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9年暮春,四川凉山冶勒乡来了一对金发碧眼的外国兄弟。
那两个老外来头可不小,他们的父亲是大名鼎鼎的美国前总统西奥多·罗斯福(俗称“老罗斯福”)。
兄弟俩身世名门,自诩为探险家,日常平凡热爱打猎,此番从缅甸入华,是为了盗猎一种被本地人奉为山神兽的“白熊”。
所谓白熊,现实上是中国“国宝”大熊猫。
自19世纪后半叶,法国布道士阿尔芒·戴维将大熊猫做为新物种介绍到海外后,西方国度掀起了一股“熊猫热”。猎奇者纷繁来到中国,想要捕猎那种珍稀动物,而其时的中国千疮百孔,底子无力阻遏那种掠夺行为。
罗斯福兄弟进入四川后,沿大渡河而行,辗转来到冶勒,一路上都没有找到大熊猫的身影。
在他们即将放弃之际,4月13日,一个云雾洋溢的日子,兄弟俩偶尔间发现,竹林中探出了一只大熊猫的头。打猎者的兴奋掩盖了他们的良知,罗斯福兄弟敏捷提枪上前,朝着体型庞大的大熊猫连开数枪。
大熊猫应声倒下后,罗斯福兄弟来到在其死后摄影纪念,后来将此事写在他们的冒险回忆录中显摆。他们成为近代以来第一批猎杀大熊猫的西方人。
大熊猫从中国典籍的迷雾中显露实容,却开启了一段不胜回首的血泪史。
罗斯福兄弟猎杀大熊猫 | 收集
01
在动物界,大熊猫堪称“活化石”。早在800万年前,它们的祖先始熊猫就已活泼于今云南禄丰和元谋一带的密林中。
即使是人类的漫长汗青,在古生物的标准之下,不外只如朝露,稍纵即逝。在深山老林中悠哉游哉地啃食着竹子的大熊猫,不知已经见证了几物种兴衰存亡。
自古以来,大熊猫与中国人的祖先生活在统一片天空下,汗青受骗然也少不了它们的身影。
但大熊猫似乎在文献中玩起了“捉迷藏”,少少呈现在史乘中,且每次呈现都有差别的名字。
前人有时称它们为“貔貅”,有时称为“貘”,有时称为“白罴”。
“大熊猫”是近代以后才确定的名称,据说起初叫“大猫熊”,意思是它圆头圆脑的脸型像猫一般憨态可掬,体型又如熊一样高峻威武。解放前,书写用的是曲书,认读是从右至左。解放后改为横书才从左到右读,其时,有家博物馆展出时接纳横书写成“猫熊”,其时的参不雅者却习惯了从右到左的认读,读做“熊猫”,后来就约定俗成,将其通用的中文名定为“大熊猫”。
大熊猫 | 摄图网©
大熊猫古老而珍稀,在汗青上一出场就被付与了神圣性。
前人常用“虎貔”来描述勇猛的兵士,那出自《尚书·牧誓》中的“如虎如貔,如熊如罴”。
貔貅,是大熊猫在古代典籍中的名称之一。
西汉史学家司马迁在《史记·五帝本纪》中写道,上古期间,黄帝为了在阪泉之战中战胜炎帝部落,曾经驯养虎、豹、熊和貔貅等猛兽用来助战。
那段记载似乎有点不着调,目前还找不到考古证明,却留下了大熊猫从军的“名梗”,让良多人脑补了一幕大熊猫在战场上冲锋陷阵的画面,还经常讹传其为蚩尤的坐骑。
《山海经》中对“大熊猫”的描写更是战斗力爆表,说它毛色黑白,表面像熊,能吃铜铁。于是,有人把大熊猫称做“食铁兽”。
用“貔貅”来称号大熊猫的习惯不断延续到了清代。
清朝有个四川人,叫胡世安。他精通诗文,官运利市,不断做到了一品大员。古代士医生一般都喜好开展些业余喜好,胡世安的兴趣在于察看山水光景名胜和动动物。
在他为家乡峨眉山所做的《译峨籁》中,留下了对“貔貅”的记载:
貔貅,自木皮殿以上林间有之。形类犬,黄量白章,庞赘痴钝,见人不惊,群犬常侮之。声訇訇,似念‘陀佛’,能援树,食杉松颠并实,夜卧高篱上。
能够看到,胡世安笔下的“貔貅”与大熊猫相差无几:它们散布在峨眉山高海拔的木皮殿之上,外相中呈黄白色,身形痴肥浩荡却动作痴钝迟缓,脾气温顺,见到人也不怕,连狗都欺辱它。本地人觉得它的“兽设”跟上古猛兽貔貅不太搭,还给它取了俗名,叫“皮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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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大熊猫在古代典籍中的另一个名称,是“貘”。
那个仍然是四川人最有发言权。西汉有个大才子司马相如,来自蜀地,在他受汉武帝赏识而做的《上林赋》中写道:“其兽则㺎旄貘嫠。”
