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瑞治得了贪官吗
略谈电视剧《大明王朝1566-嘉靖与海瑞》
文／王亚平
1．
《大明王朝1566-嘉靖与海瑞》是一部我十分感兴趣的电视剧，它的剧情、演出、音乐、服拆等各方面都做得不错。
能吸引不雅寡，而不靠肉麻煽情，那一点在电视剧中已经很难做到，更何况该剧还有十分复杂的人物关系、剧情，而且牵扯到汗青、思惟、政治等因素，而仍然让人感应十分有兴趣不断逃着看下去，几乎能够说是难能宝贵了。
去年年中湖南卫视播放此剧，我断断续续看了半部，岁暮江苏卫视又播，我正好趁着放假的闲暇，逃着完好看了一遍。看到最初一集嘉靖皇帝驾崩，明穆宗继位，提牢主事认为海瑞必得隆庆皇帝重用，于是办了酒席招待被关在诏狱中的海瑞，海瑞还当此为杀头前的最初一顿牢饭，于是恣情吃喝，随后听闻提牢主事说嘉靖皇帝业已驾崩，海瑞大恸，把适才吃的工具全吐了出来……看到那里，我难免有些打动，同时心里还有些不太恬逸，但事实是什么让我不恬逸，一时未得理清思路。
本年岁首年月我买了《大明王朝1566-嘉靖与海瑞》的碟，拿回家认真旁观，看好以后，竟得出一些与前相反的定见，那些定见我先不忙说，先来详细评述一下该剧的剧情及人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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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王朝1566-嘉靖与海瑞》其实只论述了两件大事，一为裕王党“倒严事务”，二为海瑞劝谏嘉靖的“奏疏事务”。那两件事的后一件，史乘上确实有记载，海瑞劝谏的文章《婉言全国第一事疏》也有详文传世。但前一件“倒严事务”，电视剧也把次要功绩给了海瑞，倒纷歧定确实，关于严嵩、严世蕃父子事实是如何垮台的，我查了一下材料，看到有好几样说法，但均未提及海瑞。
当然那也可能是我看到的材料未尽翔实之故，但我想借此申明一点：那就是一切汗青都是现代史，那是陈词滥调了，所谓“信史”其实是没有的，关于汗青的论述，无一不带有论述者所处时代的烙印，以至有论述者小我的烙印，好比内阁首辅严嵩那小我，历来认为他是个奸臣，素有贪名，然后任徐阶素有廉名，但有材料证明，严嵩和徐阶起步时家业相当，严嵩任十五年首辅，徐阶仅任六年首辅，家业就是严嵩的十五倍，从那个数据材料来看，到底谁更贪呢？所以有人就给严嵩昭雪了，次要概念认为严嵩其实是嘉靖的替功羊，嘉靖皇帝在位时不断崇信道教，好玄休，求长生之术，竟达二十年不上朝处置政务，但那是外表的，现实上嘉靖皇帝是黑暗把权利牢牢抓住，操纵间谍机关（锦衣卫，寺人）监听，宰造臣民，大小政事一律干预干与，只不外是通过耳目、寺人，锦衣卫传达旨意罢了，那一点电视剧中有重点表示，电视剧画外音以至评述大明朝户部尚书现实上是嘉靖本人（指他牢牢控造国库资金走向），并且在人事任免上，嘉靖皇帝也是没有一丝放权给首辅大臣的意思，在如许一个多疑、猜疑、嗜杀、冷漠的君王手下干事，严嵩到底有多大的权利空间能够横行朝野，贪墨财帛，那是值得商榷的。
有一种说法很有意思，认为严嵩的贪名，次要是因为他得功了史学家王世贞，文章千古事，得功了著书立说之人，天然骂名永传播了。其实关于汗青人物的长短，历来众口一词，有捧的，天然就有骂的，那很一般，试想严嵩权重之时，找一两个文人写下一两本讲他好话的书，也并非难事，严嵩倒了，天然有人跳出来骂他，汗青是很诡异的，长短功过大小细节，全看汗青论述者的需要和他所处的时代之需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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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鉴于此，电视剧在中心人物处置上显得很隆重，尤其是嘉靖皇帝和严嵩两位，并未见明显的大奸大恶之处，纵不雅整个“倒严”事务，似乎使我们得出如许的印象，垂老的严嵩已然风烛残年，在看待高足胡宗宪的立场上，能看出他也还能“任人唯贤”，大大都的恶行都是其子严世蕃和手下人干的，而嘉靖呢，在最初一集里面我们能够看出，本来皇帝也长短常孤单而悲惨的，哈！
