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回:王古逢繶收门生,包拯破伞断纠纷
话说包拯将一伙于天长县城肆意妄为的剪绺贼绳之以法后,一时间确然承平无事,包拯每日除处置县内日常政务外,闲暇之余,或伴随老婆董氏看管二女包颖、包蕙,或教包繶识得些字句。夫妻二人正筹议着当请以先生传授繶儿读书,然为寻求此方品学兼优的塾师,包拯曾特意向摆布刺探,可所得成果各不相谋。对此,夫妻二人毕竟是心中无数,游移未定。
垂垂时节已将近岁尾,那年冬季又恰逢气候暖和少有雨雪,不甚冰冷。故此,欧阳彝借着冬日闲暇,携老婆尹贞娘前来探望妹妹欧阳春。艾猛将二人接入县衙,遂与欧阳春一并进后堂参见包拯,彼此介绍认识,又引入内宅见过董氏,天然美意招待一番不提。
且说一日午后,欧阳春言及县城以东有宝林寺,乃唐代御赐寺院,颇巨规模,寺内古柏参天,花木茂盛。尹贞娘暗示有意前去敬仰,便挽着小姑子来邀董氏至庙宇一游。
董氏对二人相邀尚未做答,正巧遇包拯与艾虎走进屋来。董氏遂将此事问及良人意向,包拯听后戏谑道:“今日气候暖和,又罕见诸位夫人有此雅兴,本县职责所在,自当与艾少侠一路护卫随行才是。”
欧阳春借机贫嘴道:“小女子今番出游,得知县大人、艾少侠随行护卫,日后外头经人问起亦甚是面子。”
尹贞娘故而打趣道:“瞧瞧,原想小姑跟从大人增长见识,现在看来竟越发擅长卖弄滑头矣。”
欧阳春听得嫂子之言,垂头羞怯不语。董氏借此圆场道:“今既要游宝林寺,又皆于此彼此拌嘴,何不早些拾掇起动身?”说罢,遂帮忙良人换去官服,着了便拆,并知会欧阳春前往唤其家兄欧阳彝。临了,董氏又特意携上包繶,一行人刚才出得县衙,打道往城东行去。
当抵达宝林寺时,寺中主持听闻乃知县大人前来游览寺院,赶忙着亲身出寺门驱逐。一行人就于主持率领下,敬仰得大雄宝殿、天王殿、三圣殿,游览过花木园、佛塔、多景楼。一行人至楼中不久,就于一面墙上见得一首不外才题写二三日之新诗,但见诗云:
“宝刹识前朝,峥嵘撼九霄。
“何须登万里,敬慕泰山昭。
“古柏增禅悟,梵钟破寥寂。
“浮生如蝶梦,世界空妖娆。”
包拯诸人看罢,自是感慨一番。董氏与欧阳彝夫妻二人又见落款名王古,皆甚为诧异。董氏便转身向主持施礼探问道:“敢问师傅,于此题诗之人可是大名莘县王古,字敏仲者?”
主持回道:“恰是此人,今尚且未离本寺,就于东厢下榻。”
董氏与欧阳彝夫妻二人听得,无不心喜,并向包拯讲起曾于琅琊山开化禅寺与王古见过一面之缘故。遂一行人就于主持引路下,至东厢会面王古。
方行至门外,主持就呼道:“清源居士,今有友人来相造访,可在房中否?”
此时王古正闲坐于房里阅览经书,听得主持之言,忙放下册本,出门来相迎,却见是董氏诸人,甚为诧异。赶忙将诸人让入房内,相邀就坐,并唤人沏上茶水招待。
董氏接过茶水后,言道:“此前与诗人于开化禅寺一别,未曾想今能再次碰头。”说罢,转而又将包拯、艾虎、欧阳春以及包繶诸人引见了解。
王古听后,起身拱手道:“不才早闻包知县大名,后来又听闻艾少侠夫妇及其诸位于琅琊山智擒鱼妖之义举,今日得与诸位相见,深感不虚此行!”
诸人遂一并起身还礼,又皆谦虚些言辞后,再次相邀就坐。借此,包繶向王古道:“刚才拜读过先生题诗,不愧高古大气,禅意不凡之做。”
王古听闻,好生大笑,却又夸赞包繶道:“孺子可教,孺子可教也!”
艾虎借机道:“先生既有此言,就请收包令郎为门生若何?”