那是说,其时的皇家园林上林苑中养了各地进贡的各类动物,此中就有“貘”。汉史专家韩兆琦对此句评注道:“貘,似指大熊猫。”
前人印象中的“貘”有两种。
一种“象鼻犀目,牛尾虎足,生于南方山谷中”(唐·白居易《貘屏赞》),与现代的奇蹄目貘科动物非常类似;另一种貘则“似熊而黄黑色,出蜀中”(东汉·许慎《说文解字》),根本上与大熊猫相吻合。
《清宫兽谱》中的“貘”,原型更倾向于貘科动物 | 收集
现在,考前人员通过对西汉薄太后南陵的挖掘,进一步印证了司马相如笔下“貘”的存在。
汉武帝的太奶奶薄太后是西汉初年的传奇女性,在史乘中被称为“薄姬”。她年轻时为魏王豹的妃子,被汉高祖刘邦俘虏后,送去宫中当织布工。
薄姬年少时,曾跟身边的闺蜜相约:“我们中谁先权贵都不要忘记伴侣啊!”后来,她的两个年少老友也被选进宫,遭到了刘邦的宠幸,她们偶尔间跟刘邦说起了那个约定。刘邦是个风流离子,一听就对薄姬感兴趣了,召她前来侍寝。
薄姬情商很高,她见到刘邦后,说:“昨晚我梦见苍龙盘旋在我的腹中。”
此言一出,改动了她的命运。之后,刘邦与薄姬生下了儿子刘恒,本日后的汉文帝。
薄太后固然早年穷途潦倒,晚年却因儿子被拥立为帝而享尽荣华,逝世后葬于汉文帝霸陵之南,故称“南陵”。
为什么讲大熊猫要提到那个老太太呢?
前文说到,汉朝皇家的上林苑中有各类奇珍异兽,此中有被称为“貘”的大熊猫。
古代建造皇室陵墓有个风俗,即用一些珍贵的动动物做为陪葬。大熊猫其时还没有“国宝”的待遇,汉朝人也没把它当国度庇护动物,因而免不了陪葬的命运。
1975年,有农人在陕西西安东郊的一处蓄水池工地发现了几处掩埋动物骨骼的从葬坑,并立马上报文物部分。考前人员颠末挖掘研究,确认其为西汉薄太后的从葬坑。
最让人出人意料的是,出土的动物骨骼中,有一个无缺无缺的成年大熊猫颅骨。
毛色标致、脾气暖和的大熊猫可能深得皇室贵族的喜欢,被薄太后视为萌宠。两千多年前,汉朝人也许跟我们一样,看着大熊猫悠闲地翻腾,大口地啃食竹叶,感应满满的治愈感。
在古代,大熊猫的散布范畴比如今广,尤其是秦汉时,天气较之如今愈加暖和多雨,且黄河两岸还有茂密的丛林。从考古研究可知,因为古今天气差别与情况变迁,在过去的两千多年中,大熊猫一度普遍散布于河南、陕西、湖南、湖北、云南、贵州及四川等地,有些地域的大熊猫散布点曲到19世纪后才消逝。
前人也毫不小气地将对大熊猫的喜欢传布到海外。
武则天期间,一代女皇率先展开了“熊猫外交”。据日本《皇家年鉴》记载,武则天曾命人运送两只“白熊”东渡,赐给日本。
据研究大熊猫多年的专家胡锦矗考证,此处的“白熊”即大熊猫。如斯看来,如今的“熊猫外交”也是老祖宗们玩剩下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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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大熊猫早就在中国史籍中闪现出了圆滚滚的姿势,但曲到18世纪林奈创建近代动物分类学时,西方人还不晓得那种散布在中国的珍奇物种。
法国布道士阿尔芒·戴维的到来,才让大熊猫走向世界的视野。
1869年,法国人戴维来到四川雅安邓池沟,担任此地上帝教堂的神父。
第二次鸦片战争后,清廷日益衰朽,英法等国借机巧取豪夺,签定不服等公约,要求清廷割地赔款,在强行翻开长江一带口岸后,迫使清政府允许外国布道士到内地自在布道。戴维就是在那一期间来到中国,他对那片生僻的地盘充满了猎奇。
在那座位于川西邛崃山脉中段和夹金山南麓的偏僻小城,戴维除了负责每日的布道事务,即是沉浸于天然山川、搜集动动物标本。
第一个发现大熊猫的西方人阿尔芒·戴维 | 收集
他的另一个身份,是一名博物学家。
其时,戴维探听到“川西有神物”,本地的原始丛林尚未遭受摧毁,有很多珍禽异兽出没其间,此中也包罗大熊猫。
有一次,戴维到深山中收罗标本,一个本地猎户拿着块奇异的毛皮告诉他,山里有种动物终年隐藏于高山密林,素性温顺胆怯,常为猛兽所伤,因其全身黑白二色,本地人叫“花熊”,因为它喜食竹子和竹笋,故也有“竹熊”的说法。
机缘巧合之下,戴维成为了第一个发现大熊猫的西方人。他认为,那是近代生物学尚未发现的物种,遂根据其毛色,将其定名为“黑白熊”。
