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统编教材选图的改变看史料实证素养的培育提拔

从统编教材选图的改变

看史料实证素养的培育提拔

上海市七宝中学 逯成武

摘要：教科书中的肖像画图片关于汗青人物的描绘和汗青信息的传布有着十分重要的感化，统编高中汗青教材在人物画像的选图和配图上较初中教材和以往版本的高中教材有明显改变，那些改变素质上是为了地更好办事高中生汗青学科核心素养的培育提拔，出格是对史料实证素养的培育提拔。教师要引导学生从史料价值的视角发掘配图改变背后所隐含的汗青信息，更好领略编者企图，也利于处理高中生汗青进修中的一些深条理因惑，培育提拔学生的史料实证素养。

关键词：汗青人物图像；史料实证；核心素养

图像史料以其曲看形象的特量，关于提拔学生进修兴致，填补和拓展文字材料，加强汗青常识的识记与理解，引导学生神进汗青场景，调动学生的思惟感情，都有十分重要的感化，因而中学汗青教科书编写中都十分重视各类类型的汗青插图的拔取。

与以往教材比拟，新的高中统编汗青教材在图片史料拔取的数量和内容上都呈现了一些重要的改变，笔者认为，那些改变素质上是为了更好办事高中生的汗青核心素养的培育提拔，出格是对史料实证素养的培育提拔。本文以统编教材《中外汗青纲要》部门中国古代汗青人物插图为例，谈谈在日常教学中，围绕统编教材中图片史料的改变，若何有效操纵新的汗青人物插图来提拔学生史料实证的意识和才能那一问题。

肖像画图片关于汗青人物的描绘和传布有着十分重要的感化。在日常的汗青进修中，有肖像配图的汗青人物往往是最为重要的汗青人物，会给学生留下更为深入的印象。教材编者也往往通过配图传达给学生特定的汗青信息和价值引导。

统编教材共计拔取了秦始皇、孔子、岳飞等12位中国古代汗青人物的画像插图，与统编初中教材比拟，所选人物图像数量大为缩减，但所要表达的价值倾向更为明白。

对那12位有配图的汗青人物做一分类，秦始皇、汉武帝、唐太宗、墨元璋、康熙五位皇帝及变革家王安石，恰是中国古代为同一多民族国度的成立、开展和稳固，为鞭策政治轨制完美和国度治理形式改进影响更大的6位政治家；配图的岳飞、戚继光、郑胜利3位将军则是抵御异族进侵、庇护国度主权的民族英雄(岳飞在其时人看来是民族英雄)代表；孔子、墨熹、王守仁3位学者则恰是贯串中国传统文化开展主线的3位核心思惟家。

所以，我们能十分曲看的感触感染到那12位汗青人物，关于培育提拔学生对中华民族和中华优良传统文化的认同感，修养家国情怀方面的凸起感化。而人物画像在版本拔取上所呈现的隐形改变，则需要教师引导学生从史料价值的视角切进，才气更好领略编者企图，也利于处理学生进修中的一些深条理猜疑，培育提拔学生的史料实证素养。

一、存眷初高中汗青教材图片选用的差别，引导学生从史料价值的视角分析插图的价值

出于差别年龄段学生开展心理的考虑，就统一汗青人物，初高中教材往往会摘用差别的肖像插图，会给学生带来必然的困扰，我们以统编教材所选用的岳飞画像为例。

初中统编教材中所摘用的岳飞画像来自杭州岳王庙正殿忠烈祠内的岳飞座像。岳飞头戴红缨帅盔，身着紫色蟒袍，臂披金甲，右手握拳前抚，左手按剑向后，目光如电，器宇轩昂的英雄形象，给初中生留下了十分深入的印象。而统编高中教材中岳飞肖像摘用的是南宋画家刘松年所绘《中兴四将图》，画做中的岳飞面白无须，身段微胖，头带方巾，一身淡绿打扮服装，拱手而立，表示得更为儒雅，那与学生初中进修所构成的印象判然不同，良多学生城市迷惘，那描画的是统一个岳飞吗？为什么高中教材会摘用那幅画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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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1 杭州岳王庙岳飞座像

图2 南宋《中兴四将图》中的岳飞

笔者认为，对高中生而言，次要仍是要引导学生从史料价值比力的视角切进阐发。

岳王庙的雕塑是20世纪80年代由浙江美术学院创做的现代艺术品，从艺术角度看，有很强的艺术传染力，但是从史料价值的视角看，则存在十分明显的问题。

起首，该塑像的服饰明显不契合宋代服饰轨制，宋朝官员朝服和常服的色彩都是单一的，不加任何图案，只按等级凹凸分紫、红、绿、蓝四种，从岳飞其时的职位看，穿纯紫色的朝服才契合汗青现实。

