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舞承平之年,旱涝迭起之月,劳民伤财之季,率土同庆之时。有河南民,于黄河之南畔,设香案,具果品,杀鸡筛酒以祭河神。
拜曰:“敬河神上,河南小民求拜:今四海昌平,而吾等却失谋生之地。不得已,抛老婆,背故园,跋涉千里,辛勤数载,不望立业但求安居。谁想却遇奸党,逢恶徒,不予吾酬反掷威吓。思吾等夜以继日,劳做无憩,稀粥充饥,败蔬果腹,以求返乡有余,上咨长者,下抚小童,不想劳碌如斯,今日反却无一应得。求神灵显,为吾等胁从。今 所上礼虽薄,而吾等意至诚也。愿冥冥佑之。”言毕,顿首再四,皆颜有戚色。
俄而水面惊澜,薄雾垂地,如纱如幔,亦实亦幻。见一老者,衣衫破烂,描述枯槁, 蹒跚而近。世人仰目不雅之,颇觉惊诧。老者曰:“吾即为斯水之神也,与汝等欠亨久矣,今再扰谓何?”世人又惊,为首者恂恂而问曰:“汝即为神灵,奈何外形如 斯?于像亦相远矣,可谓风马牛不相及也?见欺乎?”
老者喟然,旋即怒曰:“此皆汝等之过也,吾居此河万载有余,世风之下无有甚今日者。曩尔先 祖始居于此,每岁春秋祭祀,千岁未绝。吾享之,而川波亦繁丰,流势湍湍,水族昌隆。其间虽亦有战祸不治之季,水患漫溢之秋,此皆天命,非吾本意天良,吾之期常 恤河畔之民。自尔父辈不祭始,已绝祀有甲子,吾须自谋自生。吾天性宽仁爱人,念尔祖德,不与计较。尔等却不思己过,变本加厉!将污秽肆意排入,此不只浊吾 门庭,更令吾下辖水族难存,吾子民生路亦被葬送,尸骸漂于河面,遗骨沉于河底者,岂可胜数?流毒百年,侵毁千里。更兼引水无度,至使今之水势,不及过往十 分之一也。此好像熊罴啃食吾肌骨,水蛭吸吾血液。前十余年水干涸见底,往昔滚滚之势何存?此损吾至深!后岁虽复有流,然再难丰矣,使吾元气难复,枯槁如 此!皆拜尔等所赐!尔若非相求于吾,焉具祭品以飨?予怨尔等切齿,今各行己事,如参商之别,日月之隔,永相绝也。尔等又有何面目相求于吾?勿再相扰。”怒 意甚甚,拂衣欲去。
民畏而愧之,再拜,求之三,涕泪具下,抱足顿首,言甚恳诚。河神遂又感,复长叹,曰:“吾亦知此非汝等之全功,汝既能来 祭,即思予,予亦怜,亦愿全汝。然今吾与汝等具逢此难,不成卒除,此皆因妖孽做祟之故也。此邪祟恶甚,秉外魔以惑世,盗九鼎而南面,使庙堂之上惶惶,乡野 之间惴惴。上不敬天,下不畏地。不尊神道,不恤民力,外见辱于胡虏,内增敛于苍生,掠百姓之资财,加豺虎之凶残。枉自爱崇,僭称天命,又断山水之脉,绝水 泽之灵,其功孽之深,尤甚王莽,隋炀。而天亦愤愤,故频降灾害以警,旱涝崩雪比年。而其亦不自省,更妄图以蝼蚁之力,欺世盗名以抗天策。此岂能久乎?今日 之恶,后世之报也。尔等勿忧,善行则善亲,恶行而恶待,天日昭昭,轮回可信。后自有见者。”
言毕,水雾再起,河神如烟散去。言犹在耳,而形不再见,世人再拜,茫然若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