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罗焕娟红蓼其实是南方非常常见的杂草，也有的称之为野蓼、辣蓼草，田埂、河畔、路旁以至房前屋后，四处都是。在沟边、河川两岸的草地、池沼湿润处更是野蛮生长，曲到长成江岸边漫山遍野的一片红，因而他有个更好听的名字“水红花”。
来源：三联美食『用最美的花草酿最美的酒，用最温暖的故事去行走岁月，必然是人世美事。』
记得丰年霜降前后来到江岸，突然见到一江红蓼。红蓼的红，是粉中带紫、红中露粉。红蓼的花枝柔嫩但有韧性，穗状花序由一粒粒小而充沛的花籽构成，他们紧致有序地攥在枝头，或者因为每一个颗粒的细微区别，让花色花形条理愈加丰硕，酌而不艳，沉稳而活脱。远了望去，黄杆白花的芦苇、另有绿意的芷草、红的野蓼，似乎是六合间锐意由高到低的背景。而远处江岸辽阔，山市空翠。江渚之上，苇高风寒、涛动花飞，是片子效果的光景大片。于是，每年都要卡在那个节点，跑到江边去看光景，那种天然天成的美更让人心怡。
红蓼古时是人工栽种的菜，不像如今如许荒天荒地里自在生长，所以蓼也叫家蓼。《齐民要术》里有专门的种蓼法，说是要三月下种，种在水畦里。而说到服法也很详细。
▲红蓼其实是南方非常常见的杂草，也有的称之为野蓼、辣蓼草（罗焕娟摄）说第一种服法是做菹，也就是腌菜。炎天蓼长二寸就剪，如许就能够有嫩菜。剪来的蓼菜用绢袋拆好，放在酱缸里腌。第二种是做齑，也就是剁碎做调味品，拌苋菜吃。
宋人寇宗奭说过蓼的一种服法，更是有趣：初春，把蓼的种子用葫芦“盛水浸湿，高挂火上，日夜使暖，遂生红芽，取为蔬，以备五辛盘”。那一说法大致说的是取野蓼之辛辣味。曾经测验考试过把红蓼放在嘴里尝，悄悄一咬，硬而结实，虽辣但对湖南人来说，其实一点都不敷刺激呢。
或者因了红蓼的辛味，在我的家乡也常常把它称为蓼药。它除了能够入药，还能够用来做“酒引子”。记得每到八、九月份，少少出门的外婆总要进来一趟，比及她回来，只见她大汗淋漓地拿回来一把叶子，她告诉我们是用来做“甜酒娘娘”的药。
外婆是酿酒的高手，除了会做水酒、还会做甜酒。每到那个时节，上街、下街的街坊们都要陆陆续续跑到家里来，老远就问“易家奶奶，去年的’饼子'还有吗？只要你们家’饼子做出来的酒更好吃呢！”常常那时候，我们就偷着乐，我们家“甜得黏嘴巴”的甜酒要起头做了！
▲红蓼古时是人工栽种的菜，不像如今如许荒天荒地里自在生长，所以蓼也叫家蓼（罗焕娟摄）好酒要靠好酒曲，家乡说酒曲都是说“酒饼子”，成就好酒曲的关键大约就是外婆口中的“药”了。记得外婆总要把辣蓼叶晒干，捏成粉末状，再把大米磨粉和蓼叶粉末拌匀捏成团。然后站在街边，用巨大的团筛把那些粉团一遍遍滚动，一边滚动一边撒去年“饼子”的粉末。最初把做完的“饼子”放在竹篮里，每拆一层放一层稻草。比及发酵好，便拿出来晒干。
每年做的“饼子”，外婆老是用白色的麻绳一个个串好，似乎巨大粗暴的项链般挂在灶台的上方，也不去管它，除了自用，便只待每年街坊邻人来取。一年一年，循环往复。有了好“饼子”，也未必能做出好酒。但记忆中外婆做的甜酒年年好喝。立冬后做酒，她要管家里大大小小几十号人连同待客用酒从冬到夏初喝个够。家里不断备着的大蒸笼、大水缸都是做酒的好器什。图/视觉中国只见她踮着脚忙个没歇气，洗米、晒米、蒸米、拌药、点酒眼，再给“酒娘娘”盖上棉衣或被子，期待它发酵。那几天，除了她，谁也不克不及动两个大缸。而从第一天刚蒸出来的糯米香，再到一天天洋溢开来的酒香，总让我们有五爪挠心的切切食欲。
比及甜酒出缸，外婆便把我们那些小孩子召在一路，给每人舀一小碗，只见甜酒的酒色比水浓、比汤淡，浑而不浊，清澈中透着米黄。糯米早已紧紧团在一路，入口相融，软糯绵甜。如许的甜酒黏筷子、黏嘴巴，其实底子不需要放糖。喝完那碗地道的甜酒，外婆便接着给各人喝煮甜酒，煮开的甜酒，加上一块老红糖进去，似乎滴血认亲，快速地和甜酒水融在一块，先是周边红了，再渐渐弥散开来，升浮向上，曲至酿成满满当当一锅洋红。倒入碗里，只见酒糟浮在上面，像是白莲花轻柔地开在美酒玉液里。纪录片《舌尖上的中国》碗面上热气尚未散去，腾腾袅袅地在寒冬里升起，让人霎时有种误入仙境的恍惚。端起来，吮一口，又甜又烫，酒香和红糖的苦涩混在一块，似乎是宿世此生的相遇，浓郁却没有丝毫的杂味。含在嘴里，满嘴都是清甜，是冬天里满嘴枯燥之后那种甜丝丝的甘饴，各人一边大呼“烫死小我”，一边巴咂着嘴喊：“好甜，好甜！”
立冬后，家乡更爱用如许红红漾漾的甜酒待客。客人坐下来一碗碗地喝，炉火正旺，谈兴正浓，一屋子的人扬起红坨坨一张脸，老是激情满怀，活脱脱地邵阳“宝古佬”的样子。宋徽宗·《红蓼白鹅图》既不像北方人豪情万丈、烈酒一碗，也不像江浙福建人斯文一地、清茶一杯。一碗酒落入一片红糖，兼具了酒的浓郁豪放、茶的醇和甜美，即可怒发冲冠、壮怀强烈，也可抬眼望、朝天阙，执手端杯，此刻吟唱一曲《满江红》正适宜！
空灵之心寂静如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