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轼轲:废话的智慧与锋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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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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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话”的矛头和力量

   ——轩辕轼轲诗歌印象

  辛泊平

  关于一个几乎把阅读做为职业的人来说,任何一种体裁读多了,城市有一种反复的厌倦和审美的委靡,好像每天面临山珍海味也会反胃一样,那似乎是再一般不外的心理反响。然而,也和食物中的大葱、大蒜和辣椒一样,一些诗人做家的做品总能让你连结足够的阅读等待。在我的阅读范畴之内,70后诗人中,刘川有如许的魅力,沈浩波有如许的魅力,朵渔有如许的魅力,尹丽川有,花枪有……轩辕轼轲也有。

  多年以前,最后阅读轩辕轼轲是在网上(必需指出,新世纪之初,是一段让人思念的日子,诗歌论坛四处开花,不管你是诗坛宿将,也不管你是诗坛新人,都能在收集上找到你的位置,得到最快的回应。没有禁忌,没有门户,一切都是开放的,一切都是新颖的,即便更大胆的弄法也可能拥有足够的拥趸)。应该说,在没有接触收集之前,我固然也读了韩东、于坚、伊沙等诗人的前锋诗做,承受领会构高尚、复原庸常生活的诗歌意义的写做体例,但更习惯的似乎仍是北岛、顾城以及海子们的相对“正统”的诗歌气概。关于在已在当下获得尊重的“白话诗”并没有太多的领会,也没有太多的感触感染。但轩辕轼轲的白话诗,却那样天然地获得了我的好感。

  轩辕轼轲的诗歌显然不是中规中矩的写做。在很大水平上,我不断觉得那家伙不是在写诗,而是在玩儿诗。他历来不会正襟危坐,即便是论述他的苦闷、倾吐他的忧伤也不会;他老是给人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不以为意地说,目中无人地说,心不在焉地说,天南地北地说;说人生,说斗争,说发现,说暗中,说心里的奥秘和茫然。我想,在写做的时候,轩辕轼轲历来不会考虑有没有人读,他不关心那些,他是本身灵魂的倾听者。所以,他才会无所顾忌,自在自由地说出一些被有意无意遮蔽的常识,说出些让人忍俊不由的调皮话,说些似乎没有任何意义的废话。且看:

  兄弟 海南岛如何 澄迈如何 苏东坡如何

  东坡肉如何 东坡词如何 放逐如何 把放逐当成解放如何

  放虎如何 放鸽子如何 大鸣大放如何 一个屁不放如何

  海水比河水如何 比雨水如何 比茶水如何 比春水如何

  春心荡漾如何 冰心在玉壶如何 在夜壶如何 壶碎了如何

  有心如何 无心如何 插柳如何 插秧如何 插进去拔出来如何

  鲁达如何 聂鲁达如何 达利如何 阿什贝利如何 贝利乌鸦嘴如何

  碎嘴子如何 名嘴子如何 口条如何 信条如何 猪肉炖粉条如何

  粉丝如何 粉墨下场如何 掩饰承平如何 承平公主如何

  上官婉儿如何 上官仪如何 宫体诗如何 赤身诗如何

  骚体如何 五言如何 无言如何 阮步卒如何 坦克兵如何

  朋克兵如何 履带如何 绷带如何 打包带如何 中间代如何

  一代又一代如何 一袋又一袋如何 好多大米如何 幸运儿如何

  早产儿如何 胡儿如何 安禄山如何 风雨不动安若山又能如何

  老杜如何 小杜如何 李白如何 李贺如何 贺知章如何

  章子怡如何 怡红院如何 阮小七如何 七小福如何

  福王扔进锅里如何 把鹿从中原逐进锅里如何 满汉全席如何

  席方平如何 平鹰坟如何 墓地比起排场如何 比离场如何

  如何如何 鸟样如何 鸟语比白话如何 白话比口技如何

  技不如人如何 技压群芳如何 技穷如何 技富得流油又能如何

  卖油郞如何 三言两拍如何 三枪拍案如何 再补一枪又如何

  阿凡达如何 阿泰斯特如何 阿赫玛托娃如何 茨维塔耶娃如何

  娃娃头如何 雀巢如何 凤还巢如何 小凤仙如何 蔡锷如何

  起义如何 起床如何 起来如何 起不来又如何 好再来又如何

  前路如何 后路如何 无路如何 绝路又如何 把绝路走绝了又会如何

  绝唱如何 绝食如何 绝口不提如何 绝色佳人如何 绝句如何

  十四行如何 少一行如何 僧一行如何 干一行爱一行又烦一行如何

  里尔克如何 特拉克尔如何 瓦尔特捍卫萨拉热窝如何 萨拉马戈如何

  倒戈如何 基辛格如何 哥白尼如何 尼采如何 杨采妮如何

  泥马度康王如何 岳飞如何 张飞如何 曹刘如何 公刘如何

  刘禹锡如何 竹枝词如何 祝枝山如何 唐寅如何 唐三藏如何

  悟空如何 闹天宫如何 盖天宫又如何 把天宫当成子宫又能如何

  宫外孕如何 婚外情如何 人外鬼如何 楼外楼如何 天外天如何

  江湖如何 相忘于江湖如何 相煎于江湖如何 煎成浆糊又能如何

  口号如何 论语如何 子不语如何 希腊语如何 卡瓦菲斯如何

  斯大林如何 王小林如何 林总如何 总台如何 总下不了台如何

  登古幽州台涕下如何 登阳台晾衣服如何 登徒子如何 登高处不堪寒如何

  胜韩又能如何 黑哨黑球黑屏黑幕能如何 嘿嘿嘿嘿又能如何

  远古如何 元谋人如何 元好问如何 冤大头如何 袁大头如何

  谭嗣同如何 秋瑾如何 秋风秋雨如何 秋白如何 丘缓如何

  夏宇如何 宇文成都如何 成都如何 川菜如何 大锅菜如何

  菜鸟如何 蔡琴如何 蔡文姬如何 肯德基如何 必胜客如何

  过客如何 回头客如何 断头客如何 无头客如何 投名状如何

  入了伙如何 散了伙如何 火并了如何 火死了如何 不知死的如何

  死前闹个笑话如何 唱收山歌如何 跳个迪斯科如何 啥也不干如何

  爱干不干如何 巴尔干如何 松赞干布如何 匈奴如何 家奴如何

  从奴隶到将军如何 从将军到俘虏如何 从俘虏到右派如何

  门户如何 流不动的派如何 无门无派如何 蛋黄派又如何

  响马如何 古道西风瘦马如何 马王爷如何 马王堆如何

  出土的如何 入土的如何 土拔鼠如何 胡宽如何 去者足可惜

  可又能如何 我们也在去 一刻钟你去掉一根烟 我去掉一瓶酒

  你去掉五十四句话 我去掉六十四句话 还在去 话从喉管里去

  血从血管里去 视线一截一截去 过目标被包扎成了记忆

  呼吸一口一口去 路过花香也是一口 路过狗屎也是一口

  皮屑也在去 一层层剥落 当我们站起时 此地已是遗迹

  那去如离弦之箭不成逆转 那去如脱鞘之剑令我们奋起

  心中有剑何须在手 心中有路何必脚走 心中有宇宙

  身外的宇宙不外是份嫁妆 且放一旁 容我们吃肉喝汤

  想如何就如何 爱如何就如何 该怎么样势必怎么样!

  ——《临沂城又逢江非》

  是的,那些词语的集拆箱几乎就是废话的狂轰乱炸,说与不说似乎没有区别,说多说啥少没有区别。然而,关于诗人本身,不说则是痛苦,说出来即是快乐的一种,正如成人眼中的孩子的游戏,你能够找到证明游戏无聊的千百个理由,但你就是无法褫夺孩子置身此中的快乐。关于诗人来说,那种语言超流利的形态即是智力游戏的一种,傍观者无法体验,也就无权干预。而那种战车一样的语言集合,仅仅从形式上便有了奇特的体积和重量。

  然而,所谓的意义和价值,绝对没有唯一性,它们是相对的。那是古老的辩证法,是有中学学力的人就应该懂得的常识。当我们认定轩辕轼轲的一些做品是废话的时候,不外是参照了传统课堂上灌注贯注给我们的价值不雅。而当我们从课本的老生常谈中胜利突围,从浩瀚相同的面目面貌中辨认出个性凹凸的骨头的时候,我们则不能不自嘲以前的幼稚与好笑,不能不从头审视畴前被奉为圭臬的规语,不能不从头端详曾经被我们漠视以至讪笑的疯言疯语,而在那一念之间,你的灵魂回归肉体,最末理解了曹雪芹的“荒唐言”和“辛酸泪”,本来不外是“假做实时实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的永久悖论。没有绝对的实,也没有绝对的假,实假之间,有无之际,其实只是一念,佛魔两界,全在乎看世界的眼睛。所以,当我们摒弃了那套从课本上学到的保存法例之后,靠近酒神,便读出了轩辕轼轲废话中的玄机,荒唐中的生命真理。

  在《体操课》中,轩辕轼轲如许写道:

  我的第一堂课就是最初一课

  因为我不大白报酬什么要做体操

  为了说服我,体操锻练一甩手

  扔出个盘子,盘子碎了

  扔出把椅子,椅子摔掉了腿

  扔出个同窗,他在空中一个后空翻

  稳稳地落到垫子上

  你看,只要人才是最合适做体操的

  我仍然不懂,托着腮坐在角落里

  看他们压腿、展臂,翻来滚去

  锻练向我走来,露出诡异的笑

  一拍我肩膀说:坐着傍观也是一种体操

  我一愣,站起来,当着全体人员的面

  助跑后翻出连续串的筋斗云,上了西天

  那就是生活,你必需进入某个圈子,拥有某个圈子共性的脸色和意识,才气获得进入尘世平安系统的门票,才气进退两难,不然就会被体操,被离心,抛向未知的西天世界,然而,那需要以丧失个性为代价。诗人当然反对那种危险,他坚定保卫本身的个性和感触感染,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所以,他主动逃离了那种荒谬的课堂,像阿谁天不怕地不怕的孙山公一样,一个筋斗云,便飞向了自我,飞向了未知,也飞向了无限的可能。诗人把那个惊人的发现,化做一把语言的白,尖利无比,让那些虚假的谎话纷繁落下,然后本相凸现。