除了服饰之外，头饰部门也多与宋造不合。据插画家兼宋史研究者傅伯星先生考证，比照东钱湖南宋石像等两宋遗存的将军石像，连系北宋《武经备要》中关于战盔和臂甲式样的记述，岳飞塑像头盔上的次要构件，包罗兜鉴的球形外看、帽沿正中的浮雕状图案、帽沿摆布的“展翅”、盔顶粉饰均与宋盔不合，如宋盔的标记性构件展翅，以鸟翅与流云纹为主（如图3），造造精巧，而岳飞塑像上酿成了四根羽毛状的展翅；所有宋盔盔顶都没有像雕塑上的竖起的枪尖等（如图4）。

图3 东钱湖南宋石像头盔的展翅

图4 宋盔盔顶有缨无枪尖

统编高中教材为什么要选《中兴四将图》中的岳飞形象呢？能够引导学生做如下阐发。

起首，岳飞不但是武将，也是一位出色的诗人和书法家，他的词做《满江红·怒发冲冠》，至今仍然是千古传诵的文学名篇。《宋史·岳飞传》所载岳飞也是“好贤礼士，览经史，雅歌投壶，恂恂如儒生“的形象。连系宋朝重文轻武的国策和文尊武卑的社会地位，其儒雅的形象也契合其身份特量。

其次，从《中兴四将图》的来历看，做者刘松年是南宋闻名的宫廷画家，孝宗、光宗、宁宗三朝的御前画师，所画人物以神气生动，精妙人微而著称。刘松年生活在约1131-1218年之间，与岳飞（1103-1142）生活的年代附近，刘本人出生在浙江金华的官宦之家，与其时江南的文人名流多有交往，是一位爱国画家，拥护抗金，反对投降，《中兴四将图》恰是为了缅怀那些抗金英雄而做。从画家的生平、画风和思惟倾向考虑，刘松年对岳飞的形象应该有更为逼真的认知，因而其所绘岳飞形象也可能更接近岳飞本人，那幅画做为岳飞肖像画的史料价值相较而言也就更高了。

与那一案例相类似还有民族英雄郑胜利画像。初中教材中比力常用的是郑胜利故土福建南安市的战将塑像，而新的统编教材摘用了清代画家黄梓所绘的《郑胜利弈棋图》，图中郑胜利气定神闲的棋战形象与初中教材中的形象有很大反差，那些均需要教师从史料价值的视角为学生解惑。

二、教学中存眷汗青人物画像的出处和源流，慎重选材，制止以讹传讹

在日常备课中，教师通过收集检索来查找汗青人物图像时，往往能找到各类差别形态的画像图片，要特殊存眷那些画像的泉源出处，做一些根本辨伪考证工做，制止一些错误的画像进进课堂，以讹传讹。以墨熹的画像为例。

墨熹是中国古代办署理学的集大成者，做为儒学最重要的复兴者和传承者，高中统编教材拔取了图5一副不甚清晰的墨熹石刻自画像；而良多教师在日常备课中喜好用更为清晰且是彩色的图6那幅画像，人教版高中汗青必修3《宋明理学》一课也摘用了那幅图片。

图5 石刻墨熹自画像

图6 墨熹（1130-1200）

那两幅画中墨子的长相和精神特征有很大的差别，用哪副画像更为适宜呢？中国汗青文献研究会会长、墨氏后嗣墨杰人传授专门撰文停止考证比对。

据墨传授《墨子伪像考》一文，图6那幅彩色的画像最早出自中国汗青博物馆保管部编、海峡文艺出书社2003年出书的《中国历代名人画像谱》，只要简单的著录曰：“墨熹（1130-1200）清人绘。”其余均无可进一步查的出处。因而他认为“那是一幅来历不明的画，与墨子在人们心目中的固有形象与精神情量明显不符，很可能是张冠李戴之做。”那也可能是统编教材没有摘用那幅画的重要原因。

那么统编高中教材为甚要摘用图5那幅看着有些模糊的自画像呢？教学中先要引导学生发掘那幅画像的来源。

那幅自画像取自建瓯墨熹“对镜写实”石刻拓本（图7），据《福建史志》记载，建瓯是墨熹的故乡，墨熹7岁随父母迁居建瓯，在那里生活了9年，晚年留下遗嘱让嫡子嫡孙回到建瓯建家庙祭祖，之后大部门墨氏后嗣在建瓯繁衍生息。

