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的青楼和如今的天上人世,能否有素质区别?若是有,该怎么解释那一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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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ewend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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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没有区别,只是年代隔得远了,能传播下来的都是名妓、花魁的故事,那些故事又添了许多佐料香精蒸煮熬炖,百年之后只见其美不知其秽,如斯罢了。

实若都如传说中那么美妙,杜十娘为什么要抱着百宝箱沉江?早点把玉帛拿出来不是大快人心吗?不可,因为十娘如许人尖中的人尖,她心里清晰,那些不单单是财物,更是汉子,是她前半生用身体历数过的汉子,所以她考验了又考验,试探了又试探,自认为末于选了一个心思纯良的君子,成果仍是输得一败涂地,只能一死了之。才貌双全的苏小小名动全国,切身演绎了一出:墨客落难,美人相救,获许末生,始乱末弃的故事,最末少年夭折。她用生命告诉我们所谓“士妓两相欢、情色相生”是多么不靠谱。“诗文候教”的鱼玄机往来的除了名流就是盐商,你若实只带诗文不带银子,你说鱼蜜斯还会欢喜”候教“吗?

曾经晋江有位写手如许写过名妓:“我的身体一寸一金,委实金贵得紧。”“我当然不是玉,我连瓦都不是,只是一只红漆描金、八宝为镶的马桶。”那是我见过的最刻骨的描述。

另有一个现代些的说法:“名妓,就是要拆得了纯,卖得了萌,读得了诗,弹得了琴,最重要的是,还要能适时适宜地来上一段脱衣舞。”

青楼也好,夜总会也罢,素质上都是卖肉的铺子,所谓才艺不外是涨价的托言与添头罢了。

写过一个青楼文,博看官一笑即可。

千叶·青楼

文/纱夜鸟

卖笑,卖笑,虚情假意的笑,笑里藏刀的笑,没心没肺的笑。一笑倾城,再笑倾国,漫天要价,落地还钱。

卖春,卖春,平沽不胜回首的青春,典当油彩描就的春情,另批发零售迷香春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货物出门概不退换。

卖身,卖身,天价拍卖半老徐娘的肉身一具,附赠才女、侠女的虚名各五斤,夹带七窍小巧孔雀胆一枚,只赌你识货不识货。

——味引

中秋夜,镜颜现世,一舞剑器动四方,从此百花躲避,独坐“花魁”。

剑舞并不是镜颜初创,自公孙大娘之后,固然绝色绝技的佳人难觅,但欢场上以花拳秀腿兜揽嫖客的“侠妓”却不胜枚举。常来逃欢买笑的爷们心都跟明镜似的,世上那有许多“绝代佳人”,不外贪张新颖笑靥,买个热乎身子,所谓名声身手大多是花花轿子人抬人——捧出来的。说白了坐地论价,一分银钱一分货,凹凸贵贱的粉头配三教九流的爷,各花入各眼,各钱了各帐,如斯罢了。

镜颜虽自幼习武,但究竟结果是富家令媛的玩票游戏,那里下得实苦功?那段剑器舞与我手中的玛瑙剑一样,是个中看不顶用的花架子,虽有功德者盛赞:“三分凌厉三分娇,三分落寞点眉梢,骨含一段缠绵态,戚戚托与红颜剑”。本身心里清晰不外是仗着身材窈窕、容颜姣好,借几分张扬舒一口戾气,其实并未传得公孙氏“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的神髓。

实话实说,在汉子的心头眼下,镜颜最本实的益处仍落在那层皮相上。月夜清辉,百尺高楼,一刃红剑摧枯拉朽般裂尽层层白纱,舞,将一个素颜鹤发的清净人儿垂垂呈现、明晰,完美地诠释了四个字——天外飞仙。其实那有什么“仙”,不外是个还魂的鬼,有形无量,有眼无珠。

红颜剑——三尺长、两指宽,以整块正红底水胆缠丝玛瑙揣摩而成。剑身刃薄中实,薄处剔透,实处莹润,细腻的白丝萦萦绕绕,如情如绪,如思如念;首尾天然封印着七粒水滴,暗合七情之数,光华流转,如星芒,似泪凝;剑手处借了些许皮色巧雕一对红白并蒂莲,雕工柔媚,甚为可人。结尾饰六色丝绦、冰量琉璃,变幻如美人眼波,不外那盈盈媚眼辉映的事实是六欲缠身,仍是六道轮回?

玛瑙性脆量硬本不宜造长剑,逆其性而强为之,末只可曲刺轻挑,难经受狂劈猛斩。虽有吹毛断发的利,却无削铁如泥的坚。色相当然艳丽夺人,但毕竟只是件案头玩物、舞娘道具,做不得上阵撕杀的实龙泉,所以只合唤做“红颜”。命薄如纸的红颜,虚情假意的红颜,情不自禁的红颜。红颜,红了谁的眼,勾了谁的魂,剔了谁的骨,伐了谁的卿卿人命……“红颜胜人多苦命,莫怨东风当自嗟。”

其他效果姑且不管,但中秋品花盛会之后,镜颜无疑成为了全城架子更大的小娘。虽然雪片般的邀约如蝇见血般密密飞来,但镜馆却放话:“颜姑娘不出局,不陪酒,不见客。只在每月十五主持诗会,届时以文会友。”其时不好比今,即使是最腥膻龌龊的人肉买卖也不克不及曲来曲去地吆喝,否则就是跌了身份、破了脸面、坏了端方,怎么着也要挑块大雅些的遮羞布晃着,俗称“艳帜”,类似“诗文候教”即是此中最惹人遐思的一种。

