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河旧文整理《“东北”号江轮上——大兴安岭散记之二》等两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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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ianni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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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北”号江轮上

——大兴安岭散记之二

如今,我们再向读者谈谈我们坐乘的江轮“东北”号。“东北”号江轮是来往佳木斯——漠河之间的一条客轮,一路上也拆卸些货物。旅客的载额是三百名,但往往超载,有时竟达五百人。底层是货仓,旅客们全都在二层船面的客仓里,前头有一间宽广的大餐厅,尾部是统仓,有双层的木板床位,中间是双人房间排列南北,还有打点客货票手续的售票室、播送室,十字形的走道。顶部是舵楼,附带一间船主室。各层的船面四周,都有漆着白色的栏杆围护着,构成一层层鸭蛋形的环式走廊,和小型巡洋舰一般的美妙。所差别的是它所有的构造素材大部门是木板的,并且尾部两侧,带着两只庞大的老水车式的排水轮。那条江轮就是依靠那两只庞大的排水轮的扭转前进的。逆水上行,一小时倒也有十二里的航速,读者能够想象到,旅客们在那江轮上是能够如何沉着地饱览两岸明丽的山色水景了。

白日,床铺在南半部的旅客,有时都要到北面走廊上去阅读;而铺位在北半部的旅客,因为看不到南岸的风光,又不能不绕到南面走廊上去阅读,因之,在江轮飞行傍边,旅客们一会儿拥在南面的走廊上,一会儿又呈现在北面的走廊上,来来往往,很是活泼。而船前头,在大餐厅那排环型玻璃窗外面的一席之地,在旅客们傍边,成为一个珍贵的处所。在那里,只要谁得到一个凭栏眺望的位置,老是舍不得随便分开。而迎面吹来的是七月的江风,又那么凉快怡人。谈起话来,不是关于漠河胭脂沟金矿的传说,就是关于鄂伦春人崇敬“协领”的掌故,谈话人的声势又粗暴又动听,白天里仓内闷热(因为统仓底下就是机器间),谁还想随便分开那个纵目能够摆布兼顾南北两岸的优胜的位置呢!天然,那大餐厅那排环型玻璃窗外的一席之地,就酿成我们的日常活动的处所了。

在那些旅客傍边,以大兴安岭林区出差的职工为多,还有一些是林业工人的家属,有的刚从山东来,还有些流送木材白手归来的林业工人,再就是一些“站上人”,他们的本籍多半是云南、贵州,相传他们的祖辈都是随吴三桂过来的,从嫩江到漠河胭脂沟金矿,沿路有大小三十几站,站站都有那些遣戍的汉军驻扎的营盘,因之,代代相传,自称“站上人”,以别于纯血统的本地的土著。别的,还有肩不离枪的鄂伦春族的护林员、从呼玛县中学回来的鄂伦春族学生。在那些沿江一带村庄栖身的短途旅客中,有的是公社办理区主任,有的是乡委会的干部。此中有的人是汉俄两族的混合血统,他们的头发乌黑,但眼睛却差别,有的是琥珀色,有的是玛瑙色,总之发色似父族,而目型似母族。

“东北”号江轮上的二副,也是一个有着汉俄两族混合血统的人。中等身段,宽肩阔背,穿戴一套蓝布礼服,每当江轮停靠在船埠上,在卸货的水手中,总有他的身影。背后搭着一块肩巾,往下扛面袋子、扛豆饼、货箱子、油篓之类,又说又笑,是个既活泼又热情的人。

我们传闻祁宝珍是个先辈工做者,很想晓得老船主的先辈事迹,但是他本身仅仅说,过去,是在松花江的汽船受骗水手身世的,也跑过那条黑龙江,说来,有三十年江航的汗青了。

水上行船,哪里有浅滩,哪里有回流,归正都是依靠经历,旁的也没什么可说的。“日本鬼子投降后,飞行在黑龙江上的第一条江轮‘海兰’号,就是我们老船主带着一伙人本身造的。”那黑头发,有着琥珀色眼睛的二副在舵楼里热情地插话了。“也没有造船工程师,也没有设想图,我们老船主本身画的样子,本身带着人到木材加工场去找的木材,本身搭上钩参与抬运,弄到造船工地上去的。

老船主说:“你们没有听出我们那个船上的汽笛有什么差别么?”