王古听得此言,一时手足无措,处于踌躇之间。
见此,包拯进而道:“拯夫妻二人近来正为繶儿择师之事懊恼,今若敏仲兄愿屈尊同往县衙,收繶儿为门生,拯自当厚礼相谢。”
又经艾虎诸人一番诚意,主持亦跟着劝勉两句,更因包拯夫妻再三恳请,王古感应美意难却,只好应承下来。董氏赶忙引着包繶拜过先生礼,诸人照旧于寺逗留得半日,待黄昏前,刚才告别主持,诸人又帮忙王古将行囊拾掇起,一并返回县衙。包拯先差人安放好王古起居,照旧依老例行过聘师礼节,待来年正月十六正式授课不提。再者,此期间欧阳彝夫妻二人又商榷着携家妹欧阳春,妹夫艾虎借此年关同往滁州庆贺,来请包拯示下,四人刚才一并告别过诸人启程而去,亦不在话下。
单说一日上午,包拯危坐公堂受理民事,突得两乡民吃紧奔至堂前报案,言及二人乃城西艄公,今日一早相随出门摆渡,沿白塔河行至接迹渡下流时,发现河面有浮尸一具,故特来禀报县爷,望县爷命人前去处置。
包拯听闻,赶忙携外郎任温,门子俞基诸人随船夫二人带路前往。一行人赶至命案现场时,但见尸身已由几个乡民代庖打捞上岸,而由附近村寨前来的围不雅者亦很多。待仵做草草验过,见尸身已经河水浸泡发白,估计灭顶于二三日前,经查抄头部应是生前有被人敲击迹象。包拯又问过围不雅的乡民,可有认识逝者否?然世人皆言不曾见过逝者,亦不识其来历,揣测着应是异乡路过此境客人。包拯遂命将尸身运回县衙,再做认真勘验,力图查明灭亡本相。过后,虽得出因被人用竹篙袭击其头部,招致其溺水而死之定论,然县衙广贴通告,并赏格破案,一晃已是两月余过去,既无苦主诉状认取尸身,又不见别处有失踪人员以及别人首告领赏。而派人黑暗探查船夫有无做案嫌疑事,亦始末毫无成果。
转眼已经新年二月中,此期间艾虎已携老婆欧阳春返回。一日,户外下着冷雨,闲来无事,包拯与少侠艾虎,外郎任温就坐后堂,借此就接迹渡命案做些切磋研究。不多时,却闻言有二人扭打至公堂上来。包拯遂唤人升堂干预干与缘故。
但见一人是年过三旬,生得凤眼蚕眉,唇方口正,髭须地阁轻巧,额阔顶平,身躯六尺,一身才人装扮者道:“晚生姓罗名进贤,今日因全国大雨,晚生擎一伞出门探友,行至后巷亭,遇彼求帮伞。晚生本来不肯,因彼用言语相激,晚生无法,遂与之帮伞,不想行到南街尾分路,彼竟将伞夺去,晚生一时愤慨不外,故将彼扭至公堂,望大人做主。”
包拯听后,便问另一人道:“孺子何人?怎敢强夺别人伞具?”
此一人年龄二十余岁,生得五短身段,一双光眼,穿戴一件天青衲袄,描摹有些简陋者辩驳道:“禀告老爷,小的姓名邱一所。——今日清楚是他于后巷亭找小的帮伞一程,现在反倒讹小的强夺他伞,是何事理?”
包拯见二人互相争论,寻思着如斯下去,几时才见成果。故此问道:“汝二人伞有记号否?”
二人见问,皆道:“伞乃小物,哪有记号。”
包拯又问道:“可有干证否?”
罗进贤道:“因今日天冷,尚且又下大雨,后巷亭难有行人,未见干证。”
邱一所道:“他帮小的伞时有二人见,只不晓得姓名。”
包拯再问道:“伞价几何?”
罗进贤道:“新伞乃值五分。”
包拯借故怒道:“岂有此理,五分银物亦来烦扰衙门。”说罢,令摆布将伞撕裂,每人分一半去,将二人赶进来。随后却密嘱门子俞基道:“汝去看二人有何说话,依实来报。”
俞基领命而去,不久复回道:“一人骂老爷糊涂不明;一人却说:‘仅此破伞,汝非得与我相争,现在岂不自讨败兴!’使得另一人更为着恼,又与之外头扭打。”
包拯听后,遂命皂隶拿将二人回来,又向俞基问道:“骂本县者谁?”
俞基指罗进贤道:“乃是此人。”
包拯道:“骂本管父母官长,理当何功?——今发打二十,汝可心服?”
罗进贤怨声道:“晚生其实不曾骂,实是冤枉。”
邱一所执道:“明是他骂,到此就赖着。——刚才白占小的伞来着。”
包拯却转而道:“不说起争伞,几乎误打此人,清楚是汝邱一所白占他伞,本县判不明,伞又撕裂,故扯彼不忿,怒骂本县。”
邱一所分辩道:“他贪婪无厌,见伞未判与他,故随便骂官。哪里伞是他物?”
包拯喝道:“本县面前,汝何故敢欺心?今尚且执他骂官,陷人于功。是以本县故撕裂伞试汝二人之实伪,否则,哪有时间去拘干证审此小事。”遂将邱一所罚打十板,仍逃银一钱补偿罗进贤去。
包拯断理完毕,不觉听得县衙门前得一人抚掌道:“大人可实贤明也,不须干证,既能断得大白。”
包拯遂传此人进堂问话。来人乃一中年须眉,生得仪表不俗,更见他举行有些闲人雅士风采。此人进堂就道:“鄙人孙符,字长信,恰是邱一所言及所见二人之一。因刚才听大人断得大白,故鄙人不觉叹服。”
包拯进而又问及工作原因,孙符于是将工作原委讲述道:
“鄙人行至后巷亭时,见前面有一后生求人帮伞。然罗进贤不愿道:‘如斯大雨,彼不自备伞具,吾一伞焉能遮得二人!’
“尔后生恰是城内光棍邱一所,花言妙策,最会骗人。乃诡词道:‘我亦有伞,适间友人借去,令我在此少待,我今欲归甚急,故求相庇,兄何少容人之量。’
“罗进贤见说,遂与他帮伞。鄙人亦尾随二人行至南街尾,见二人分路时,邱一所却夺伞在手道:‘汝可从那里去!’
“罗进贤道:‘请还吾伞!’
“邱一所笑道:“明日可还,今日请汝且去。”
“罗进贤赶上骂道:‘相互素昧生平,明日何以能还?——可恶光棍!当初吾原不与彼相帮,今要冒认吾伞,是何事理?’然邱一所照旧无意偿还伞具,罗进贤益愤慨不外,遂就见二人扭打至公堂上来。”
故此,包拯益知所断不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