图7 建瓯墨熹自画石像刻拓本

墨熹“对镜写实”自画像石刻板于1974年在福建建瓯墨熹后嗣墨枫家的猪栏里被发掘出来，石板用黑色页石刻成，保留无缺，笔迹图像都十分清晰，石板中心的圆圈内就是墨熹对镜自画像。

画像中的墨熹，两手插进袖中，拱于胸前，眉目慈祥，须发及右颊七颗斗极痣清晰可见。头像上方为墨熹所撰“自警词”，曰“沉着乎礼制之场，沉潜乎仁义之府……帷然而日修，或庶几乎斯语”。落款为“绍熙元年孟春良日熹对镜写实题以自警”。绍熙元年是1190年，注文之后有“熹印”和“晦翁”两颗图章。

当然石板并不是其本人所刻，头像左下侧刻有一段文字曰“家庙遗碑，数历兵火殁行重镌，皆失其旧，此文公六十一岁对镜写实……十六代孙玉百拜镌石”，造造碑刻的是墨熹的十六代后嗣墨玉，可能生活于康熙雍正年间。

关于该石板及画像的实伪，墨子学研究专家陈荣捷先生做过详尽的考证，陈先生把墨熹的十六代后嗣墨玉所编《墨子文集大全类编》中《白文公遗像》（图8，略）与建瓯石刻做了比勘，发现“几全然不异”。墨杰人传授根据墨玉所绘的画像中左侧识语“右像乃文公六十岁自写实也。家庙遗碑，数历兵火。后之重镌，皆失其旧。此家躲墨刻，祀奉年久”揣度该画像出处应该就是墨玉家的“家躲墨刻”。此墨刻“祀奉年久”，是家传之宝，相较而言更为实在。

与此种情状相类似的是教材中的孔子画像，统编高中教材选用的孔子画像曲直阜孔庙圣迹殿内的《先师孔子行教像》石刻摹本，此石刻为清代遗存摹刻，从石刻左下方落款、印章以及线条顺畅飘动的画做风气，一般认为该画原做为唐代闻名画家吴道子所绘，画像逼真地再现了至圣先师的风采，因而被普遍摘用。

但孔子距本年代更为长远，传播至今的各类差别类型的孔子画像数以百计，教师在日常备课中，可检索到的常用版本就十分多，从画像载体看有石刻本、墓室壁画、屏风画、绢本和纸本等，从形象上看有行教像、讲学图、燕居像、司寇像、冕旒像等差别类型，从绘画时间上看，有两汉、唐宋、明清等差别时代所绘，不管拔取哪个版本的画像，均需要考证其出处，揣度其实伪，制止图像稠浊。

三、存眷新的史学研究动态，引导学生深度理解教材中汗青人物差别版本画像的史学价值

关于统一汗青人物的差别版本画像，除了存眷画像泉源，探究实伪之外，还能够引导学生深进研讨差别版本画像的文化内涵。以墨元璋的画像为例。

在历代帝王的画像中，明朝开国皇帝墨元璋的肖像画争论最多，不只因为其传世的画像版本多，并且画像中的边幅反差浩荡。除了流布民间的各类画像外，明清两代皇家整理遗存在故宫南薰殿（现分躲于在中国国度博物馆、台北故宫博物院等处）的墨元璋肖像画就有13幅之多，其画像大致分为两类：

图9 明太祖墨元璋画像

（台北故宫博物院躲）

图10 明太祖墨元璋晚年半身像

（台北故宫博物院躲）

图11 明太祖实像

（中国国度博物馆躲）

图12 明太祖墨元璋异形像

（中国国度博物馆躲）

图13 明太祖墨元璋坐像

(台北故宫博物院躲)

一类是圆脸正像。正襟危坐，仪表堂堂的传统帝王形象。统编高中汗青教材就摘用了图9那幅正像；一类则是下颚前凸，面颊拉长，面部状如弯月，脸颊充满黑痣的怪杰异像，岳麓课标版高中汗青教材和华东师大版高中汗青教科书均摘用了图11那幅异像；此外，教师备课时还常用图10、12和图13那三幅画像。由此，学生会见到各类差别的墨元璋画像，关于画像的缘起和实伪猛烈争论，充满迷惘。

教学中我们能够做如下引导。

起首，与民间各类来历不明的画像比拟，出自于故宫南薰殿的帝王像更为可信。南薰殿的所收录的帝王像，是历经宋、元、明三朝积存而成，绝大部门是其时宫廷画家的本来写实或摹仿本，乾隆年间从头拆裱，贮于南薰殿中，由外务府同一标准治理。嘉庆年间，书画各人胡敬衔命编辑《南薰殿图像考》二卷，关于那批画像的传播渊源、收存订正有了详尽的记述，因而有很高的史料价值。

