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洛 日报副刊”
岁月深处的村庄
金功文
商洛山区,深秋初冬,四处都是美景。即就是我老家铁炉子那个针眼儿大的山沟沟,其他时候平平无奇,可进入深秋,风一吹,雨一淋,漫山遍野像是泼了五彩颜料,树叶黄了、红了、花脸了,赤橙黄绿青蓝紫,深深浅浅,色彩斑斓,画儿一样,美得醒人。
最抢眼的颜色,当属红叶了。老家枫树稀少,红的多是柿子树叶、棠梨树叶、黄蜡木叶子。看过香山红叶的乡党感慨,香山红叶有啥稀奇的,不就是老家的黄蜡木树叶么?只不外香山的黄蜡木集中,红起来气焰澎湃,家乡的天然散漫,团团簇簇,在黄绿间出其不料地红一树,火一片,出风头,抢镜头,吸引眼球。
在我故土,家家户户都有几棵柿子树,房前屋后,坎边地畔,沟沟岔岔四处都是。柿子是个金果果,唐人段成式在《酉阳杂俎》中赞扬柿子有七绝:“一多寿,二多阴,三无鸟巢,四无虫蠹,五霜叶可玩,六嘉实,七落叶肥滑、能够临书也。”
“柿叶铺庭红颗秋”。霜降事后,柿子树叶红彤彤的,油光水亮,成一道亮丽的光景。北风狂扫,飘飘荡荡,铺满天井。柿子树叶肥大厚实,平坦干净,宛然一张张彩色纸,可在上面写字。唐代人郑虔,因家贫没有纸张练字,便搬到附近的慈恩寺住下,捡寺院里掉落的红柿叶当纸,苦练书法。日复一日,把几棵树的柿叶写完,练就了一手绝妙书法。他的书法、绘画和诗歌成就都高,被唐玄宗夸为“郑虔三绝”。
我小时候在柿叶上写过字,不吸墨水,袖口一擦就掉了。
柿叶落光,橙黄艳红的柿子脱颖而出,如彩色灯胆,缀满枝头,煞是都雅。老家柿子,外形差别叫法也纷歧样:一种俗称火晶柿子,小小的,圆圆的,皮薄肉甜,剥了皮儿,一口一个。一种叫做牛心柿子,陀螺状,皮厚亮光,肉瓤细腻,味儿面甜,刮柿饼更好。一种称为水花柿子,浓重多汁,丰美甜美。还有一种叫磨盘柿子,个大扁圆,憨态可掬,一个一次吃不了,很有欣赏性。
老家人把柿子大多旋成柿饼晾干,混合柿皮儿,拆在木箱或瓦罐里上霜,通俗时候拿出来,一绺一绺撕着吃,非常甜香。多余的柿子剁碎,拆进木缸里发酵,烧成柿子酒,过年喝。再留几挂柿子吊在楼上,等红了软了,想吃了就去摘一个,剥掉皮儿,吸吮着吃,可把心甜透。
柿子服法多。初秋,硬柿子在温碘水里放一夜暖着吃,脆甜爽口。寒冬,软柿子烤着吃,温热温暖。红透的柿子和苞谷面,做甜香的柿子馍。塞几个硬柿子倒在酸菜缸里泡,酸熟了取两个出来,切成丁儿,喝酒时调个口味,脆生酸甜,是一盘简单稀奇的下酒菜。
地里的庄稼一点点收了回来。苞谷只剩秆儿了,砍倒,背回家当柴烧。养牛人用铡刀铡碎,冬天撒点盐,喂牛。黄豆扯了回来,一捆捆堆在屋檐下晾晒。到了霜降,摘辣子,拔萝卜,削萝卜缨子窝酸菜。疙瘩白、卷心的大白菜,让它们长在地里,上冻前用稻草包裹起来,套上红红绿绿的塑料袋儿,保暖保鲜,吃时去剜去砍,不断吃到明年开春。
农家屋檐是果实的避风港。屋是土墙瓦屋,飞檐翘角。搬回家的苞谷,倒在道场上,撕开壳,绑成筛子大的圆球,用粗铁丝拴着,吊在檐挑上晾晒,金灿灿的像太阳。一串串柿饼,挂在檐下的横杆上,一列一排,若一串串大红珠帘,看着喜庆。横杆上挂的还有几串红辣椒,几吊青豆角儿,几挂野枣子树刺扎着的红薯干。窗台上坐着一个黄皮老南瓜,留种。进山来的摄影喜好者,碰见屋檐下的光景,就举起吊在胸口的相机,啪啪啪拍个不断。
道场一角,一位女人坐在水池旁洗菜、洗萝卜,筹办窝酸菜的素材。她昂首,见生僻人拿起相机瞄准本身,害了羞,起身提着一篮子菜,走到道场东角儿,一颗一颗架在篱笆墙上晾。只要旁边的老奶奶不屑一顾,说:“你们没见过啥啊?那有啥子好照的。”
满山遍野光景旖旎,山里人习以为常,不觉稀奇。可关于那些山外人,斑斓灿艳的山,潺潺淙淙的水,一座瓜果粉饰的老屋,一树橙黄艳红的柿子,汉子秋收,女人洗菜,都是都雅的景,诱人的画,有趣的故事。
(编纂吕丽霞 薛海霞)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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