“是呀!”我们说:“怎么象是丛林铁道上小火车的啼声呀!呜呜地叫,不是呣呣的。”“是啦!”那老船主说:“那汽船上的汽笛,本来就是从小黑河日本建立的军用小铁道的火车上拆下来的。”又说,汽锅是从离黑河三十五里的神武屯运回来的,日本人原诡计运到大连去,撤离时来不及搬走,就丢掉了,汽锅太大,就截去了一半,又铆了铆。连排水轮的轮圈啦,机器间的动力大轴啦,总之都是东凑西凑拼弄起来的。四七年冬天搜集的素材,四八年二月就验船,蒲月间一开工,就下水试航。那时候,黑龙汇上,还没有我们的航船,我们本身造的那条其时定名为“海兰”的江轮下水时候,不只黑河镇千人空巷,鸣鞭放炮,齐来江边恭喜,就是隔岸的海兰泡的居民,也都来到江边,欢呼相庆。

当我们在舵楼窗外的遮荫布篷底下谈话的时候,江轮上的烟筒如老牛喘气一般喷着烟,只见两岸的山岭,缓缓地后移,它是那么平稳,若是阖上眼睛,实感不到船在飞行。我们若是不是拜候,哪里又会晓得,我们的江轮,竟满是出于文化程度其实不高的老船主的心裁,设想、建造的呢?我们的民族是勤奋而聪慧的,从老船主祁宝珍同志的身上,就完全表现出来了。

一九六二年八月十日

“燕子峡”外

——大兴安岭散记之三

从黑河西去漠河,我们在黑龙江中整整飞行了十天,可见那段旅途是多么辽远而又迂回了。我们的“东北”号江轮,时而南行,时而北往,弯过来,绕过去,始末是在大兴安岭的万岭丛中飞行,又能够想象到大兴安岭岭峰之密和区域之广了。

那大兴安岭,不论是在黑龙江北岸的外岭,仍是在黑龙江南岸的内岭,一般都是矮如丘陵。一座一座的岭峰,完全象大墓一般,所差别的,只是那些大土墓都不是赤裸裸的,而是全身生长着羽毛般华美的树林子。那些树林,因为长得密,不论是白桦仍是黄花松,都合作阳光往高里长,看起来,笔直、标曲,婀娜多姿,全不似古木参天的原始林。本来,过去鄂伦春族的猎人,在那大兴安岭的万岭丛中打围,都是采纳以火驱兽的原始办法,因之,那里的林木,都不外百年的样子,更有一些年幼的白桦林子同化其间,越发显得大兴安岭七月的秀色,胜过江南的春天了。

我们不由想起辽主道宗,春季往往喜好到黑龙江来驻跸的情由了。除了纵火行猎,想想蒲月间的大兴安岭白雪初融,青草初发,红色的杜鹃花如墨砂般漫点其间,那大兴安岭的沿江春色,天然是更娇媚诱人了。

我们所说的“燕子峡”,是在分开黑河西去五百九十公里之外,航标在五九七到五九八之间。表里兴安岭,在那里似被巨斧劈做两截,显出一种长江三峡似的险峻、雄武的姿势来。两岸峰岭高峻不说,并且石壁如削,危岩耸天。我们的江船,颠末那里,似乎是在一口万仞深的井下一般,天空狭长似带显得宝石一样蓝而光润。

在那巉岩之巅,乌黑的山燕似乎蜂群那样藐小、密集。它们有的围绕着裂痕之间有泥巢的山巅岩石来往翱翔,有的在巉岩裂缝间插足栖息,鸣声啾啾,明晰可闻。不消说,那是它们世世代代栖居、繁衍的区域,天然,它们所选择的是大兴安岭万岭丛中的顶峰之一!

我们的航船,从那“燕子峡”颠末的时候,气息阴寒,似乎在空气中有种丛林里的新颖的雪气。那时候,虽说已近晚九点,但在那里天还没有黑,有的舵工,都已经穿上值夜班的光板羊皮大衣啦!天然,虽然是七月的炎暑天,我们也都感应山风过寒,不能不躲到船舱里去品茗取暖了。

过“燕子峡”不久,天色已临黄昏,我们的江船埋在暗影里了。只见暮霭一朵一朵,如云似雾,在山岭遮断的半截江面上,升腾起来。江中的大块岛屿,已经完全不见了,只能从一

片白茫茫的暮霭上空,看到那岛屿上生长的一排树干标曲的松林顶端,似乎一个大艺术家笔下的一幅构图简单的水墨画一样,给人一种奇笔惊人的觉得。

我们的江轮,那时正在江中飞行,北岸是外兴安岭的山脉,南岸是一块草原的高坡,那高坡,象是一道护江堤岸似的。就在那堤岸底下,我们看见往下流流送木材的三个林业工人,各自披着短大衣,在岸上架着吊锅煮什么,火光微显,白烟缕缕,显然他们筹办在那里留宿啦!劳动一天之后,他们正在筹办享受一顿丰美的晚餐呢!