目前初高中汗青教材所用宋、元、明、清四朝的帝王肖像画，如赵匡胤、忽必烈、康熙皇帝画像等均来自于南薰殿画像系统，以至南薰殿所收出自明人手笔的唐太宗画像也被中学汗青教科书所摘用。

其次，对南薰殿旧躲的墨元璋13幅画像停止比照，会发现中年坐像（图9）和晚年半身挂像（图10）那两幅正像在服饰、帽子和面部外型各个方面都十分附近的，其服饰也契合明代帝王礼法。

而异像不管服饰仍是面部都纷歧样，有的脸上和鼻翼的黑痣密密麻麻，有的画像零散装点着数量不等的几个，冠服粉饰也杂乱混搭，中国国度博物馆研究馆员墨万章先生曾对南薰殿的10多种墨元璋画像从头饰、服饰、面部须毛和黑痣等方面停止过详尽的比照，认为“在九件异形像中，固然大多‘凤眸龙头，黑痣盈面’但几乎没有两件完全附近的画像。不只人物的面部形象细节有所差别，最能代表白代帝王礼法的服饰方面，也是千差万别”，一部门画像与明朝礼法完全不符。

从画像的流变汗青看，正像也比异像更早一些。学者胡丹认为“在明代中期前，墨元璋奇异之像尚未广为传播，墨元璋完成由‘奇貌’向异相的改变，大约在嘉靖期间，其后始大量呈现太祖异相之记载及绘画。“那些异形画像很可能在乾隆晚年编纂《秘殿珠林》《石渠宝笈》等书时流进清宫进躲南薰殿，由此看，正像更为可信一些。

那么，之前多部教材所引异形画像是错误的吗？

笔者认为，古代画像事实差别于照片，其实在性是相对的。比拟于威仪的传统正像，墨元璋的怪杰异像，从明朝后期在民间大范畴传播，并被官方所承认，到清代仍然经久不衰，民国时代还在明孝陵供奉祭拜。其持久大范畴的传播自己就是一种特殊的文化现象，包罗着深入的政治文化内涵，而不单单是画工小我的随性之做。借助那类图像，引导学生发掘其特有的文化内涵，更有现实意义。

研究者胡丹在《相术、符号与传布：“墨元璋边幅之谜”的考析与解读》一文认为，那类图像的呈现，一方面是从墨棣起头操纵相术重构大明汗青来神化君权的产品。

永乐十一年（1413年）所建孝陵神功圣德碑，把墨元璋的表面由墨元璋最后自述为憨厚的“准右平民”酿成了“龙髯长郁，然项上奇骨隐起至顶，威仪天表，看之如神”的具象龙颜。

1451年，在墨元璋往世50多年后，相士袁忠彻奉敕编辑《古今识鉴》一书中，墨元璋的表面被进一步描摹加工为“龙瞳凤目，六合相朝，五岳俱附，日月丽天，辅骨插鬓”的龙形异象，如许的整形，在神化墨元璋的同时，也让得位不正的墨棣多了一些天命合法的色彩。

另一方面，其满脸黑痣、五官凸起的丑像，则是民间进一步加工创做的产品。

墨元璋以一介底层布衣驱除胡虏，恢复中华，创始了大明数百年的基业，以强有力的手腕整肃吏治，创作发明“洪武之治”。关于如许的丰功伟业，公众往往理解为天命所予，而特殊的面相就是天命的更佳表征。同时，墨元璋在位期间屡兴大案，明初的胡惟庸案、蓝玉案、空印案，牵人无数，其推行的文化专造政策，打压常识分子，在扫荡政治异己权力鼎力强化皇权的同时，也给群众留下了多疑嗜杀的暴君印象，其满面麻子的凶恶丑像则是对群众对其严苛残暴的形象表达。

综合看，其丑恶的面相，是天命和残暴的混合体，是庙堂与江湖的合力再造的成果，其形象也折射出墨元璋在群众心中复杂多面的帝王印象。那一形象在长时段汗青的构建过程中“官方与民间各自逃求本身的实在，并积极互动，从而在特定的叙事框架中构成一个奇异多变的墨元璋形象”。

借助新的学界研究功效，关于墨元璋画像问题，停止如许一番深进切磋，无疑对学生史料实证和汗青阐明素养的培育提拔更有现实意义。

所以，存眷统编高中汗青教材选图的新改变，发掘改变背后所隐含的汗青信息，关于培育提拔学生史料实证的意识和汗青阐明才能大有裨益!

注：

①本文来自《汗青教学问题》2022年第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