花镜里砸着大代价捧我出来,当然不是为了立个“玉洁冰清”的贞洁牌楼,更别抱什么“卖艺不卖身”的蠢想头。实若“不卖”当日何势必我逼入死地,生生磨白了青丝,之后又弄些提肛缩阴、淫声媚态的下做调教。如今如斯那般乔张乔致的自然、口口声声的“不卖”,说到底是越拔越高的登云阶,还须我扭腰提胯、娉娉婷婷,一步一枝花地摇上去,才气够得着那震天响、耀花眼的黄金匾,上面铁勾银划着两个大字——天价。所谓“花魁”不就是靠那些撑个身份脸面,一点子弯弯绕谁不大白,莫猴急。

何况就算老鸨不相逼,又有阿谁汉子会贴着肉代价买根青菜?摆花酒、打茶围、送缠头……层层银子铺垫进来是为了什么?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世人皆知琴棋书画是出过场戏,锣响三通,鼓罢一通,心心念念的肉戏末于开了场,正旦亮嗓,腔侬调软:“芙蓉面,冰雪肌,生来娉婷年已笄。袅袅倚门余。梅花半含蕊,似开还闭。初见帘边,羞怯还留住;再过楼头,款接多欢喜。行也宜,立也宜,坐也宜,偎傍更相宜。”

倾倒寡生……

不外镜颜的清馆期远比估计的长,钓得寡嫖客心痒难耐,以至传谣“闭月羞花的颜姑娘是个中看不中吃的石女”。但若无其事间,镜颜的梳弄价码已悄悄翻了几翻。

来年惊蛰,盐商李瞳以绫罗百匹、明珠十斛、美玉若干、八滴血玉珊瑚树贺花魁芳辰,是夜过夜镜馆,月余不出。至此,水到渠成,日进斗金。

我已非完璧。瞳爷人如其名,绝不是好骗的冤大头,而花镜里更不会拿当红头牌的名望做赌注,类似鱼肠血丸、经期承欢那些不入流的小魔术,只好骗骗欠亨人事的愣头青,怎敢拿来在欢场老手面前卖弄。所谓“令媛梳弄”只是出做给外人看的热闹戏文,事实上那个汉子底子没有碰过我,那些令媛重礼买的是镜语.

(鱼肠血丸,将新颖鸽血以鱼肠包裹,蜜蜡外封,冰水冷藏,交合前设法秘置于阴道内。其赤色鲜艳,肠衣轻薄,非惯家子不克不及察。)

镜语是花镜里的老板,小官身世,曾名噪江南,因惯着红衣,人称“红郎君”即是。我跟了他四年,却始末看不透他,明明是肉骨凡胎,明明是清俊无双的好皮郛,却隐约显露出魔相来。不外回望我那九世为人路,一步一坎坷,一程一泣血,此鬼蜮人世要将生人炼成邪魔想来也不是什么难事。但我仍然要谢谢他,谢他用最决绝的体例为我撕开了所谓“情色相生”的最初一点温人情纱。故事讲到那里不能不补些回头话,叙一叙初入北里的种种因果。

先说馆人调教。

琴棋书画、文武才艺,甚至察言不雅色我都自有根底,不须多费力量,所以镜语的调教只着重在媚术上。他说,媚术之本在于便宜,便宜方能造人。其他类似目挑心招、淫声浪语、欲拒还迎,甚至枕畔风情、房中秘术都是小技。

调教第一步却是恢复欲望。我连遭惨祸,对男女情事畏之若虎,稍一沾身便满身颤栗、遍体冰凉。虽有人专好那一口,但毕竟只是个偏门,先不管用不长久的顾忌,单说如斯懦弱还想争做花魁就够惹同业笑话的了。于是镜语派了两个容貌俊秀、手法精妙的小官贴身伺候我的一切饮食起居。

……

但没有用,纵然生得好皮郛,到底掩不住骨相中的浊气。浊气自皮肉贴合处入侵神经骨髓,所有逗弄安抚只激起一个“厌”字。厌,层层包裹堆叠蚀透肌体,厌到极致竟然压过了恐惧,我不再哆嗦,阵阵阴气从心室溢出,渗入血脉五脏。(那翻侮辱竟然成就了日后享誉花国的“玉骨冰肌”,人赞:滑如玉、凉如水,谁知我冷得骨髓深痛,其烙印之深以至延续到转生九世。当然,那是后话。)

调教月余,镜语亲来验收。是夜,令我裸卧榻间,任两人在身上出尽手段。我自然一副我见犹怜的容貌,口里逼出千回百转的嗟叹,软软密密地压下去,低到极处,辗转消魂……在节点上突然中断,吸气,突然拔高,一浪高过一浪,颠峰盘旋,盘旋攀升,喉间轻颤……顶端断裂……荷书、樱书固然见惯风流,但也不由得渗出粒粒细汗,手法不稳。

可是……断裂之后是长长的缄默。身体,荒凉如故。

我带着几分挖苦冷望镜语,他费了诸多心血要将我炼成花魁。成果却弄出了一个只宜远不雅的冰美人,若再如许下去那些花在我身上的实金白银可就都打了水漂了。

镜语看我的神采异常复杂,片刻说道:“媚术之道下乘御身,上乘御心。颜儿公然先天灵慧,自通御心精华,可怜,可叹,可人。”说罢一指点在乳尖,轻揉慢捻,那指尖寒意竟比我还深厚几分,不由打了一个激灵,望他的眼,霎时倒有了些兔死狐悲的感伤。从此我们同进同出、同起同卧,外人看来一副仙人眷侣的容貌。实则是两具绝望的尸,借相互的拥抱厮磨妄图掳扯一丝人世的温暖。但是没有,抱得再紧也没有,使得再深也没有,做到天亮也没有……除了那副肉身我们什么都没有。吻我,辗转反侧;要我,抵死缠绵。末于情死欲生。