电视剧中“倒严”的核心斗争在浙江停止，严党所提出的“改稻为桑”之国策以东南浙江为试点，现实上那项国策，已经演化为一场圈地运动，但遭到浙曲总督胡宗宪所阻，于是严世蕃便命令毁堤淹田，形成淳安、建德两县大面积受灾，严党的达官贵人正好借此贱价收买受灾苍生的地盘，而收买的地盘恰是用来“改稻田为桑田”，养蚕产丝卖给西洋，以此填补国库空虚，现实上也就是填补皇帝小我资产之空虚，一举三得，既讨好了皇上，又捞了钱，还能挽回败局，但是没有想到“裕王党”此时推出了关键人物-海瑞任淳安知县。
其实嘉靖不是不晓得严党的实在用心，以及他们在浙江的所为，不外是因为“改稻为桑”的国策有可能会填补国库空虚，因而拆做不晓得罢了，而海瑞就是逼着皇帝面临那件事，白纸黑字上奏疏，为此他能够不要人命。严党利益的后面，牢牢拴着皇帝的利益，查严党的案子，等于就是查皇帝，但海瑞就是要查。
“万里奔行，只为苍生”，电视剧把一个正面的，高峻的形象给了海瑞海彼苍，若是说，严党利益后面就是皇帝的利益，那么为全国苍生计，海瑞第一个要反对的，就是皇帝本人。公然在嘉靖四十五年，海瑞任户部云南司主事时，上书婉言攻讦嘉靖皇帝迷信巫术，生活奢靡，不睬朝政，操纵家奴（寺人和锦衣卫）监听大臣等短处，因而下狱，那些事电视剧末几集论述得非常详尽，并且里面显露出嘉靖和海瑞的君臣关系，其微妙之处堪可玩味。
从良多的史料来看，嘉靖皇帝那小我长短常不胜的，不胜到什么地步，连宫里的弱女子都要杀他，那就是“壬寅宫变”。原因就是宫女不胜忍耐每日采露珠给他炼丹的辛苦（可能还有此外原因），于是筹算合伙用绳子勒死他，但因为细小的差池，谋害没有胜利，其后参与谋害之人全被嘉靖凌迟处死。而在嘉靖继位之初，亦发作了“大议礼之争”的政治事务，在那场皇帝与群臣的抵触中，嘉靖大开杀戒，将一百三十四人拘捕，八十六人待功，一时间锦衣卫从四面八方围来，左顺门前血迹斑斑……此外朝代株连九族，嘉靖能够株连十一族，就是如许一位皇帝，在看了海瑞的那道奏疏之后，竟然没有杀他，只是把他抓在了诏狱之中待功，在剧中，嘉靖临死前和（太子）裕王、皇孙三人召见海瑞，其排场几乎可谓是君臣情深了，嘉靖身后，海瑞狱中所食尽数呕出，更显示了他关于君主的衷心豪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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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此我只能说，（电视剧中的）海瑞是一个儒家文化所训导出的榜样人物，寡所周知，儒家要求读书人“修身齐家治国平全国”，也就是说，读书人要从内在的道德修炼做起，然后转化为外在的（符合道德的）行为，从本身做起，然后推衍到家，国，全国苍生，所谓“内圣外王”，那是修炼的极致，说白了，也就是要求读书人在心里向“圣人”看齐，在外要“行王道”，那是抱负化的境界，只可惜“修身齐家”还勉强能够做做，但是“治国平全国”还不如改成“帮君主治国平全国”吧，而“君主”历来都不是读书人，于是儒家常识分子就把皇帝称做“君父”，把本身称为“臣子”，君王就是家国全国的象征，试想做父亲的纵有百般不是，做儿子的也只能做到劝戒，同时无前提爱他，我想那就是海瑞之言行的思惟根源，并且嘉靖之所以看了那道奏疏而不杀海瑞，更大的原因，也就是海瑞的本意，仍是维护皇权统治的。
