获得该道具时，其享受的游戏快乐也极高。玩家玩游戏次要是为了快乐，而非盈利，故道具做为游戏奖励的价值与能带给玩家游戏快乐联系关系度，应远大于与价值自己的联系关系度。玩家应是理性的，固然其为获得稀有道具，在游戏中破费大量时间、精神，但在获得之时，其获得喜悦和乐趣，也应足以值回其投进；不然，玩家就不会投进如斯高的成本。
当然，关于某些极为特殊的道具，如掉落率极低，获得难度极大，且玩家群体普及认为其继续性具有极高价值，能够予以特殊考虑。但应由原告就其主张的剩余价值承担举证责任，并以证据可证明的价值为根底，来酌情认定抵偿金额。同时，获得时间间隔停服时间，以及获得版本与停服版本的差距，也应做为权衡其剩余价值的考量。
3、停服原因应做为上述认定的填补考量因素。就停服原因，一般可分为主看原因停服和客看原理停服两种情形。前者是游戏运营商基于游戏运营情况、盈利估量等做出的贸易决策。诚然，运营商享有自主运营权，但收集游戏做为面向不特定公家的一种收集办事，其也承载浩瀚玩家的利益，以至公共利益。因而，游戏运营商在获利的同时，也应负有社会责任，如仅因运营收益较低，就抉择牺牲玩家利益，断然停服，则在玩家抵偿事项上应于倾斜赐顾帮衬。后者则是因游戏开发商与游戏运营商彼此别离，招致游戏运营商因运营受权到期而被迫停服。例如，良多国外游戏厂商所开发的游戏，其境内运营，凡是会与我国游戏运营公司协做。跟着我国游戏市场规模的不竭扩展，相关运营协议到期时，不肃清国外游戏开发商会提出更高的受权费或分红比例要求，招致游戏应运营权到期而被迫停服。显然，此种停服，非游戏运营商主动逃求的成果，而是必不得已。因而，此种情形下，不该对国内营运商过火苛责。
4、玩家对停服能否有预期也属于应考虑的因素。好像人的生老病死，游戏自己也有其生命周期，法令也未苛责任何游戏需无期限的运营下往。因而，游戏停服并不是玩家不克不及想到的成果，只是其能否能够合理预见何时停服。从目前监管部分的立场看，也始末在引导玩家成立理性、适度的游戏理念。所以，因停服发作纠纷时，玩家关于停服能否具有预期，以及在有预期的情状下其后游戏投进能否明显超越合理范畴也应做为考量因素。例如，假设游戏运营公司在起头运营时就已告知估量的运营周期，或披露了受权运营的期限；那么，玩家也应根据相关期限来合理安放本身的游戏投进。在此情状下，在临近已知的受权到期前的相关游戏破费及投进，应更多地由玩家自行承担。
此外，未提早告知就突然停服、以及在停服通知布告前不久还通过各类促销手段来诱使玩家突击充值消费的情形，也着重审查相关游戏运营商能否具有主看歹意，据此就补偿或抵偿认按时予以考量，以实在庇护游戏玩家的权益。
（四）游戏虚拟财富的精神利益若何抵偿
如前所述，游戏账户做为虚拟财富具有经济利益和精神利益的“双重属性”。在现有案例中，就停服问题的处置，法院均偏重于关于经济利益的抵偿，贫乏对精神利益予以抵偿案例。例如，《刀剑神域：黑衣剑士》案中，北京互联网法院认为，游戏运营商并未损害玩家的人身权益形成其严峻精神损害，并且，涉案收集游戏虚拟财富不属于玩家具有人身意义的特定物，故不予撑持精神损害补偿。[22]《梦幻西游》案中，宿州埇桥法院虽认定游戏运营商封号、禁言确有不当，但关于玩家据此提出精神损害安抚金，以于法无据为由不予撑持[23]。对此，我们认为，现有案例并未涉及到做为游戏虚拟财富精神利益的核心，即游戏中构成的社交收集、声誉荣誉等价值评判。收集游戏停服形成玩家在虚拟世界中社交关系收集、所获荣誉的消逝，存在索赔精神损害的根底。并且，现有法令及案例也并未一概否认游戏停服后玩家根据差别精神利益主张精神损害补偿的可能性。
《民法典》第一千一百八十三条第二款规定，“因有意或者严重过失损害天然人具有人身意义的特定物形成严峻精神损害的，被侵权人有权恳求精神损害补偿。”从该规定看，并未将收集空间当然肃清在外，那么，假设确因游戏停服形成相关具有人身意义的特定物被损害的情状下，且发作严峻精神损害，当然存在精神损害补偿的空间。当前司法理论中，已有玩家在游戏纠纷中向游戏公司提出“精神损害补偿”，法院在论及该部门内容时大多认为，精神损害补偿仅适用于人格权力的损害，认为游戏纠纷仅涉及财富权益，不属于精神损害补偿的适用范畴，且玩家亦未举证证明其精神遭到了严峻损害。固然鲜有案例撑持精神损害补偿的诉讼恳求，但根据法院关于精神损害补偿的阐述，能够看出，在特定的情状下，若该等游戏中的虚拟财富蕴含特殊的纪念意义，且玩家举证证明因游戏停服招致其精神严峻受损，则仍存在精神损害补偿轨制的适用可能。