好歹姑且不提,“令媛梳弄”的香艳双簧之后,“玉洁冰清”的颜姑娘总算能够名正言顺地接客了。

“玉洁冰清”,鸟,你听着好笑是吧?一个下九流的玩物,可堪比玉?又谈何清、洁?别信,那是戏。上了高台天然要扭捏做态、拿腔拿调唱一段:“算等闲、酬一笑,便令媛慵觑。”下得台来幻象泯灭,仍然要打点精神朝云暮雨、送往迎来。纵然是玉,做践到那般地步也早已糟烂了。事到现在我只剩一个了“冰”字,寒彻骨髓心肺,将那污秽皮郛里外冻了个梆梆硬。硬些好,好描眉,好画眼,敷层胭脂充赤色,谁管你是人是鬼。

……

且说破瓜之后,我主持的诗会不单没有冷清,反而愈加热闹起来。一时间变来变去的名流众多,七叉八叉的才子扎堆。只要写出两行合辙押韵的句子,不管通与欠亨,若没拿到花镜里现现眼,就如锦衣夜行一般。大难之后我原就看淡了纸上功夫,纵然文章做得再花团锦簇又有甚用途?俗话说:银样蜡枪头,中看不顶用;有诗云:“千古冬烘骑瘦马,百无一用是墨客。”何况那里只要一拨惯戏花柳的无聊文人,并没有意气傻气的实墨客。翻来翻去无非是自封的“白衣卿相”,吹嘘个“风尘奇女”,再装点些罗袜香尘、黛眉墨唇的艳丽文句,佯拆一副“士妓两相欢”的良知容貌。其实不外与我一般是富贵的奴才,势力的帮闲,而我不幸做了玩物的玩物。那墨家圣人说什么:“存天理,灭人欲。”事实是:天理当然难存,人欲确已灭绝。但见一群衣冠楚楚的兽,沐猴而冠。

十五诗会只是个哄抬身价的秘诀,目标到达我本懒怠再劳心费心的应酬。但一来二去排场越撑越大、架子越大越阔,一个北里瓦舍的烟花会竟仿佛成为江南士子斗文章、交显贵、寻芳草的好去向,最初的压轴彩头天经地义是颜姑娘的一夜春风,留意仍是免费的。你瞧,派送个鸡蛋都有人列队哄抢呢,何况是花魁,总比鸡蛋罕见些。那号称千山千水千才子的江南啊,那十里珠帘的江南啊,那烟雨朦胧美情面重的江南啊,烙在我记忆中的只是半盏沸油,一根灯柱。镜颜何事,镜颜何幸,竟然做了根引火的芯,头面上苍白妖艳的一团火,是焚身炼心的因果业报。痛不外咬牙,病不外熬损,那猛火膏油、鲜花着锦的销魂狱,灯长明,歌长妍,舞长鲜,妙龄少女权做下酒菜……烧尽了我,自有好的来替。罢了,披一身哀荣,饰一抹醒笑。拿去吧,莫问清浊。

曾有过如许一则段子:一过江名流与妓同寝,妓转面向里帷,不与之接。名流拍其肩曰:“汝不知我为名流耶?”妓转面曰:“名流是何物?值几文钱耶?”相传认为笑。此时此刻我却没有纵情大笑的福气,独一能做的抵御仍是趁调情时假做羞怯回转身体,尽量天然地顺成后体位,虽仍免不了那翻纠缠,但至少可省却一份控造脸面的精神。汉子的手热烘烘地在身上搓揉,每根手指都用热汗写就“贪、欲”二字,“贪”入皮,“欲”入骨,只可惜了我通身皮肉骨血,纵然榨干了也不敷填二字的亏空。那厢里我听见有人在唱:“污生平不染纤尘,尽今宵搓粉抟墨,恐明朝怨紫啼红。”我早就死了感时伤怀的雅兴,只是那个时候总要抓些什么工作来思量思量,例如填个词做首诗之类,归正都是兜搭着卖的货色,也不消挑拣什么清洁时辰。可惜无论怎么思量,我都没有一个“明朝”值得自艾自怨。

身上的人由在繁忙,好容易弄到手的香肉,不揉烂了嚼碎了生吞了,怎么对得起抛洒的银子。一张油嘴贴在背上拱来拱去,一条滑舌腻在怀中舔上舔下,遗下一身黏、一路腥,就连那喘气都熏着膻气。我只如一尾用麝香收殓的鱼,接受着一头不知饕足的羊,合起来正好是个幽香浮动加腥膻骚动的“鲜”字,汇同镇压自冻土中爬出的息息尸瘴。至少那时我是驰念镜语的,那具身体冰冷清洁,不带一丝人气。

还好镜语叮咛过,我树的是冰雕玉琢的冷招牌,纵然融了也只能是汪清澈的雪水,所以不消过分热络,只将功夫下在牝户收纵迎合之中,而面上略略示弱即可。于是我自喉间唤出几缕怯声,拌上些泪音哭腔,颤颤巍巍地绕上人的心尖尖。

……

文人骚人常常谈起“镜里诗会”老是暗昧地咂摸着嘴说:“颜姑娘实是生成美人!”翻译成大白话就是:“那小骚货实他妈够味!” 在世人心中:“名流再嫖娼也是名流,妓女再从良也是妓女。”所谓的“士妓两相欢”说穿了一样是卖,或是卖给银钱,或是卖给名声。花魁也不是容易做的,既要有金堆玉砌的身价,又要立鄙视富贵的牌楼,还要适时适宜地添些个才子佳人、名流风流的韵事装点。如斯那般方能进退两难、上下通吃。令人啼笑皆非的是:我若染黑头发,贴上笑脸,在那媚色事人的风月场中,不外是水蛇腰、俏眉眼的小娇娃,做得几年红牌,逢人便笑,借酒撒娇,然后热热闹闹地混至年老色衰,又是另一翻光景。现在不外白头发、冷了面皮,到成就了一张镜花水月的梦幻容颜。梦是够不着的,但“镜颜”能够,不外多费两个银钱,任君狎玩。