但那里有个悖论，虽说皇帝是国度的象征，但他本身也只是个有血有肉的常人，若是他是个混蛋怎么办？把家国全国交给一个混蛋，并且称其为“君父”，我看那不是什么保险的买卖。
我觉得儒家思惟应用于现实政治，有个致命的缺点就是公私不分，不单单是道德上的公私不分，并且在利益上亦公私不分，好比上文提到有的书说严嵩不贪，我完全不相信，并且我觉得徐阶也必贪，皇帝本人就是最贪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把那么大一块肥肉摆在一个常人面前，谁都要动心的，儒家文化训斥贪墨的奸臣，那是他们希望仕进的都是圣人，那几乎是痴心妄想，是人就有欲望，孔子也说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问题是人的私欲到底有没有一个度？那个度若何来界定？按如今的说法就是人能够在必然范畴内满足本身的欲望，但不要违背法令，不要危险他人，那就是私德，私德绝对不克不及扩大化，好比扩大到家国政治，那就不保险了，在公共范畴里面人人都要留意标准本身的行为，好比你吃了独一一块肥肉那他人吃什么？那不要打起来么？现有前提下，只能合理分配，各人分食之，那就是公德。儒家文化公私不分，老是寄希望于什么内圣外王的读书人辅佐君王“施仁政”，那种思惟开展到必然水平，很可能会成为“存天理而灭人欲”的虚假道学。
当然儒家学派开展也有分收，好比张居正那一收就比力重现实，因而行事比力活络，那大要就是张居正与海瑞的不合之处，海瑞仕进屡屡被贬，又屡屡从头被升引，宦海浮沉，历经嘉靖、隆庆、万历三朝，是官场上一个极为特殊的个案，在《大明王朝》中，海瑞动不动搬出《大明律》，往往以此驳得他人无话可说，那显然是依法处事，但问题那是个什么法？那个法事实合理吗？事实上那个法里面太多礼教的内容，并且是品级森严的封建礼教，太多道德的内容使人无法做到，换句话说，那个法适用性不高，并且我认为那个法无非是个幌子，其背后的意旨，不外就是维护皇帝集权统治千秋万代罢了，大明的官员，谁都晓得完全依法处事的话，底子就办不了事，碰着海瑞那个较实的刺儿头，无不憎恶之。海瑞一生做过良多职位，曾建议万历皇帝以酷刑（剥皮灌草）造裁贪官。海瑞更大做过南京右佥都御史（后改为南京吏部右侍郎），正二品，万历十五年时死在任上，逝世时南京苍生因而罢市，痛哭流涕之声不停，我想那就是中国的苍生，感恩、仁慈，但所见官员无非都贪，海瑞一人不贪，且能为苍生说话，苍生感恩之心可想而知，可悲的是，不单苍生把海公视为“反贪污反败北”的清官象征，就连朝廷亦把海瑞上升为象征符号，海公身后，万历皇帝逃封他为太子少保，赐祭，谥忠介，把榜样人物放在神坛上高高挂起，那是中国统治者习用的一个绝招。
海公一生勇于婉言进谏，一生肃贪，但是我有个疑问，若何连剥皮灌草如许的酷刑都治不了贪官呢？那恐怕就是轨制的问题了。
黄仁宇先生的著做《万历十五年》曾对海瑞颇有微辞，论及海瑞一章以《海瑞——离奇的榜样权要》为题。那本书我多年前看过，只记得大请安思老是说海瑞行事比力僵化，搞得他人办不了实事吧，印象最深入的是黄先生的“大汗青不雅”认为无论是万历，仍是高拱、张居正、海瑞的政治变革都是连续串大失败。他也是从体系体例上量疑大明朝的文官轨制，包罗对外商业政策，对资产阶级萌芽的扼杀等等。
我小我与本文所论电视剧之更大不合，就是不希望中国再有一个海瑞如许的彼苍大老爷，我认为削减官员贪污败北，政治走向清明的前提前提，起首就是要权力分离，行政本能机能要明白，并且成立彼此造约，彼此监视的体系体例，关于公事员的要求，要公私清楚……简而言之，就是希望中国早日实现民主政治。
２００８年４月１３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