需要强调的是，玩家在游戏中是极具有创造性的，并且，游戏构成的社交收集也闪现呈现实世界中的大量豪情因素和人文情怀。在《EVE》游戏中，年轻玩家因绝症离世，大量玩家和GM配合组织悲悼活动，为其点亮游戏中的虚拟宇宙，设立虚拟纪念碑，尔后还成为该游戏的一个传统。新冠疫情中，也屡次为不幸逝世的同胞在游戏中停止悲悼纪念。[24]试想一下，假设该游戏停服，游戏中留存的该等具有人身意义的特定虚拟物一并消逝，其素质跟现实中的纪念碑灭失，对相关主体的精神损害或许并没有素质差别。此外，良多竞技类游戏都设有赛季排名榜，冠亚季军等会获得特殊的虚拟奖章，那与现实中的实体奖杯恐怕也没素质区别。根据现实世界中，奖杯被损害能够做为主张精神损害补偿根底的逻辑，游戏停服招致相关荣誉纪念灭失仍可做为主张精神损害补偿的前提。当然，目前社会可能还认为，玩收集游戏自己就是站在道德凹地的行为，假设因为玩游戏遭到精神损害，要求补偿，根据一般社会群众的看感，精神损害能否到达严峻水平，在该认定上还存在较大难度。[25]
对此，我们认为，针对经常被漠视的精神利益抵偿的问题，从玩家的角度讲，其能够主张因游戏停服招致其在游戏中构成的社会关系、老友联络，以及排名、荣誉等丧失，从而据此提出两方面的主张。一是，将相关精神利益做为游戏账户虚拟财富价值认定的范畴，就游戏账户停止补偿或填补时予以考量；二是，就游戏停服招致特定虚拟物灭失，主张精神损害补偿。固然目前此类案件极为稀有，但其实不代表其不会发作，定见游戏运营商在停服处置时应足够做好相关安放及应对，特殊是关于那些运营时间长，社交属性强的游戏更应非分特别重视该问题。对此，能够考虑摘用“取代式”的处理体例。游戏自己只是相关游戏中构成的老友关系、公会社群、荣誉名望的载体，但没必要然等于该等精神利益自己。因而，在游戏停服时，完全能够通过手艺手段，在原游戏外，搭建其他载体来继续该等精神利益。例如，成立专门论坛，将玩家游戏账户与论坛账户停止联系关系，或者让玩家凭仗原游戏中的账号密码登录专门论坛，相关论坛用户的老友关系、公会社群等间接迁徙自原游戏中的已有社交收集，让原游戏玩家陆续能庇护游戏中的社会关系及老友联络；又如，针对游戏中的竞技排名、战斗荣誉等，在游戏外的专门网页或论坛中停止记载、展现，让游戏玩家在停服后仍然能查询原有笔录。通过此种体例，使得玩家相关精神利益得以延续，不会因游戏停服而丧失，制止呈现招致精神损害补偿的根底，也有助彰显游戏运营公司的人文关心气量。
四
面临游戏停服，还能够做什么
1、就停服游戏，可考虑成立特殊托管机造。如借鉴专利法中出于公共利益需要的强逼答应。在原游戏运营商停服后（包罗运营受权到期，尚未有新运营商接手游戏、恢复运营的情状），特殊是关于那些将永久性停服的游戏，应成立相关机造，容许原运营商或第三方，出于海量玩家所构成集体利益、以至公共利益庇护的需要，在不以盈利为目标的前提下庇护原有运营形态。即，不再更新游戏、不再容许开设新账户、不再收取新费用，仅庇护游戏现状。或成立具有过渡期的停服退出机造，现常见的60日通知布告期可能不敷以让玩家消化并承受即将停服的成果，可赐与更长的法定预停服期，使玩家能有更多时间，在对将来有更明白预期的情状下，逐步承受最末停服的成果。
2、就游戏虚拟财富，尚欠缺明白的价值认定原则，应尽快出台并完美有关价值评判机造和原则。特殊是，关于尚未失效的游戏办事，如消耗游戏代币换取的游戏道具以及非充值的游戏获得，司法理论中相关判决也存在较大出进。有的案件中，游戏公司主动提出按汗青充值20%的予以抵偿，该量化标准也为部门法院所承受，但可否适用于差别类型的游戏情状，恐怕暂不克不及得出明白谜底，亟待进一步研究论证，并同一在相关的司法裁判标准。
