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寒冷,漫天飞雪,东汉建安二十四年的冬天显得非分特别冰冷……
通往上庸的山间小道上,一行十余骑缓缓而盘跚地迤逦西行,马上的骑士一个个疲态尽显,狼狈而张惶地跟从着队列最前端的一匹枣红色战马……
他走在步队的前面,北风把胸前五络斑白的长髯吹拂的高高卷起。他似乎闭着眼睛,跟着晦暗的马蹄声陷入深深地追想……
他其实想欠亨,自入夏挥兵襄樊,水淹七军、威震华夏的盖世灿烂仅仅半年时间便如沙碛般訇然溃塌,竟一步踏入困走麦城、孤家寡人的无望深渊……
“太大意了”他心中无声的感喟……
风越来越大,挟裹着密漫的雪花劈面而来,前路愈加显得扑朔迷离……也许,他其实不晓得,前方无数条绊马索编织的层层罗网已经悄悄张开……
“大意失荆州”,千百年来,也许是出于对武圣关羽勇武弘毅、赤血丹心的跪拜和敬重,人们多以“大意”来诠释那位汉末名将留下的遗憾与悲痛。然细究史实,却不难发现,所谓大意,不外是一种泛泛的宥辞和狭义的管窥。其实,看似偶尔的荆州之败,却蕴含着无可逆转的一定因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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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壁之战前,关羽便以忠勇刚烈著称于世,在跟从刘备东拼西杀的几十年间,也曾独将偏师,身任方面。但就其战绩而论,却并没有骄人之功。
赤壁之战后,在争夺荆州的战役过程中,更是连战连败,几乎没打过一场令人提气的仗!后来刘备督借南郡,孙刘联盟安定,关羽率军御北,与曹仁、乐进等对峙于襄樊、青泥,疆界明显,各守一方,场面地步相对不变。
建安十七年,刘备西吞巴蜀,诸葛亮、张飞、赵云等随后入川,把荆州军政全权交给关羽,并频频叮嘱“东和孙权,北拒曹操”的战略方针。
起头的时候,关羽还能承袭其旨,固然与东吴在疆域问题上“数生怀疑”,但在鲁肃维系联盟而“常以欢好抚之”的勤奋下,关羽大局尚清,未为己甚,倒也息事宁人。
不变的政治情况,也使关羽有余裕尽事于北,加上孙权比年进攻合肥;马超、韩遂持续骚扰西北;曹操为扼防刘备而必欲用兵汉中;竟是工具兼顾,疲于应付。不得已在荆襄一线采纳战略守势。那段期间,荆州在关羽的治理下,确实有了相对的安定和开展。
那么,事实是什么原因,使得关羽对东吴的立场发作巨变,断然无视孙刘结合的战略决策,常常做出令人瞠目标出格行为呢?
建安二十年,刘备已平定益州,孙权便要求刘备履行诺言,偿还荆州。刘备食言,推托“须得凉州,当以荆州相与”。孙权大怒,便将力主孙刘敦睦的主将鲁肃抛在一边,而另遣吕蒙袭夺三郡(长沙、零陵、桂阳)。
零陵太守郝普,颇怀古义,死守待援。此时的刘备,反响迅捷,亲赴公安坐镇,派关羽提兵三万进逼益阳,以争三郡。鲁肃只要万余守军,力量悬殊,孙权飞檄急令吕蒙放弃零陵而北援鲁肃。
吕蒙在退军前夕行狡诈之计骗降郝普(见《三国志》.吴书.吕蒙传),还将孙权的催行手谕“书示”郝普,而且满意地“抚手大笑……”搞得郝普羞悔难当,无地自容……
合理关羽忿恨,筹办挥师渡江之际,曹操占领汉中,威胁成都。刘备不得已与孙权讲和,割三郡偿还东吴,本身急惶回川御曹。
关羽做为荆州军政主官,赫赫名将,竟一仗未打便丧失三郡!
吕蒙、甘宁等东吴诸将,为此还口出大言,颇多不敬之辞!以关羽的凌傲之性,其表情可想而知……
那一事务,深深地刺伤了关羽的自尊,不断被他视为奇耻大辱,耿耿于怀。自尔后的三、四年间,关羽无时无刻不思报此仇怨。尤其是鲁肃身后,吕蒙替代,关羽更是视若仇寇。重兵屯边,沿江筑台,好像敌国。
而始末醒心于西略的东吴吕蒙也是阴窥荆襄,暗图兼并。固然他外表上“倍修恩厚,与羽结好”!
应该说,此时的孙刘联盟几近冰点,已是名不副实了。
做为“雄略之主”的孙仲谋,当然晓得孙刘联盟的重要性。期间也曾死力想修复与关羽的合做关系,即便是在关羽将他和吕蒙斥为“奸狡之贼”的时候,他还试图与关羽结为姻亲,以续旧谊。无法此时的关羽已然为他狂傲的自尊和狭隘的怨恨蒙住了双眼……
在他破口大骂“虎女焉配犬子”的时候,本文起头的那一幕蹙困麦城,罹陷漳乡的悲情之帷已然徐徐拉开……
刘备取成都、定巴蜀之后,拜马超为平西将军,位同关羽。关羽当即致书孔明,询问“马超之能”?怨妒之情隐然竹帛!