镜语的原话最是彻骨:汉子惯常在风月场里觅良家,转向良家又要风情。所以我们那些个做小娘的,纵然生就张五迷三道的卖笑脸,也要悉心妆点出些各人闺秀的面相来,于是乎个个“举行风韵,绰似各人”似乎做的并非裤裆里的营生,皮肉上的行当。再弄些淡雅词章、墨色兰竹、萧管琵琶……如插花带朵般披挂齐备,认为那就做得脂粉阵的将军、花柳行的状元,能够无往倒霉、所向披靡。其实黑灯瞎火、鸳鸯锦被下的那点子消魂勾当,方是妓家天职。所以花镜里调教的人,无论面上走的是文武那般路子,根子都是一样,早已冷却了心肝肚肠,一颦一笑皆有讲究,床第之间只余算计。明代《嫖经》曰:“夸己有情,是设挣家之计;说娘无状,须施索钞之方。”虽不全中,亦不远已。

此话说起来乏味,听起来逆耳,我们就另换个浓艳些的讲法。

先说我那副身子,镜馆可是下了大成本打造。吃穿费用样样精巧,一肤一发极尽妍丽,其消耗奢靡远远胜过大都官宦蜜斯,堪称寸体寸金。单就皮子每日就须以含香蜜水浸洗两次,然后用软玉膏按摩温养,肌肤天然染透轻薄的甜香,吮吸入口皮量细滑、蜜香甘醇。但那还远远不敷,飞燕、合德之后,息肌丸已成为闺阁传奇,良家女子为子嗣故不敢轻试,而娼门无此顾忌早将其做为养颜、避孕、香体的不贰圣品。只是价格高贵,不是通俗妓女所能接受。镜馆财力雄厚,所配药丸天然用料讲究、成效不凡。冰冷的麝息流转五脏、融蚀血脉,最初至毛孔中丝丝渗出,其药效曲逃洗经伐髓,服食后不单偏体生香,就是夸耀“咳唾皆香”也不为过。(妓馆天然不会做赔本生意,一笔笔破费都记在小娘的帐上,越是红牌、排场越大,赎身也越是困难。那利滚利,利生利的债,是梦中城市压醒的魇。)

息肌丸,女用。可使面色娇嫩、身段窈窕、体蕴异香,据说次要配方为:麝香、藿香、木香、檀香、零陵香等,有催情奇效,但换胎妨孕。汉 伶玄《赵飞燕别传》:“后姊弟母事阳华,阳华善賁饰,常教后九廻沉水香泽,雄麝脐内息肌丸,婕妤亦内息肌丸。”

更隐晦的秘莘是一种白色粉末。镜语亲身保管,以整块老坑玻璃种正阳绿翡翠揣摩而成的小盒秘藏,每日只用金耳勺取一星半点,融在冰镇绿豆汤中当面服用。此物白肌肤,美颜色,成效无双。有人说它是医死人肉白骨的灵芝霜,也有人说是用巫法收取的百花精,还有人说是八字极阴女在破瓜前流的处子泪……众口一词,总之只要最红、最得宠的小娘才有资格分享一二,于是寡女艳羡。可惜那不是什么灵药妙药,它被慎重收藏的次要原因不是“贵”而是“险”,稍用失慎必七窍流血,仙人难救。

猜对了。是砒霜。

镜语托着玉盒问我:“它有毒,但也能够让你酿成一束光,万寡注目。要吗?”

那个简单的利润换算其实不困难,不外是要我透收稀薄寡淡的明天,换一个金玉其外,败絮此中的今天。其实底子没得选择,我需要那层玉雕的壳。我已没有了今天,不克不及再没有今天,至于明天……就一并包裹在那些腐肉烂骨里,卖与那脂浓粉艳的人肉铺也算相得益彰。

白色结晶似凝固的阴火在肌肤下灼灼成炼,炼尽所有人世与阳光遗迹。实的是越来越白了,白得通透诡异,仿如墓地鬼火聚集成形。但是嫖客喜好,那些长腿的钱袋、漏底的钱袋看不见——荧荧鬼火顺着贪欢的手悄悄燃烧、蔓延。

再说定力调教,于那些事上镜语有的是招数,此中最大雅的首推——练琵琶,天然不是寻常练法。

剥尽衣衫危坐在雕花梨木玫瑰椅上,坐板上挖出一个三寸大小的圆孔。(玫瑰椅是旧时专为女子闺房坐具。椅背凡是低于其他各式椅子,和扶手的高度相差无几,多用花梨木或鸡翅木,肌理细腻,外型新颖。坐阿谁椅子是要很讲究的,须收腹挺胸,然后很文气、很文雅地端着一个姿势。)由荷书、樱书在乳尖、花茎涂抹颤声娇——望文生义,那是一味很香艳的药,俗称春药。然后镜语发令吹奏,他说什么曲牌,我就要立即换什么调门,变革无章。那期间荷书、樱书其实不闲着,一个抚弄撩拨,一个往里面塞葡萄,要我用力挤碎。一支香、十粒果、琴声转换丝毫稳定,才算勉强过关。据说更深邃的境界是剥皮,挤出来的葡萄要蜕皮不伤肉方称完美。

耻辱?