戴维请本地猎人帮手寻找。几经周折后,猎人们为他捉到了一只“黑白熊”。那是一只成年雌性大熊猫,但因为强行捕捉、饲养不妥,那只大熊猫不久便不幸离世,戴维只能将其造成标本,偷偷运回法国。
之后,那具大熊猫标本在巴黎天然汗青博物馆向公家展现。那是大熊猫在欧洲的第一次公开表态,也是基于现代科学意义上的初次发现。
中日合拍动画《熊猫的故事》,讲述近代以后被掳至国外的大熊猫,不断在思念遥远的故土 | 影视剧照
04
戴维将中国有大熊猫的动静公之于寡后,欧洲报酬之疯狂,可他们将那份畸形的爱,酿成了鼎力大举捕杀的野蛮行径。
尔后,许多西方国度的猎人参加了猎捕大熊猫的步队,将大熊猫当成他们夸耀的东西。
除了前文说到的美国罗斯福兄弟,还有俄国人波丹宁、贝雷佐夫斯基,他们将窃取的大熊猫毛皮卖给了大英博物馆;英国人也于1897年将一只死去的雄性大熊猫造成标本,存于大英博物馆;德国猎人在汶川一带鼎力大举抢劫,得到一只活体大熊猫,但还没偷运出国它就已伤重而亡。
美国女服拆设想师露丝·哈克尼斯(Ruth Harkness),两次来到中国,她尤其崇尚“把猎物活着带回来”的信条,做梦都想带只熊猫回家。1936年,她从宜宾搭船溯源而上,在汶川获得了一只少小大熊猫,将它取名为“苏琳”。
顺走大熊猫后,她登汽船回美国,仅用2美圆就胜利行贿了海关,注销表上写着:“随身照顾哈巴狗一只。”一介弱女子抱走熊猫幼崽,竟无人阻遏,其时,沿途的中国人并没有意识到,那是“国宝”的流失。再者,近代国度丧乱,良多人自顾不暇,也难以出手庇护大熊猫。
尔后多年,四川一带的熊猫栖息地枪声不竭。售卖大熊猫可获取巨额的利润,让猎人们酿成了游荡林间的魔鬼,以至其时良多人底子不在意大熊猫的死活,只想要它们的毛皮做为粉饰品。
据不完全统计,从1936年到1946年,短短十年间,从中国运出的活体大熊猫达16只,还有70具标本,被造成毛皮的更是不成计数。
盗猎大熊猫最多的是英国人丹吉尔·史姑娘(Tamgier Smith),他在我国大熊猫产区捕获了12只活体大熊猫,以高价卖到英、美等国,此中多半死于运输途中。那个趁人不备闯入他人家门的盗猎者,竟然还因而有了个绰号,叫“熊猫王”。
1939年,英国皇室伊丽莎白公主等旁观漂泊英国的大熊猫 | 收集
1946年,《大公报》在领会大熊猫遭受过度捕猎的情状后,撰写文章,发出呼吁:“出产川康边境之珍兽熊猫,目前捕捉甚多,已不多见。捕捉者以此能够换得高价,以致今日捕捉者数月始获一只。长此以往,熊猫势有绝种之虑。”
新中国成立后,才末行西方猎人带枪进入中国内陆捕猎大熊猫的汗青,并发布法令明令制止打猎大熊猫等珍稀动物。
建国初期,中国大熊猫的栖息空中积有5万多平方公里,包罗四川的汶川、宝兴、平武、青川等县,甘肃、四川接壤的岷山,以及秦岭的佛坪等地都有大熊猫的身影。但民间偷猎私运之风屡禁不行,野生大熊猫的保存情况仍不乐不雅。
曲到上世纪80年代,秦岭、邛崃山一带还有些猎人法令意识稀薄,为了获取皮张而猎杀大熊猫。其时一张大熊猫皮,卖到国外价格高达7000元,而那时候城中职工的月工资也就几十块钱,偷猎者为那高足意垂涎欲滴。
据统计,1986—1994年,公安对盗猎者重拳出击,查处毁坏野生动物违法案件3万多起,此中,偷猎、倒卖大熊猫的功犯,被判处死刑者4人,无期徒刑者数十人。
那才逐步消弭了偷猎大熊猫的不正之风。
大熊猫 | 摄图网©
跟着国内多个庇护区与研究中心的成立,大熊猫在登上中国汗青舞台的数千年后,末于得到科学庇护。
到2021岁首年月,中国大熊猫野生种群已经从几近灭绝增至1864只,从濒危物种转为易危物种,并做为“外交使者”,屡次以和平体例走出国门,走向世界。
历经往昔辛酸耻辱,“国宝”大熊猫王者归来,继续繁衍生息,就像它们世代栖身的中国一样。
参考文献:
胡锦矗:《大熊猫研究》,上海科技教导出书社,2001
孙前:《大熊猫文化条记》,五洲传布出书社,2009
黄万波,魏光飚:《大熊猫的起源》,科学出书社,2010
[美]乔治·夏勒:《最初的熊猫》,上海译文出书社,2015
赵良冶:《熊猫中国:中国大熊猫纪实》, 江苏凤凰文艺出书社,20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