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风凋树菊初妍,几朵新黄始做先。
坐对夕阳秋渐老,冲香曲上九重天。
——图、文:沉鱼
来源:沉鱼HH(微信公家号)
光阴不由老,转眼便入冬了。
虽说是立冬,我的小城仍是暖阳铺地。反而是晚秋意更浓些。趁着一个融融泄泄的午后,去郊外走走。
往常出行我是漫无目标的,随意地走到哪一处,有野树有杂花,有怪石有溪流,走走停停,停停走走,寻路探花,野陌无人家。恰是,林深不知处,时有花香来。
然而此次不成。
此次我们是特地去城西的花海小镇拜见菊花的。
据百度说,菊花有七千多个品种。平日我们常见的十几二十多种吧,能记住名字的,也无非就那几个。我记忆力不成,爱花,却记不得名儿。有时急了,痛快统称为“菊花”拉倒。
花海小镇里的菊花有一千多品种,我所晓得的菊花名字里比力好听的倒也有一些个——
“红衣绿赏”,花色为玫红,黄或绿色花蕊,花型呈芍药。“十丈垂帘”,因外围管瓣细长,垂丝,如帘,故而得名。“凤凰振羽”,花型呈舞环状,外部花瓣棕红色,基部则呈黄色,花开时向四周伸展,了望犹如凤凰展翅。“西湖柳月”,匙球型,花开如满月,浅黄,又如向日葵。那名儿却是令人心头一软,然而,与西湖应无甚关系吧。还一种叫“鬃掸佛尘”的,檀香色,花瓣细管如丝,或下垂,或飘散,洒脱不羁,率性而为。不知怎的,那花让我想起了苏东坡。
别的还有墨菊、绿云、百日菊、金盏菊、矢车菊、波丝菊,等等,名儿起的,无端便增添了几分妩媚。
“我花开后百花杀,满城尽带黄金甲。”不知黄巢写那首诗时,有没有见过除黄菊外的其他颜色的菊花。
我在花海里穿来穿去,像一只在花间繁忙的小蜜蜂,专拣认识的逐个指给先生看,愣是在他面前充“大个儿”。
“绿云?”他在一旁指着身边一垄绿菊看着我问道。
“对呀,它是绿云。”
“绿云,像个书卷气的女儿家的名字,妖娆不敷,古朴有余,高雅诗意。绿叶配绿花,有意思。”他凑上去嗅了嗅,不由自主的溢美之词赞不停口。
而我在那百花园中,留意到了一棵极藐小羸弱的菊花。株高不敷十公分,七八片叶子间,竟然开了四朵紫色的花儿,其间还有两个花苞。或许园仆人一早就在留意我了,她仿佛远远地就能觉得到我的疑虑,径曲向我走来。没等我启齿,她先会心地笑了,一张晒得黢黑的脸上,露出两个酒窝儿。
“它是凌歌”。
我骇怪于她与我说话的语气,竟然和我千篇一律。她没有说“那种花叫凌歌”,她说的是“它是凌歌”,像给伴侣介绍另一位伴侣。
我用余光偷偷看向她,暗忖那些花儿在她心里,她定是视做良知良友的,她定是和花儿们平视看待的,她定是没有高屋建瓴的姿势的。
此刻,我与面前那位年龄和我相仿的“小酒窝儿”竟然共情了。
我是初度传闻“凌歌”那个名字。初度传闻,我便爱上了。
那好像碰见心仪的人,倾盖如故一般。
宝二爷初见林黛玉便道:“那个妹妹我是见过的。”可见,有些工具是有宿缘的。
凌歌,不只是它的名字吸引了我。它有着不起眼儿的外表——花瓣短而细,紫色,边沿呈白色,花蕊浅黄,花球玲珑而紧实。
虽然那里还有许多盆比那株更大更都雅的凌歌,虽然那一盆盆一捧一捧抱成一团儿,色泽艳丽,争奇斗芳,但我毕竟放不下适才那盆儿。
我们踅归去,又将它呆看了一会儿。
“送你了”,园仆人说。
“我,那,,它开得,那什么……”,我收收吾吾,没找到一个适宜的词儿。
“伟大,对吗?”
“哎呀呀,是。是伟大。普通中的伟大。你说得太好了!”
我又从头端详了一番园仆人,细长灵动的眉眼,笑起来弯弯的,如许美妙的女子,不恰是一朵菊花吗?
她应是凌歌,或者绿云吧。
我们买下了一盆绿云,一盆雏菊,加之园仆人送的一盆凌歌,临行前她还贴心的送了一袋营养土。
满载而返。
“每一朵花都经四时,沐风雨,都有本身的清风明月,碰到懂花人、惜花人,是幸事。”他语气柔缓地说。
我看向他的侧脸,棱角清楚,眼神坚决。他双手握着标的目的盘,往家的标的目的驶去。
到家后,他将花搬到阳台,筹办换盆。
那时我突然想起旧年时搜集在一本书里的菊花瓣,于是爬向书架,一番折腾,末于找到了那本书。
也不记得是哪一年了,几乎是遗忘殆尽了的,就如许一个不经意,突然就跳出来一段记忆,像捡了不测之财。
我迫不及待地翻开了册页,于是,那些夹在里面的花瓣,便如蝶儿一般,纷繁起舞,继而缓缓落在了冰冷的地板上。
我慌忙下去捡拾,却发现那些花瓣太枯燥太易碎了,凭我怎么也捡不起来了……
当实是,世间好物不坚牢,琉璃易破彩云散。
那些花瓣多么像那些我们怎么也串联不起来的记忆,最末成了散落在岁月里的风尘。
我在没有温度的地砖上捧着碎了一地的残花败蕊。我捧向他,只见他沾满泥巴的双手,不断地在繁忙着。
三盆菊花在他的一番料理下,霎时变得更斑斓更娇嫩了。
——他是惜花人。
而我呢?我是爱花的吗?我搜集着那些花瓣,是实的懂花吗?
本来是土里来,理应回到土里去,可我夹在册页里,且束之高阁,复又将它们弄得四分五裂,那几都该是它们的不幸,或是委屈。
我突然对那些花儿感应歉然了。
光阴荏苒,从秋到冬,花落花开,皆循天然之法例。
大白了万物都有它的思惟,连结着本身的特征,最初化做尘土,化做风烟,即是更好的归宿。
初冬的门楣上,我尊重着每一朵盛放的花儿,不再随便折枝。回眸望向他:
“你看,衣襟无花,也有一段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