玩物那配有实正的傲骨,入那皮肉行,吃那百家饭,甭管生成就那般傲骨、贱骨、硬骨、软骨都得先尽数抽个清洁,如斯方做得令人“如卧棉上”的温顺乡。就连剔下来的残骨都不得清净,加些葱姜大料熬一锅浓浓的良心傲骨汤。此汤得来不容易,因而专卖给惯识个中滋味的才子、名流。酒桌上推杯换盏,你看我傲骨棱棱,肚里察言不雅色、明贬暗褒,人听句句如刀,其实受者满心欢喜,骨节皆酥,于是宾主尽欢。所谓“傲骨”不过如是。

凭心而论,在花镜里的日子固然不算益处,但也没有太多灾熬。我是棵伶俐听话的钱树子,最后的磨合事后,镜语也不再苛刻为难。再说我对无价宝或如意郎都没什么想头,没有梦想就没有焦灼。我只是如枯木般麻木且腻烦着,但那世间多的是麻木又腻烦的人生,何行是我。

十六岁的镜颜已经清清晰楚地透视了本身的将来,无非是三种样子:待到年老色衰,更好的情状就是自赎身价,再买两个工人、置处房产照旧做那卖肉的行当,不外从被卖的香肉晋级为卖肉的老鸨,虽受人贬斥,但老是本身的生意活计;次一等的,寻个天职些的商人嫁做妾室,此后的存亡祸福仍拿捏在别人手中,照旧做不得本身的主。从良,说着好听些,“良”与“不良”姑且不管,单一个“从”字就来得不容易。一日为娼末身贱业。上有公婆嫌弃,下有大妇整治,其他妯娌冷言、街坊白眼,又有阿谁是好相与;最劣等的,攒不敷身价银子,又寻不得买主,色衰之后被转卖到劣等窑子,卖得愈加滥贱。

……

先生的琴,紫檀凤尾曲项,四相九品,象牙枕、白玉轸、冰弦丝,刚可做金石铿锵,醇又如幽谷长风,尖、堂、松、脆、爆五音具佳。良琴衬名师。

先生的手,指长、骨劲、皮薄,无赤色,有玉泽,拆一副玳瑁指甲,手挥五弦,调名琴如戏美人。

先生姓顿,单名一个奇字。世代乐师,多出名手。任那般下九流的行当都有本身的风荣华衮,何况那最擅长造造传奇的声色场。多年后一个叫钱谦益的文人写下“顿老琵琶旧典型,檀槽生涩响零丁。南廵法曲谁人问?头白周郎眼泪听。”虽是后话却也可见顿家在花国的声威。此番镜馆下重金礼聘是为了将军宴。

将军文武全才,进士出生,虽为文官监军,但士卒赝服,武勋赫赫。到老归隐江南,在最最腐败的温顺乡买地筑园,还取了个很有诙谐感的名字——英雄冢。英雄骨爆炒美人蕉是传奇中常见的菜式,那道菜的烹调要领是猛火重油、快翻快起,至于佐料点情、点血、点泪、点金点点不管,归正看客吃得就是口生猛劲,“自古美人如名将,不准人世见白头。”我们只是……消耗品。可惜今夜那里只陪葬了一圈平淡无奇的饮食男女,做不得传奇的主菜。

将军大寿,世家、名流、巨商各路人马云集,天然也少不了莺莺燕燕的装点。江南江北名伶红馆齐具一堂,争妍斗丽、各县奇技。如斯盛会花镜里做为江南第一名院不克不及砸了招牌,而镜颜是花间状元更不克不及失了身份,于公于私都必需拔个头筹。但那场戏要做得出彩却不太容易,将军点名要看剑舞,我虽以那个立品立名,但诚笃地说小女子的刀剑拳脚先天不敷,标准姿势自是无可挑剔,可尚欠着几分内劲。平常练习训练只要姿势潇洒、把戏都雅即可,归正嫖客也不是来交锋的,不外拿到赴汤蹈火的宿将军面前卖弄,不免难免有些量力而行了。若落个“花拳秀腿”的贬斥,不但“花魁”顶子朝不保夕,连带着镜馆都逃不了好去。从古到今风月场最是喜新厌旧、拜高踩低的险地,名妓更是立在风口浪尖上的活靶子,一个闪神足以万劫不复,归正富贵夜里永久都不缺新颖的笑脸和热闹的话题,谁还记得昨日黄花。

细细算计下来,“刚”字一时半会练不出来,也不应练出来,我究竟结果是吃皮肉饭的,不克不及为了一场秀搭上吃饭的成本,只能在“韧”字上狠下功夫、多出彩头,其余不敷另寻法子弥补。

……

明名轩隔花傍水、地势疏阔,正宜歌舞筵席、来宾欢聚,一路行来但见丝竹靡丽、歌舞轻柔,吴侬软语搅着甜烂汤羹,好一派江南风情。

“花镜里,艺伎镜颜贺将军寿。”

将军令,散板顿起,立即冲散了满室的脂侬粉艳,莺声燕语悄悄退避,恍惚中一天一地一田野,唯余琴音莽莽……

颜独立心中瞑目以待,既而引剑跃起,剑意古朴,杀伐判断,如神魔附体。

过后追想,茫然。我很难准确地描述那一刻的奇观,只能说其时执剑的已不是我,既不是昔时阿谁不知天高地厚的野丫头,更不是如今那个骚首弄姿的美娘子,我似乎在先生的琴音中完成了一次通灵试炼,古战场上杀意涌动,万千军魂凝聚剑尖,战、战、战,战意无边,浪急风狂。颜化身银蛇借着身轻骨软,逆流且上、勇猛精进。

音转萧条,本该是功成名就、封侯拜相时,但六合苍苍深念慈善,那是“一将胜利万骨枯”的慈善。也许实正的名将确有大勇猛、大聪慧、大慈善。可惜琴寂境灭,我不是将士依靠,我只是镜颜,是那销金窟里最勾人的一尊粉罗刹。

