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个月中旬,我去附近的超市购物。超市里多了一个卖花草的专柜,柜台上摆着数以千计的多肉动物小盆栽。呆萌心爱的肉肉们,形形色色,姿势万千,让我产生了强烈的购置欲望。多肉旁边摆着几个标致的花盆,我问了下代价,卖花的小伙子说,半价处置,柜台上所有物品全数半价。本来,那个柜台是他不久前小我承包的。超市里卖花卖不动,小伙子想处置完了货品赶紧撤柜。
我先挑好了几个花盆,再去挑多肉。小伙子指着一盆开败了的栀子对我说:“那盆小叶栀子五块钱,买归去见了阳光就能开花,养好了,一年屡次开花。”随后,小伙子又把一盆开败了的茉莉端到我面前。“大姐,看你是爱花人,那盆五块钱也卖给你了。”我笑着说:“我如果都搬归去养不活,岂不是占小廉价吃大亏?”小伙子答复:“只要放到通风处,勤晒太阳,别忘记浇水,它们很快就会开花。”
小伙子又给我保举营养土、营养液。物不甚美,价格廉矣!于是,来者不拒,但凡小伙子点名的,我都买了下来,一共花了110元人民币。小伙子卖了货,表情愉快,别的送给我半袋彩色石子。三个大塑料袋,满载而归。停停走走回到家,累得我上气不接下气。拿出来逐个摆放在小院正中,左看右看,越看越爱,实是物超所值,买到就是赚到哦!
我把最贵、更大、更好看的两个青花瓷花盆给了栀子和茉莉。新盆拆上营养土垫底,栀子在左,茉莉在右,双双分开旧舍,安了新家。我又在花盆外表撒上五彩石子。小石子,大用处。浇水时,泥点子再也不飞溅,既美妙又干净。浓缩营养液兑水稀释,叶上喷洒,根底浇灌。不几天,栀子生出了鹅黄色的新叶,却没见花苞冒头。再看旁边的茉莉,同样的待遇,花苞“噌噌噌”长出好几束。
六月底的一天,茉莉开花了。那“全国第一香”绝不是徒有虚名。白花齐放,流香乱飘,整个小院都沉醉了。前几年,我养过一盆茉莉。有事外出,不克不及天天侍弄,连同其它几盆不耐干旱的花卉,一并送了亲戚。再见茉莉花,已是旧了解。栀子花,我是初次养,我迫切希望它开出花来。
那天,我拿着喷壶给栀子绿叶洒水,眼瞅着旁边的茉莉花颤悠悠落了三朵。茉莉花落,风华尚存,没有半点颓废之气。那个品种是单瓣大花茉莉,八瓣薄片,青春昂扬,曲指八方。我捡升降花闻了闻香气。忽而心生一计,何不把茉莉花朵安顿在栀子叶片上,冒充栀子花,来个以假乱实?立即动作,霎时搞定。定睛一看,哇,栀子开出茉莉来,绿叶白花,色彩清楚,竟然一点也不违和。
摄影发家庭微信群。弟媳妇第一个发言,咦,我养的栀子花是六瓣,那盆怎么是八瓣,杂交品种吧?我笑而不答,又拍了茉莉盆栽的图片传上去。那回,侄子看出了眉目。对话框上闪出一个成语:张冠李戴。本来如斯,家人纷繁为我的创意点赞。
晚上入睡,做了一个玄幻的梦。栀子仙子身着一袭白衣,缓缓而来。风吹仙袂飘飘举,柔情绰态善言语。只见她粉面含怒,墨唇带嗔:“我说你那个养花的,你既然买我回家,就要尊重我,不要拿它花来侮辱我的花格。快把小茉莉拿掉,不要用它棍骗世人的眼睛。我又不是不会开花,我开的花,比茉莉大,不单大,并且更白,并且更香……”
醒来后,我不由哑然失笑,实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就在白日的时候,我翻出汪曾祺先生的散文集,读到了一段关于栀子花的描写。汪先生为报酬文比力率实。他如许写道:“栀子花粗粗大大,又香得掸都掸不开,于是为文人所不取,认为风致不高。栀子花说,去你妈的,我就是如许香,香得痛利落索性快,你们他妈的管得着吗?”边读边笑,心里非常佩服栀子花的婉言快语。我跑到院子里,对着栀子戏谑,栀子呀,你脾性够大,还会爆粗口!有本领开出花来,和“全国第一香”比一比呀?面前的栀子无动于衷,梦中的栀子暴跳如雷。
唐代诗人王建有一首出名的《雨过山村》诗。“雨里鸡鸣一两家,竹溪村路板桥斜。妇姑相唤浴蚕去,闲看中庭栀子花。” 栀子花原产中国,有着悠久的栽培汗青。人们爱栀子花,常常将它栽植在天井之中。山村里的妇女和少女都喜好栀子花。忙时,她们结伴去浴蚕;闲了,就在院里看栀子花、闻栀子花香。诗人入眼处,栀子花们,甘露滋润,朵朵清爽。它们在雨中唱着欢乐的歌,千百年来,不得人心。
李渔《闲情偶记》记载:“栀子花无甚奇异,予取其似乎玉兰。玉兰忌雨,而此不忌。”李渔认为栀子花没什么奇异之处,和玉兰差不了几。但是,栀子花不怕雨,玉兰怕雨。只此一点,略胜一筹。所谓玉兰,是指五、六月开花的广玉兰。我老家县城的关帝庙院内,有三棵高峻的玉兰树。去年夏初,我有幸见到了那些花树。正值花期,满树银花,清香四溢,曲钻鼻腔。我拍了花朵,用手机识花神器辨认,得知此树种,乃是广玉兰。问了下办理人员,也说是广玉兰。上彀一查,广玉兰花开复瓣,貌似白荷,也叫“荷花玉兰”。
我生平没见过地植的大型栀子花,只在花友家里赏识过盆栽的小型栀子花。花友种的是复瓣栀子,也叫“荷花栀子”。荷花栀子花开三层,每层六瓣,形如荷花,和荷花玉兰极为类似。由此推论,李渔笔下的栀子和玉兰,其实就是荷花栀子和荷花玉兰。
汪曾祺文章中还提到,苏州姑娘串街卖花,娇声叫卖:“栀子花!白兰花!”栀子花和白兰花,犹如一对好闺蜜,在文人笔下互为参照,形影不离。现在,卖花姑娘的娇声,跟着汗青的车轮,化做远去的叫卖声。纯真无暇的花儿们还在,美妙的生活还在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