在江轮走廊上扶着栏杆不雅望的旅客傍边,有一个身披棉袄的高峻汉子,突然向岸上高声打号召:“张学智下去了没呀?你们怎么才到那儿呀?”“我们在黑河等船,等了七八天,要不早上来了!”天然,他是刚刚完成一次流送的使命,成功归来的一个流送工人。他所探听的张学智,据说,是出席过黑龙江省群英会的一个塔河林业局的流送木筏的舵工,一般从塔河到黑河,流送一次木材,需要两周,因为江中浅滩多,回流多。而张学智却仅仅用四天的时间,顺流而下,一天一夜将近五百里,可见水势看得准,江情摸得又多么透了。

在那高坡底下,围着吊锅而坐的三个林业工人,同样高声地向船上的那位旅客打号召,说是什么人的排,在上头搁浅了,要不帮着他们捞木头,早到黑河了!更有一个临时做炊事工的,从木板上摸起一条足有三五斤重的细鳞鱼来,高高举着,愉快地叫道:“下来吃鳟鱼呀!呵,你看,多肥呀!”那条鱼可能是刚摘下钩来不久,刷地一下就从他手里跳脱了。我们见到那两小我就忙着哈腰去捉,并在细鳞的跳闪中传来他们的笑声。

但,在我们船上的那个披着短袄的旅伴,关于那正筹办剖腹、洗涤、下锅炖的细鳞,以及它的跳脱,那些伙伴的捕获和笑声,完全不感兴趣。他手扶着栏杆,倾胸向前,仍然高声在问:“农场的小麦呢?还没脱手割吗?”比及高坡底下的人,捉到跳脱的那条鱼,听清晰船上向话的时候,我们的江轮,已经在躲闪江心岛,往北靠了。我们阿谁披着短棉袄的旅客,不能不往后倒退着问:“呵?”要求岸上的人:“高声点!”

那时候,我们的江船已经离南岸越来越远了。只见高坡底下有一小我站起来,用两手做传声筒,纵声叫道:“还得半个月!”并用手在眉眼间横划着,显然是说,那里的小麦已经高到眉头了。“下头早都打场啦!”只见船上的那位旅客,还在倒退着,向岸上高叫。

本来大兴安岭万岭深处的天气,比起山外的松花江来,又是一个六合。不单小麦要到八月底才成熟,就是那七月的夜晚,来得也出格迟,十点之后,才是暮色苍莽的风光。

有人告诉我们,大兴安岭有史以来,都是靠从松花江下流上来船,载白面和花旗布、豆油来供给。在解放前,大兴安岭除了金矿上的工人,就是“趟子房”打皮子的,再不就是收鹿茸的药商,卖私酒的行贩,此外,就是沿着河流搭“撮罗子”尖顶帐篷栖居的鄂伦春人。如果在交通要道口开店的汉人,在房前房后种上块菜地,兼着往金矿上去卖菜,那就是大兴安岭北部独一的农业户了。人人都说,靠山吃山,若是不是大跃进的年代——天然,在农业上它或许是个负数,大兴安岭塔河流域开进去两三万林业工人,创办了五个有拖沓机设备的中型农场,响应党的“大办粮食”的号召,哪里还会有人万里迢迢,跑到大兴安岭的河套里去开荒种地呢!

因之,当我们在船上,老远看到高坡底下站起来的阿谁木筏工人,用手横截着眉毛比量塔河流域小麦高度的时节,不只是采访大兴安岭的我们,就是久别归来的林业外勤人员,也都

是现出又兴奋又骇怪的神情来。有人说:“春天,小麦播种的时候,有些人都暗地担忧,怕大兴安岭的天气不适于种小麦有的以至于说,可惜了那些麦种,扔在地里,倒不如吃到肚子里去,还落得一些肥料。”阿谁放木筏归来的工人,披着棉袄,在旅客们的环傍边,充满骄傲地说:“我们农场的小麦呀,本年一公顷,往低里说,也要打到三千斤!”又说:“大兴安岭山套里的土呀,抓一把都是乌黑乌黑的,湿润湿的,那是什么土呀!如许的土还不长好庄稼呀!”

那时,船头的锚链啷啷做响,钟声急敲,舵工在通知机房工人,要抛锚了。雾气越来越大,连岭峰之间升起的月亮,都是又圆又大又红,水面,岭线和浮在雾上的林子顶部,都给染得有些紫嘟噜的了,我们忍不住想到有着美好风光的童话世界了。不由暗赞:那大兴安岭“燕子峡”外的江面实美!

1961年稿

1979年11月再修订

跋文:此文及《富饶诱人的黑河》均为出名做家骆宾基所做,收录于《骆宾基全集——难忘的往事》一书中,感激柳教师提醒,感激段教师鼓舞,感激先贤骆宾基留下的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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