此时世人方细细端详阵中女子:身穿白银掐丝柳叶甲,头戴双耳焰形云纹盔,长身玉立、鹤形蜂腰。此翻用的却是实宝剑,剑名蟠龙,长五尺,尾七寸,鞘鎏金,柄嵌玉,青光扎眼,寒气情人。剑身更有水纹盘旋、是曲如意、削铁无痕。末端补一句,面上还覆着半叶脸甲,银造、精工,愈发显得眸深唇浓,此地无银三百两。

说来没趣,我费尽心计心情争来的是一场荒谬的性事。

转劫九世,惯历情场,于我来说男欢女爱已是平常,但今夜的无辜、无法、无聊也是四百年来独一份。今夜,我的贵客是个寺人。

明朝宦官名声之臭,势力之炙,堪称历代稀有。他们是阿谁时代最低微也最不克不及不放在眼里的人,得功了皇亲贵戚、重兵权臣,疏通之下也许另有活路,但若得功了内监,你可能完全都不晓得本身是怎么死的。“死非其功”绝不是一两桩偶尔。

接下来,为了诸位看官能顺利阅读,我们先来做个小小的常识讲座:明代接纳的是不完全的阉割手术,只是剔除或损伤睾丸,大都宦官并未彻底去了长短根,所以内掖之中秽闻不竭。除了公开的娶妻、纳妾、结对食之外,宦官与宫女、后妃之间的淫乱行为不足为奇。极端情况下,被宦官通奸至死的案例也时有听闻,且受害者男女皆有。一些宦官专好嫖妓宿娼,据说京师有个叫“西院”的教坊专接那类生意。崇祯年间,朝廷曾颁布过制止内监娶妻及在外宿娼的诏令,但末于没能不准。

清代承受教训,净身时将阴茎和睾丸同时割去。乾隆时,一位官员陈述说,寺人的阴茎虽被割去,但良多情况下还会长到必然的长度。因而建议从头普查,对不思悔改、故态萌生的阴茎再度斩草除根,很多人被迫受了第二次宫刑。

至于净身的详细步调过于血腥,且无关大旨,本文就不费叙了。

筵席未尽,我已被转入内院,洗澡更衣以待贵人。他是宫里派来贺寿的专使,身份显赫,慢待不得。对我来说却无异于瘟神,那些个自命“清流”的文人惯会磨嘴皮耍笔杆,常日无事尚要寻些典故来演出“文谏死”。碰巧拣了个“寺人嫖花魁”的奇怪掌故,正合用来报复阉党荒淫,归正只是件风流事,再怎么说嘴也犯不到“死”字。更罕见的是传言艳色诡秘,体谅地安慰了那点子见不得天光的隐秘悚动。于是在茶余饭后、吐沫翻飞间,“镜颜”的名字将臭不成闻。言者、听者皆正义凛然,口诛笔伐,造势之狠恨不克不及切身替了那寺人,将我那不知廉耻的淫妇摆出十七、八个把戏,刚才称心满意。至于一个妓女能否毫不勉强、能否力拒豪强,没有人在乎。其实我也不在乎,自乱葬岗上复活之时,我下意识地选择就是杀人泄愤,而非自尽殉节。镜颜早就脏了,脐下三寸不知纳了几汉子的秽浊之物,只是常日里常裹着层云烟雾绕的冷香衫子罢了。

不外,那些都可容后再虑,眼下的急症仍是若何把瘟神服服帖帖地送走了事。此事来得蹊跷,之前的动静,专使一路行来只近金银不近女色,为什么会突然转性点我侍夜?浸在水中细细思量,此事只要两种可能,一是同业蓄意谗谄;二是我今夜的某些表示对了他的胃口。若是第一种必无活力,只能赌赌第二种。正想着,梅香传递说镜馆送了留宿衣裳来。看看镜语挑选的衣物,不由哑然失笑,我们俩人天然配不上“英雄所见略同”,凑个“狼狈为奸”倒适宜得紧。那是一身他常穿的燕服,虽为常见的男拆款式,但腰线略收、红绸如血,于是就添了几分妖孽相。

我从头戴上脸甲、束了胸乳,貌似随意地披垂红衣鹤发,执只酒壶斜倚在窗棂上自斟自酌。更没忘记还要恰倒益处地露出一片香肩、半条大腿,白腻腻地悬着、晃着、号召着。

他来的时候已带了几分酒意,我提早得了动静,远远地就拣起几段粗鄙不胜的小调曼声唱来:“俏冤家。想杀我:今日方来到。喜孜孜。连衣儿搂抱着。……俏冤家扯奴在窗儿外,一口儿咬住奴粉香腮,双手就解香罗带。哥哥等一等,只怕有人来,再一会无人也,裤带儿随你解……好不羞臊难当;软得俺,昏沉沉,无从思量……”腔调做派懒慢带疏狂,全无一名女子的娇羞,却也当不得插梅花醒洛阳的山川郎,本来不知不觉中我已将镜语的体态意态学了个十足十。

……

将军宴后,镜颜闭门谢客,三月不出。酒楼茶肆间传播的“镜美人酣战阉相公”越传越多,越演越邪。情节波涛起伏,细节生动逼真,技巧推陈出新。就连当夜所用角先生的尺寸、外形、色泽都传得有鼻子有眼,宛若亲见。(角先生,俗名男型。清朝道光十八年刊行的《林兰香小说》写过:“京师有墨姓者,丰其躯干,美其须髯,设肆于东安门之外而货春药焉。其‘角先生’之造尤为工妙。闻买之者或老媪或幼尼,以钱之多寡分物之大小,以盒贮钱, 置案头而去,俟仆人措办毕,即自来取,没必要更交一言也。”)有词唱道:“迷魂阵上,闪出一瓶酒金刚,色魔王能争惯战;摄魂旗下,拥一个粉骷髅,花狐狸百媚千娇……那一个急展展,二十四解任盘桓;那一个忽剌剌,一十八滚难挣扎……”

