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代诗坛,群星绚烂,最为灿烂耀眼者,非李白、杜甫莫属。那一“仙”一“圣”,犹如两座顶峰,屹立于中华诗坛之巅,辉映于中华文化的穹顶之上。
李白与杜甫,那两个中唐期间的诗坛“双子星”,虽身世、性格和诗风有所差别,却是大唐诗坛“伴侣圈”的良知。打开杜甫诗集,《赠李白》《梦李白》《春日忆李白》《冬日怀李白》《天末怀李白》《寄李十二白二十韵》等写李白的诗有15首之多,活现出一个“迷弟”逃“偶像”的“粉丝”形象。阅读李白诗篇,《鲁郡东石门送杜二甫》《沙丘城下寄杜甫》《秋天鲁郡尧祠亭上宴别杜补阙范侍御》《戏赠杜甫》等专门写杜甫的诗和在其他诗做中提及杜甫的诗句不时映入眼帘。后人恰是从那些诗句中感知他们相知相惜的真诚友谊。二人神交一生,三次相会于中原,留下了很多名篇佳做。现代诗人闻一多曾如许评论李白和杜甫的相遇:“他们的相遇,是中国文学史上最冲动人心的时刻,也许只要老子与孔子的相遇能与之媲美,似乎太阳与月亮的相碰。”天宝三年(744年),两人在河南商丘的黄河故道一带游历时,与边塞诗人高适相遇,三位伟大的诗人结伴畅游,把酒临风,激情放歌,演绎了一场大唐诗坛的中原盛宴。
商丘是商王朝的发源地,周称宋国,都宋城,西汉改称梁国。公元前168年,汉文帝封次子刘武为梁王。刘武在睢阳大梁城东(今商丘梁园区和开封东一带)大兴土木,筑建莬苑(又称梁园、东苑),把那里打形成花木葳蕤,竹林茂盛,宫阙连缀的游览胜地。司马迁《史记》载:“孝王筑东苑,方三百余里,广睢阳城七十里,大治宫室,为复道,自宫连属平台三十里。”可见梁园其时极尽豪华的名胜。梁孝王又好排场,常邀文人雅士来此欢宴,吟诗做赋,邹阳、羊胜、枚乘、司马相如等都是梁孝王的座上客。其间,枚乘做《梁王莬园赋》、邹阳做《酒赋》、羊胜做《屏风赋》……一时,梁园名流云集,大雅之名遍闻全国,影响和带动了汉代文风的鼓起。
唐天宝三年(744年)春,在朝中供奉翰林,写诗填词供唐玄宗、杨贵妃钟鸣鼎食,享娱欢歌的李白,因厌倦了御用文人的生活,整天与贺知章等人饮酒做乐,结“酒中人仙”之游,被唐玄宗“赐金放还”。他来到洛阳,碰到了杜甫。那年,李白43岁,诗名已扬全国,见到小他11岁,虽诗才横溢但出名度还不太高的杜甫,竟一见如故,相谈甚欢。两人盘桓多日,分手时约好秋天再见,一路去梁宋与东鲁访仙求道。那年秋天,李白和杜甫如约来到梁宋,在那里,他们碰到了同样有游侠气量的高适。高适素怀鸿鹄之志,性格豪宕,常以大漠飞沙,雄姿英才为题赋诗,抒发家国情怀,是唐代“边塞诗派”的领军人物。此时正处于求进无门,“虚负凌云万丈才,一生襟抱不曾开”的境地,居宋城睢阳耕钓为生。三位情投意合,丹诚相许的顶尖诗人凑到一路,均有相知恨晚之感,他们视相互为挚友,一路“放纵齐赵间,裘马颇清狂”,遍访古城名胜,猎奇前朝遗迹,肆意欢歌,谈诗论赋,纵论全国,畅抒情怀。