刘备进位汉中王,封关羽为前将军,黄忠为后将军,位在同列。关羽更是大怒厥词曰“大丈夫末不与老卒同列”而回绝授拜!
由此可见关羽气度之狭隘、脾气之嚣张。陈寿说关羽“骄于士医生”“刚而自矜”已是相当的客气了。如斯脾气,与之又何易相处共事?
关羽进攻襄樊时,留守荆州的大员,几乎就没有与关羽相处和谐的。
南郡太守糜芳、屯守公安防备东吴的将军傅士仁,皆与之“不睦”!
主持荆州政务的治中潘浚,仍是个“不睦”!
驻扎在巴东上庸、新城一带,与荆州互为犄角的刘封、孟达,仍然又是个“不睦”!
那种情况下,关羽悍然北伐,已是隐患重重,危机四伏。关羽竟还在军情紧迫的前线扬言要对前方负责军需粮秣和疆域军事的糜、傅二人“归,当治之”!
以致于留守诸人心存疑虑,怀贰掣肘。等到吕蒙白衣渡江,兵临城下,更是望风而降……关羽“竭尽所能”,末于使“不睦”一步到位,升格为“反戈”……
内部龃龉如斯,毫无协调可言,纵使没有吕蒙的“诈疾”轻慢和陆逊的“卑谦”骄纵、纵使从未抽调南线守备……荆州之失,亦是势所一定!
霸道嚣张衅仇于外,刚愎狂妄隙怨于内;骄恣轻敌怠惫于前,徘徊无计迟疑于后。
是为“名将”?蜀汉实可谓无人矣!
令人不解的是,成都的刘备和诸葛亮对关羽的才能和性格不成谓不领会,对荆州的外部形式和内部情况也不成能不晓得。为安在襄樊战役倡议长达半年的时间里,竟未对荆州人事做适时调整,亦未向荆州增派一卒之援?!
诸葛亮隆中对“……命一上将将荆州之军以向宛、洛……”既是既定国策和战略步调,如斯牵一发而动全身、关乎汉室复兴成败攸关的严重行动,岂可独任于关羽?
以关羽之能,将一旅之师,或攻或守,当可胜任。而使之南北兼顾,掌控全盘,则其才略实所不逮。
诸葛亮旷世奇才,北出祁山之时,尚且惕惕兢兢,留董允、郭攸之主政成都;李严、陈到驻屯永安;马忠、张嶷防变建宁……
而荆州军争衢地,贯穿南北,受敌两面,既要北攻襄樊以出宛、洛;又须南镇江陵以防东吴……岂是区区一关羽所能笃善之事耳?!
其时益州安靖,曹操新败于汉中,又值暮倦之年,无心也无力西顾。马超坐镇西平,魏延把守南郑,张飞防猝阆中。一时四境无虞,赵云、黄忠闲居成都,何不遣其一将督镇南郡,关羽亦可专心一面,后顾无忧。至少也当用赵、黄之类的宿将,替代刚而弱智的刘封驻守上庸、新城一带,以张声势,遥应关羽。
如斯,也许实的“霸业可成,汉室可兴矣”(隆中对)。
想当初为争区区三郡,刘备动做迅捷,反响机警。而关羽北伐是汉室复兴的大方针大动做,刘玄德却显得如斯颟顸痴钝!莫非是做了汉中王便安闲得渐存娇惰而招致“髀肉又生”?仍是实如一些近代学者揣度的孔明“欲除关羽而掣肘东援坐不雅其败”?
对此近人揣测,未见于史,故不敢妄言也不肯相信。但从《三国志》“刘封之死”一段似乎略显眉目,孔明劝杀刘封的独一理由是“虑(刘)封刚猛,易世后末难造御”。
试问,关羽之刚猛嚣张强过刘封何行百倍?如斯说来,岂非更是“无可造御”耶?!
陈寿公史笔委婉,但字里行间,似乎又在表示着什么……
假使刘备其时断然东援,孙曹两家勾心斗角,并没有诚心结盟。
孙权虽得南郡,却要曲面曹魏兵锋,顷刻之间,本末颠倒,酿成吴魏对峙。刘备即便退居漳乡、临沮一线,亦可坐享其成。或攻、或守,适机而动,或能光复南郡或者攫取襄樊亦未可知……如斯,何明天将来后的猇亭之败?又何至于蜀汉的元气大伤,国力不逮而北伐无功?!
读史至此,令人扼腕!
天乎?人乎?
却是关羽势败,东吴劝降麦城……关云长铮铮铁骨,掷地有声“……玉可碎而不成改其白,竹可焚而不成毁其节;身虽殒,名可垂于竹帛也……”
此时的关羽,尽显英雄本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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