无遮大戏,我演,你唱,谁听?市井恶棍倾耳细听,斯文令郎杂色聆听,贞女节妇掩耳偷听,听风月。

其实那晚海不扬波,我们算是押对了宝,那瘟神确好男风,按如今的说法仍是个零号。我虽有些错愕,好在镜馆的调教全面,总算是不偏不斜地熬了过去。实正的费事是若何漂白,“委身阉人”的功名是几清欢雅趣都洗不去的污点,更兼馆人世明枪暗箭、推波助澜,若不设法填补我必跌落成三流色妓,任人鱼肉。唯今之计只要灌之以血腥、致之于死地,赌赌传说中的涅磐。于是流言中又多了“烈花魁不甘受辱以死明志”的段子。实实假假,假假实实。不久,杏林漏出“颜姑娘引剑穿心、几近身故”的铁证。顷刻间咸鱼翻身,颜跃为“江南第一侠妓”,声望价码坐地翻番,风头之劲无人能敌。

在男权的世界里,淫娃荡妇的荤段子当然卖座,但贞洁烈女的清簿本愈加动听情肠。原来嘛,将“力抗权阉的侠妓”骑在胯下肆意差遣的成就感,与玩弄“人尽可夫的娼妓”必不成同日而语。

……

计是镜语定的,刀是镜语挑的,伤是我本身刺的。

小匕首,体薄刃利,三寸白芒,烈酒煮过。高价请来的医师在享受完全套秘戏之后,称心满意地往我犹自微润的左乳上掐出一道浅印,道:“从此入刀一寸,包姑娘有惊无险。”

我不想多费翰墨描述一具通俗肉体对上刀尖的一般反响。“报酬刀俎,我为鱼肉。”痛,是肯定的,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痛过之后我能得到什么?算一算,他人的契约横着,实利天然入不了我的手,能掌握的只剩“虚名”。不外虚名加上美色再辅以心计心情算计,也能打磨成进攻守兼备的利器。我本是白手,没成本挑剔此翻送上门的事实是白狼仍是白刃,哪怕明知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双刃剑、反骨狼也只要笑着咽下去,老话说“打落牙齿和血吞”,其实只要不被噎死,吞着吞着就吞出了“宰相肚里能撑船”的城府与度量。

若是……将那出“苦肉计”的收成外延一点,一点、一点,再一点,那么勉强能够算上那缕琴音——高山巍巍,流水潺潺,带着悠长感喟,唤醒我于命定中赤色稀薄的清晨。

先生……

先生眼有翳雾,据说目中幻像是一朵朵晦暗的雾,我不断奢望本身能是雾中独一明晰的光。

“颜……”

“叫浅浅。”那个已死在乱葬岗的名字,那个已烂在黑牢大狱的名字,那个祭奠了风月道场的名字。此刻,在指尖调弄下死灰复燃。

孤魂对上野鬼是不成名状的惶恐与感谢。

先生啊!在你手中,我不是艳帜高张的“颜姑娘”,只是清清浅浅的一碗水,咋凉咋暖,咋喜咋悲。

请别回绝我的吻,哪怕红唇下咬着切齿的狠;

请别遁藏我的身,虽然素手尖逼出痉挛的锐。

无论若何,请别责怪我的贪心与残暴。

爱欲癫狂,悲怆刻骨。

给我,如今。

先生啊!

请告诉我,没人会听到我的抽泣,对吗?

请对我说,深爱。一边一边再一边,不断说,不要停。

请给我良多良多的蜜语甘言、良多良多的斑斓誓言。

我要,全数。

今夜,传说中爱的幻觉无限接近。

……

荷书、樱书轻手轻脚地上药,酥痒微疼,偏体深深浅浅的红痕是未及褪下的玳瑁戒指留在身上照应的忙乱。

荷书轻劝:“姑娘是靠身子吃饭的,总要敬服些才是……”不待说完,我便反手抽了他一个耳光,两人立即噤声。他俩虽是镜语心腹,常在身侧名为侍奉,实行监视。但跟着“镜颜”声望日隆、进项日丰,便垂垂隆重收敛起来,都是算绝算尽算成精的主儿,天然大白现在的“颜姑娘”已非昔日阿蒙,若认实了要补缀他们是容易得紧,镜语断不会为了那点小事得功我那个当红炸子鸡。何况镜馆有太多不见伤痕的刑罚,大白人儿没谁愿意再受一边。于是静暗暗地推拿、上药完毕,二人恭敬告退,刚退至门口,我又叫住:“荷书,你可想要我?”他一惊,服软求道:“姑娘身子金贵,小的不敢放纵。”确实是“不敢”,他若碰了我,只怕不待天明镜语就会派人阉了他,丢进烂窑子自生自灭。我虽就是个公用马桶,却也不是人人能上的。那马桶一寸一金,委实金贵得紧。

我晓得镜语不会听任花魁娘子胡闹,拆穿了“名妓、名伶”的薄面皮,那事更通俗的说法就是“婊子姘伶人”,本就不是什么上得了台盘的美谈,如今又是韬光养晦的十分期间,若再多烧把风流火,一个欠好就实要烈焰焚身了。但怎么也没想到他的抨击来得如斯下做。

他在我们欢好时突然闯入,令嫣然、梦然两位红牌将顿先生扶到内掖继续伺候,纷歧会里间就传来了声声绮靡娇呼。我清晰镜语的手段,也领会二女的功夫,其实不不测,只冷眼看他下面若何处置。那时我已被荷书、樱书用整幅红绸严严密密地绑在了贵妃榻上,只露出胸乳与私处。