一日,秋高气爽,三人联袂登上吹台。吹台即今开封禹王台,是梁园“七台八景”之一,因有“乐圣”之称的先秦音乐巨匠师旷于此吹乐抚琴,遗下《阳春》《白雪》而闻名。历经岁月摧残,梁孝王在那里所建的梁园吹台盛景已光景不再,很多亭台楼阁已成高台断壁。三人在园中游览慨叹了一番,坐下来一边小酌,一边谈古论今。就在那时,不远处传来一阵文雅的琴声,有琴音扫兴,三人登时来了兴致,轮流把盏,杯觥交织地牛饮起来。酒酣耳热之时,不觉诗兴大发,高适先铺纸研墨,运笔疾书,一首借咏怀古,风格苍凉古拙,意味深厚悠长的《古大梁行》趁热打铁。高适挥毫时,杜甫已思如泉涌,诗韵已成,接着上前,笔底生花地写下了长篇《遣怀》。全诗借三人同游之兴,描述了唐王朝开边兴业及苍生乱离死生,表达了对大唐将来的担忧。高适、杜甫写诗的时候,李白还在自斟自饮,醒眼矇眬中,窗外的琴声突然激越昂扬起来,李白登时神采飞扬,双眸放光,他抓起斗笔,疾步走到一堵白壁之前,饱蘸浓墨,鸾翔凤翥,那首豪情旷达,波涛起伏,诗境多变,构想奇巧的《梁园吟》就如许降生了。
此次吹台欢宴,不只留下了三位诗人统一天、统一地、同以梁园为题吟唱赋诗的诗坛美谈,还成就了李白的一桩姻缘。
本来,三人离去后,园中一僧人见白壁被写上黑字,就要拿抹布去擦,却被刚才在吹台操琴的女子劝止。此女是前朝已故宰相宗楚客的孙女宗煜。宗蜜斯本是有名的才女,她先被白壁上书法所吸引,只见那字挥洒自如,飘逸疏朗,气焰恣肆;再看诗文,立意高远,气焰澎湃,谈古论今如火山喷发,舒意喟叹若江水奔腾,诗书合璧生云,可谓是“笔落惊风雨,诗成泣鬼神” 。宗蜜斯钦佩不已,连连赞扬,当即愿出令媛善款,哀告保留此壁,从而留下了“令媛买壁”的故事。
宗家蜜斯“令媛买壁”之事风行一时,很快在宋州传为美谈。其时,李白孤身一人,宗煜待字阁中,经杜甫、高适从中撮合,李白与宗氏喜结夫妻。后李白和宗夫人共游虞城,并题《虞城县令李公去思颂碑》后,在宋州睢阳古城声名远播,达官名人纷繁与他交往,李白于此渡过了“一朝去京国,十年客梁园”的惬意光阴。
全国没有不散的筵席。三人在梁宋、齐鲁之地游乐一段后,就分道扬镳去了。十年后,安史之乱发作,三位诗人在战乱中走过了差别的人生履历:李白因错上了永王李璘的船被捕入狱,在宗氏的驰驱下,获释后被放逐夜郎;杜甫去了成都,盖了间茅草屋,清寒地渡过余生;高适先因陪同流亡四川的唐玄宗遭到重用,后因平定永王之乱,挽救睢阳之围立下战功,于60岁那年升任剑南节度使,次年被封爵为渤海县侯,实现了同时代诗人难以企及的人生理想。
“白璧黄金万户侯/宝刀骏马填山丘。年代凄凉不成问/往来唯见水东流 (高适《古大梁行》)”;“两公壮藻思/得我色敷腴。气酣登吹台/怀古视平芜(杜甫《遣怀》)”;”天长水阔厌远涉/访古始及平台间。平台为客忧思多,对酒遂做梁园歌(李白《梁园吟》)”。一千多年过去了,蹚过漫漫的汗青长河,几千古风流人物都被埋没在岁月风尘中,唯有载入史册的先祖圣贤,得以名垂千古。李白、杜甫、高适做为唐代诗坛的代表性人物,他们留下的煌煌诗篇,已成为中华民族的贵重文化遗产,永久被人们铭刻着、传颂着。今天,当我们吟诵着昔时他们在梁园吹台上写下的那些百读不厌、意味隽永的诗句的时候,似乎还能听到那绕梁的余音在中原大地上回响,还能品尝到大唐诗坛那场中原盛宴弥久的余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