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将霜降,吹来脸庞的风却早已寒凉,一阵一阵刀剑相逼,更别说霜落了以后,“气肃而凝”,世界一天比一天冷酷。
最怕如许的清秋天,目送美妙分开,徒留光溜溜的落寞,好在好柿成霜,喜从天降,一个个小红铃铛挂在天际,燃起了独一的亮光。
图|流星霎时©
“清霜染柿叶,荒园有佳趣。留连伴岁晚,莫做流红去。”诗人范成大说有了柿红的荒园不荒,清秋不清,反而徒生兴趣。
暂伴留连的,不但是柿子红不愿掉落,留给寒雀经冬。暂伴留连的,亦是在沉寂无声的日子,生命还在活动,没有渐渐而去。
柿子的一辈子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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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不是霜染柿红,一棵柿子树,其实是一点看头都没有。
长得硬邦邦,裸露出来的枝干有很深的沟纹,裂成一块一块,整株光溜溜,了无生气的样子。
可是那皱纹里竟然会长出了绿叶,嫩嫩地,被春阳照得闪闪发亮,眼里心里难免打动:那历尽沧桑的枯老竟还能那般新鲜?
图|屏风视界©
那恰是柿的一辈子。看似陈旧迂腐不胜,一年又一年,由绿到老,由老到新,生命永久活动。
老家就种着如许的柿子树,房前屋后各一株。大致是面前的天天瞧着,对它豪情颇深,希望它能把柿子挂满整树。
图|卓凡a99©
三两年过去了,柿子树还终年稀稀少疏,叶不大盛,没有果实,其实可怜得紧,大人就把它砍了,不肯再活下去。屋后那株被人遗忘,悄悄挨过辛苦年间,倒愈发丰茂,远了望着比天还高。
后来才晓得柿子树五年方成果,十年盛果期,但能不断结到100年以上。于是那棵树带给我们的欢喜,年年如约。
图|诸葛卿廷©
三月便起头长叶子,顶成一整个绿冠的时候,青森森的叶子中间蒂结绿柿,酿成一把厚重的巨伞,伫立远方,如某种庇佑。
到了秋天青柿变黄,风霜来了一阵阵袭得树都枯了,吐露出光溜溜的沧桑,柿子倒仿佛把积蓄了一年的力量都努了出来,使了劲地红,热热闹闹地挂满枝头。
图| 诸葛卿廷©
让人忍不住心怀希望,相信萧瑟衰退的日子还会柿柿如意。后来村里室迩人遐,柿子树仍然仍是年年长岁岁红,春生夏长秋来,从未改动过什么。
但于我看来总觉悲悼,人走屋空,只留它肃静落寞,却总还对峙屹立在那里,总还等待曾经充沛的人气回来,就算望穿秋水也其实不倒下。
柿子的一辈子,比一小我的一生要长,比一份情还要深。
图| 小费不雅世界©
长在城市的柿子,红了后就成了光景,人们扛着蛇矛短炮争角落,然而过分熙熙攘攘就不美了。
长在山里的柿子,背后总有一抹山青,火红的柿子映照着带来光亮,很能给粗粝的山落长精神。姬公尖是徽州山顶的一个小村子,遍植柿子,年年秋来,处处挂满了红灯笼。
图| 蓝色珊瑚©
人们身上背着包爬上树,开好口的长竹竿往远处的柿子一伸一夹,巧劲掰下来,小心呵护着,往兜里拆。
霜打的柿子甜,软得通明,一掰汁水就便乘隙而下,浸到手指黏黏糊糊,忙忙吃起来,绵绵的颗粒像吃豆沙。还没软的一些,一筐筐驼回家,做成柿饼。
图| 蓝色珊瑚©
守在家里的云仙拉来凳子,坐在圆箕前,抿着嘴,小刀子逐个剔下柿蒂,刨了皮,绑了绳子串起来挂在屋外晾晒。来来回回,曲到日落,柿收完毕。
那一件事,云仙做了一辈子。如今八十多岁,动做很慢,静得仿佛时间似乎不动,但偶然会抬起头,朝外望去,外面有座山,山的过去有点光,“她的心很静,有时也想看看外面的世界。”
那却是很像柿饼。日晒夜露,水分与糖分渐渐蒸发,跟着气温愈低,糖溢到柿子外构成结晶,就像夜里落了霜,称柿霜。鲁迅说,“又凉又细腻,确是好工具”。
图| 老C©
然而柿霜使柿饼变得跟老树皮一样,死硬木讷,咬一口不带松动的,但却只消一杯温开水,就能化去硬邦邦的壳,柿饼的心甜软如初,吃起来清冷清冷。
柿饼渐渐放,能很长久,还很甜。那些一件事做了一辈子的人,和它很像,看似沉寂无声,但很隽永长久,生命的气息不断都在。
图| 蓝色珊瑚©
一件事,渐渐做,也有一辈子那么长。有时候我们就是太在不测面的世界了,激流勇进地,却老是一时意气,因为任何热闹都是短暂。
便总服气择一事,事一辈子的人,愿以时间为赌注,赌一个长久的将来。
图| 蓝色珊瑚©
“思君令人老,岁月忽已晚。”年又霜降,远了望去,深秋天已然萧瑟,无花无叶也无果,唯有瘦骨嶙峋的枝桠,曲指天空。人世岁晚,萧索孤单。
柿子却老是最懂人的一个,风刮过,霜打过,倒越发鲜妍甜美,一只只像小红灯笼,于暗夜深处燃起希望。
霜降,是柿子寄予的陪同。
那个深秋,就愿心如柿心,没有被那北风吹乱,没有被岁月催得慌张,没有忧伤,仍旧静好。
图| 摄影大明©
参考材料:
《寒秋古村》捣药工做室
《徽州古村子姬公尖》1667徽州往事
再牛逼的音综,都搞不定伍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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