镜语腔调永久温顺清凉,说:“颜儿别怕,我只想送件礼品,但略有些疼,怕你抵受不住反坏了功德,莫怪!”边说边用丝绵蘸着冷酒擦拭左乳,动手时轻时重,轻缓重急。尚未痊愈的伤口牵扯着心脏隐约做痛,烈酒在肌肤上先凉后烫。刚才被掐断的欲火起头星星复燃。

接着又以乳珠、伤口为蕊,细细勾了两朵芍药,一朵含苞,一朵怒放。边画边说:“湖州兼毫柔中蓄刚,行走肌肤最是妙趣横生。”肌肤微微轻颤,越战越深,啮齿默忍。

镜语还在轻柔地解释墨砂与珍珠粉的更佳比例,边说边染,一点一画只如挠在心尖,我已无心再听他说些什么,肉身被层层压造,火焰层层升温、灼烧,无处释放,建成困兽。镜语嘲弄地看看我身下垂垂浸湿的红绸说:“荷书、樱书,好生伺候姑娘。”我略有些不测,是想用那两个小官摧辱我吗?莫非他认为我还会保留“耻辱之心”如许无聊的念头吗?

二人利落地褪去衣衫,在阳根上戴上托子肃立等待。待镜语画完,弃笔换针,上下同时入肉,满身一阵抽搐颤栗。之后,二人心平气静,一个轻描淡写的刺,一个轻抽慢送的弄。只将我卡在半空,仍然是处境尴尬的慢火煎熬。

“镜语啊!本来你竟是如斯愤慨。”

……

惩戒归惩戒,但不能不认可镜语的手段确实非凡,如他所言,那两朵活色生香的妖花确实当得起“大礼”。在阴白瓷实的好根柢上,一抹暗红自心口中溢出、众多、翻卷成花,如血如火,张扬任意,仿若他的浅笑,散漫中透着魔性。最可口的是——嫣红通明的花瓣中托着的那粒乳珠,肉嫩色美,惹人垂涎。

先生啊,说句心里话,当日你弃我而去,我并未怨恨。“婊子无情,伶人无义。”若易地处之,我也会做一样的选择。娼优的友情不值钱,远没有肉身来得好卖,闭月羞花搭着百万私房都未必寻得好买主。你看钱塘苏小、沉江十娘,阿谁不是万里挑一的小巧人,不外沾了个“情”字就贱了。“令媛酬一笑”买得是嫖客的风流脸面,实笑假笑一体做价。万万莫认为你在他心中就实的值那个价。

卖笑,卖笑,虚情假意的笑,笑里藏刀的笑,没心没肺的笑。一笑倾城,再笑倾国,漫天要价,落地还钱。

卖春,卖春,平沽不胜回首的青春,典当油彩描就的春情,另批发零售迷香春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货物出门概不退换。

卖身,卖身,天价拍卖半老徐娘的肉身一具,附赠才女、侠女的虚名各五斤,夹带七窍小巧孔雀胆一枚,只赌你识货不识货。

又见惊蛰。

正文:

1、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出自唐代诗人杜甫所做的七言古诗《不雅公孙大娘门生舞剑器行》。

2、红颜胜人多苦命,莫怨东风当自嗟。出自宋代欧阳修《明妃曲.再和王介甫》。

3、“芙蓉面,冰雪肌,生来娉婷年已笄。袅袅倚门余。梅花半含蕊,似开还闭。初见帘边,羞怯还留住;再过楼头,款接多欢喜。行也宜,立也宜,坐也宜,偎傍更相宜。”出自明代兰陵笑笑生《金瓶梅》,潘金莲出场词。

4、算等闲、酬一笑,便令媛慵觑。出自宋代柳永的《迷仙引·才过笄年》。

5、千古冬烘骑瘦马,百无一用是墨客。前半句来自唐代诗人唐彦谦《长陵》,全诗如下:长安高阙此安刘,祔葬累累尽列侯。丰上故居无故乡,沛中原庙对荒丘。耳闻明主提三尺,目睹愚民盗一坏。千载冬烘骑瘦马,渭城斜月重回头;后半句出自清朝诗人黄景仁所著的七言律诗《杂感》,全诗如下:仙佛茫茫两未成,只知独夜不服鸣。风蓬飘尽悲歌气,泥絮沾来薄幸名。十有九人堪白眼,百无一用是墨客。莫因诗卷愁成谶,春鸟秋虫自出声。

6、吾生平不染纤尘,尽今宵搓粉抟墨,恐明朝怨紫啼红。出自《秘本元明杂剧.女实不雅.第二折》。

7、“自古美人如名将,不准人世见白头”出自清代查为仁《莲坡诗 话》引佟蔗村《姬人诗》 冬友侍读出都,过天津查氏,晤佟进士溶;言其母赵夫人苦节能诗,《祭灶》云:“再拜东厨司命神,聊将清水饯行尘.年年破屋多灰土,须恕夫亡子幼人.”查恂叔言其叔心谷《悼亡姬》诗,和者甚寡.有佟氏姬人名艳雪者,一绝甚佳,其结句云:“美人自古如名将,不准人世见白头。”

8、俏冤家一组小调出自明代《挂枝儿》。

9、化用自宋代墨敦儒《鹧鸪天》:“我是青都山川郎,天教懒慢待疏狂。曾批给露收风赦,累凑流云借月章。诗万首,酒千觞。几曾着眼看侯王。玉楼金阙墉归去,且插梅花醒洛阳。”

10、“迷魂阵上,闪出一瓶酒金刚,色魔王能争惯战;摄魂旗下,拥一个粉骷髅,花狐狸百媚千娇……那一个急展展,二十四解任盘桓;那一个忽剌剌,一十八滚难挣扎……”出自明代兰陵笑笑生《金瓶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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