  当然,轩辕轼轲不是先知,他只是一个玩心不已的诗人。他以语言的摆列组合为游戏,演绎出辞典以外的词语八卦,此中并不是虚幻,而是藏着他的眼泪,藏着他的悲忿,藏着他嶙峋的骨头,藏着他叩问的灵魂。那些我们看似震惊的矛头,其实不外是生命的常识。只不外,那些常识已经被锐意改写,已经被涂抹的面目全非。在集体无意识的出错中,常识已成禁忌,谎话已成实理。肉体的保存却已经磨损了我们本来灵敏的神经,起头在“痛并快乐着”的运动中遗忘了生命此在的意义和灵魂的颜色。正如诗人在《小鸟在前面领路》表达的一样:

  既然找不到路了

  索性把本身交给鸟

  碰到喜鹊就走入洞房

  碰到乌鸦就走入坟墓

  我一身短打,刚拾掇停当

  就飞来了一只小鸟

  实是小鸟,比麻雀还小

  比蜂鸟还小,小到我无法定名

  小到我摘下了近视镜

  举起放大镜,像戴了水晶面罩

  它飞向鸟巢,我就爬上了大树

  它飞向草原,我就钻进了深草

  它飞飞停停,飞到一片广场

  飞进一阵乱枪

  我下意识地马上卧倒

  还好,摸摸脑袋还在

  看看天空还在,可小鸟不见了

  它飞进油锅,被烹成了一盘小炒

  我可不想就此走进一只瓷盘

  不论是景德镇的,仍是官窑的

  不论是做青花,仍是做菜花

  整个时代都在大吃海喝

  我也只好咽了咽唾沫

  从桌底捡起几根小鸟的骨刺

  就像是捧着没了标的目的的路标

  在现实中,我们崇尚文明,那种社会化的文明带给我们太多的便利,也带给我们太多的骄傲与荣光,当然,也带来了更多的精神窘境和灵魂茫然。在物量享受至上的群体运动中,灵魂无路可走,生命无迹可寻。那似乎是人类的宿命。然而,诗人不肯意放弃那种源自灵魂的最后的纯净记忆,他痛苦悲伤地意识到了保存之于生命的残酷,角色之于灵魂的荒谬。灵魂是自在的,它不在乎身份,但在现实中,我们不得的为肉体选择一个角色,那是一场有无的比赛,是一场关乎尘俗责任与灵魂威严的末极选择。

  在存在主义哲学家那里,选择是一种自在。但关于哲学之外的轻飘飘的生活而言,选择却是一种困难,尤其在那个物欲横流的时代,选择看似虚无的精神生活更需要一种决绝的勇气。

  末于到了路的尽头,却没有坟墓

  我很纳闷,看看手表,看看地图

  不会出错的,前面就是地雷阵

  就是万丈深渊,看一眼就头晕

  一路上我只顾带着行军帐篷

  却忘了带简易坟墓,如今只好干顿脚

  谁知跺出来一个地盘

  问明情况后,他伸出脏巴巴的老手

  我实想揍他的老脸,我身上

  既没有铜钱,也没有纸钱

  只好给了他地图和手表

  他一笑,一会儿陷进了地表

  顿时就托出来一座坟墓

  就像是坐跷跷板

  其实就是,当我钻进坟墓后

  一会儿沉进地下,沉埋百年

  一会儿又举到天上,四海传播

  ——《路的尽头》

  轩辕轼轲选择了后者,他以灵魂的名义选择,以诗歌的体例选择,以一种无用的聪慧选择。选择了那条天主那条窄门,选择了孤单,也选择自在和尘世之外的荣耀。但是,做出如许选择的轩辕轼轲并没有以烈士姿势傲然临世,而是以戏谑的体例调侃尘凡也调侃本身,因为,他清晰,阿谁高尚的灵魂只不外是暂时寄居在此在的肉体,肉体的蒙尘其实也是灵魂的蒙难,谁也不是无辜者,所以,谁也没有傲世的权利,他只能像人子一样完成现实的救赎。也正因如斯,轩辕轼轲的调侃才显得那样亲热,那样天然,因为,那陷于为难处境的生命,就是你,就是我,就是他,就是我们所有的人。只不外,对那些我们垂垂淡忘的常识,你没有说,我没有说,他没有说,说出来的是一个叫轩辕轼轲的诗人。就是如许。2010-7-7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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