3、可成立精神利益迁徙机造。将玩家在游戏构成的社会关系、老友收集、汗青荣誉等具有精神利益的内容，通过迁徙到停服游戏之外的其它载体，如专门网站、论坛等体例，予以传承和庇护，制止因停服招致游戏玩家丧失相关精神利益。需要时，游戏行业协会也可考虑搭建同一平台，或引进市场机造，由专门公司负责迁徙后数据的运营。但那涉及数据流转及小我信息庇护等问题，必需在契合相关法令标准的前提下开展，以确保信息平安及合规要求。
4、游戏企业及行业协会，可考虑会同消费者权益庇护机构，配合鞭策相关立法工做。在相关细化规定出台前，游戏行业协会可通过行业公约等自律形式，率先就停服有关处置做出更明白指引，以填补相关法令律例出台前的实空期，让游戏企业做到有章可循，制止因欠缺细化规定而呈现的乱象。
5、可设立对停服的合理性审查，制止游戏运营商基于本身运营利益更大化，而漠视玩家利益，形成对玩家权益的过度损害。特殊是，关于那些运营自己不存在权力障碍的情状，仅因运营收益不及预期，就决定停服的游戏公司，监管机关应加大造约力度，司法机关针对此种情形应加大对玩家的补偿或抵偿。
6、关于歹意停服招致玩家缺失的情状，还能够考虑成立完美集体诉讼、公益诉讼轨制，代表玩家停止集体维权或与游戏公司协商，以削减单个玩家的维权成本，实在庇护每一个玩家的合法权益。
7、游戏公司也应加强风险意识，在收集游戏运营伊始就造定好将来的停运退出机造及抵偿计划，并提早告知玩家，增加玩家关于停服的可预见性，引导玩家合理规划，按游戏估量可运营周期安放游戏投进。迁就停服过后的告急处置变成事前提防及疏解，消弭运营中将来不确定性，制止停服对相关游戏企业的负面冲击。
正文
[3]瞿灵敏：《虚拟财富的概念共识与法令属性——兼论民法总则第127条的理解与适用》，载《东办法学》，2017年第6期。
[4]杨立新：《民法总则规定收集虚拟财富的含义及重要价值》，载《东办法学》，2017年第3期。
[5]刘明：《收集虚拟财富权权力客体研究》，载《社会科学研究》，2015年第2期。
[6]唐震：《收集虚拟财富研究》，武汉大学博士学位论文，2015年。
[7]齐爱民：《数字文化商品确权与交易规则的构建》，载《中法律王法公法学》，2012年第5期。
[8]Richard A.Bartle, Pitfalls of virtual property. The Themis Group, 2004,p.23./
PitfallsofVirtualProperty.pdf，转引自李珊珊、黄忠：《民法典下虚拟财富的法令属性及其可承袭性辨识》，载《上海政法学院学报（法治论丛）》，2021年第1期。
[9]陈兵：《收集虚拟财富的法令属性及庇护进路》，载《人民司法》，2020年9月下。
[11]拜见(2018)川0191民初4867号民事判决书。
[12]拜见(2021)粤01民末3985号民事判决书。
[13]拜见(2020)赣0103民初5303号民事判决书。
[14]拜见(2021)粤0192民初22811号民事判决书。
[15]拜见(2017)京0101民初12493号民事判决书、(2017)京02民末11821号民事判决书。
[16]拜见(2021)粤01民末16116号民事判决书。
[17]拜见(2019)粤03民末3273号案民事判决书。
[18]拜见(2019)京03民末10897号民事判决书。
[19]拜见(2020)京0491民初5335号民事判决书。
[20]拜见(2019)赣1121民初2237号民事判决书、(2019)赣11民末1896号民事判决书。
[21]拜见(2019)赣01民末482号民事判决书。
[22]拜见(2020)京0491民初5335号民事判决书。
[23]拜见(2017)皖1302民初1872号民事判决书。
联络做者
张浩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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